今天小編分享的科技經驗:南通90後在腦中植入機器,打開後,抑郁症就好了?,歡迎閱讀。
人機共生當前發展到什麼程度?人與機器到底應該如何相處?
從元宇宙、數字人的概念大火,到近年ChatGPT等技術走紅,人工智能、人機互動持續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
電子眼、DIY生物黑客、AI醫生…… 我們逐漸進入一個人和機器融合發展的時代,有人在體内植入芯片成為"賽博格", 有人發明可以"自助安樂死"的設備, 有在人體内裝進一個裝置,只需要打開開關,就能影響人的情緒的"腦機接口"。
人機共生當前發展到什麼程度?人與機器到底應該如何相處?
2023年6月,安樂死艙(sarco)正在做最後測試(右一為設計者之一Philip Nitschke博士)
一條對話了"半機械人"哈利·帕克,"腦機接口"使用者吳曉天,安樂死艙設計者之一菲利普·尼奇克,和他們聊了聊,人借助機器如何更好地存活,人機共生是否會成為未來社會主流。
編 輯:張雅蘭、劉亞萌、秦楚
責編:倪楚嬌
人機結合的時代即将來臨
今年5月底,埃隆·馬斯克的Neuralink公司宣布已獲得批準,将腦機接口技術用于人體實驗,"人機結合"商業化的時代,已然降臨。
哈利·帕克在安裝他的義肢其中的仿生膝蓋重1.7kg,售價約7萬英鎊攝影:Steven Pocock
越來越多的人對自己的身體進行侵入性改造,有上萬人在體内植入芯片成為"初級賽博格",用以乘坐火車、開門解鎖和支付賬單,其中"半機械人"哈利·帕克,他使用高科技義肢已經生活了15年。
大約15年前,20歲出頭的哈利·帕克在戰場服役時,踩到一枚簡易爆炸裝置,就此失去了雙腿。經過艱難的復健後,他獲得了當時最先進的義肢,内含一款智能仿生膝蓋,中間的微處理器芯片能憑借算法對周遭環境做出反應。
同時附帶藍牙功能,可以連接到手機上的app程式,更改不同的行動模式,戴上後可以騎車、快走、打高爾夫,甚至扛着孩子走路也完全不在話下。縱然有這樣高科技的義肢,很長一段時間,哈利·帕克還是會因為自己的殘疾感到羞愧和自卑。
左:哈利·帕克的刀鋒義肢(攝影:Natasha Pszenicki)右:2019年,他為英國女王介紹自己的畫作
他曾路遇小學生提問:"你是賽博格嗎?"哈利·帕克剛開始有點懵,然後笑了笑回答:"不,我是半機器人(Half-robot)。"
他碰到過一些殘疾人,自豪地介紹自己是"賽博格",這是因為越來越多的殘疾人,在使用神經系統控制的義肢,擁有強力靈敏的機械手,甚至有四肢癱瘓的人能用大腦去控制機械臂為自己抓取食物。
仿生人藝術家Viktoria Modesta展示義肢造型 圖源:Beautiful Bizarre
另外,很多身體健全的新新人類,在對自己的身體進行機械改造。
于是哈利·帕克去探訪了最前沿的實踐者——電子眼、DIY生物黑客、AI醫生、腦機接口、在義肢裡"放入閃電"作為裝飾的藝術家、"超人類主義宣言";他前往德國觀看半機械人運動會(Cybathlon),包括外骨骼賽、義腿賽、義臂賽、腦-機接口賽、動力輪椅賽和功能性電刺激自行車賽。
凱文·沃威克用手臂神經控制機械手
他還拜訪了英國雷丁大學的教授——世界上第一代賽博格人凱文·沃威克(Kevin Warwick),他從20多年前就開始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
1998年,他在自己前臂植入了一枚RFID芯片(RFID是一種無線通信技術,用于識别特定目标并讀寫數據),當他走過雷丁大學控制系的房間時,門、電燈、取暖器和計算機都自動為他開啟。
左:凱文·沃威克給自己的手臂做植入芯片手術右:凱文·沃威克與妻子進行神經鏈接
之後,他通過手術在左臂正中神經(median nerve)植入了"腦門"腦機接口(BrainGate BCI)電極陣列,并與一台計算機連接,以此能夠控制一台電動輪椅,并讓一只機械手開開合合。這個"腦門"實驗,正是日後諸多腦機接口項目的前身。
他還将自己的"腦門"連接到妻子的神經系統,讓自己的運動神經信号傳到了她的大腦,達到了一場"純電子溝通"。其中最為微妙的一點,是當時夫妻二人婚姻面臨崩潰,但就在這一次神經連接後,兩人變得無比親密,挽救了婚姻。
用體内芯片解開門鎖
在凱文·沃威克進行賽博格實驗的20多年後,"身體黑客"(Bodyhacking)成為一股潛流,這群人通過使用普通人買得起的現成工具,對自己的身體進行改造。而在體内植入芯片,是這個社群裡較為溫和的一項改造。
"身體黑客"社群活動如火如荼,各種不同的工具和元件很容易在網上買到。
米粒大小的芯片植入虎口處
在瑞典,已經至少有8000人給自己的身體植入了不同的RFID芯片,成為初級階段的"賽博格人"。這些芯片往往米粒大小,經由一根大型針管注入手掌虎口、手臂等皮下組織,全程幾乎沒有痛感,2個小時即可完成,而且只需要花費大約1300元(180美元)。
芯片中存有數據和信息,當你乘坐火車、刷信用卡、解鎖家門、啟動印表機時,用手掃一掃就可以了。疫情期間,還有公司推出"疫苗護照"功能,用手機貼近皮膚,就會顯示你的疫苗記錄信息。
有的科技愛好者直接将特斯拉的鑰匙植入體内。在很多國家,這種植入過程甚至都不用進醫院,購買相關設備後,在家就可以操作。
"電子眼"賽博格人,内爾·哈比森
内爾·哈比森在用"電子眼"欣賞一朵花的顏色 攝影師:Laars Norgaard
還有一些人會利用這類技術,拓展本不屬于人類的感官。
内爾·哈比森(Neil Harbisson)是"賽博格"世界裡的名人。他天生色盲,只能看見黑白兩色,但是現有的醫療手段并不能對此進行改善。
于是他在大學期間自己動手開發了一種"眼博格"的裝置,在頭骨内植入了一種感應元件,外面伸出一條天線,将偵測到的顏色波長轉變成震動頻率,讓他能從頭骨中"感受和聽見"顏色。
電子眼工作示意圖
穆恩·裡巴斯在雙腳植入元件,能實時感知地球發生的地震活動,她根據感知到的地球運動,進行舞蹈
穆恩·裡巴斯在雙腳植入元件,能實時感知地球發生的地震活動,她根據感知到的地球運動,進行舞蹈
改造後,内爾·哈比森不僅能感受到普通的顏色,還能感受到正常人看不到的紅外線和紫外線。他也成為第一個獲得政府正式承認的賽博格。
穆恩·裡巴斯(Moon Ribas)是内爾·哈比森的好友,她的身體沒有任何缺陷,為了成為賽博格,她在雙腳植入了一種可連接到在線地震儀的裝置,能實時感知地球發生的地震活動。
"腦機接口"令人聯想到"黑客帝國"世界
人機合成是真的勢不可擋嗎?
哈利·帕克也曾經就這個問題跟朋友產生争論,當時兩人聊到埃隆·馬斯克的Neuralink公司所做的項目:将帶有數千個電極的超薄神經束,植入顱骨。該項目初期目标是讓癱瘓患者重新行動,但是馬斯克提出,未來可以通過增強這項技術達到"人和人工智能的共生"。
在腦中植入設備,可能會涉及到隐私洩露、技術奴役人類等問題,想起來令人驚懼,可是一旦它開始商品化,就是勢不可擋,就像30多年前人們害怕手機信号穿入人體,但現在已經沒有人談論這個了。
2020年8月,馬斯克展示Neuralink的手術機器人
這種"改造"的趨勢也哈利·帕克本人身上發生。他目前使用的還是智能"套筒"義肢,體内并沒有植入機械元件,但是他也對神經控制的義腿十分着迷。這需要進行一次骨整合手術,由一根钛制的金屬棍将皮膚戳開,然後再接入外部機械設備。
因為手術有風險,哈利·帕克還在猶豫,"再過幾年,如果我的身體因多年磨損而惡化,或許骨整合會成為我的選擇之一。"
2019年日本一家公司購買了簡易外骨骼設備協助70歲以上的勞動者工作 攝影:Daigo Orihara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統計,全世界範圍内,每100人中約有15人殘疾,每100人中有2至4人嚴重殘疾;每年有50萬人脊柱受損,輪椅用戶多達6500萬;在接下來的30年裡,80歲以上的人口數量差不多會翻兩番,達到3.95億。人們會因為事故、癌症、年齡增長等各種原因而變得衰弱,對機器改善肉體的渴望會越來越旺盛。
"想象一下,當你80或90歲的時候,你可以穿上外骨骼去購物、 照顧孫輩、并接他們回家,這些技術會幫我們維持與社會的聯系,保持長久的活力,以及更加幸福。"
"腦機接口"治療抑郁症
2020年底,上海瑞金醫院成立"腦機接口治療難治性抑郁症"的臨床研究小組。手術是在人的體内裝入一個"腦起搏器",由它控制裝在大腦中的兩條電極,當患者打開"體外開關",就能瞬間開心起來,一開一關,就是"一秒天堂一秒地獄"。
腦機接口治療抑郁症的臨床研究,國内尚屬第一次。目前已有26位患者參與,抑郁狀況平均改善60%,吳曉天就是參與其中的抑郁症患者之一。
現在的吳曉天已經基本克服了抑郁症的影響
他今年31歲,已經患抑郁症16年。抑郁症常常讓他大腦空白,連"你好"這樣簡單的問候語都卡在喉嚨裡。最嚴重的時候,他一整天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外部世界像是真空的,和我沒有關系。"
做完腦機接口治療抑郁的手術後,吳曉天覺得自己"換了個人"。開機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終于刑滿釋放了"。現在的他喜歡開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也能很快和陌生人攀談起來。
他的右胸腔内埋着一個神經調控裝置,也叫"腦起搏器"。它連接着兩條電極,從胸前的裝置延伸到耳後,再從後腦延伸到大腦前側,穿過大腦前端的神經核團。電流刺激神經,抑郁症狀随之消失。
設備植入體内後的模拟圖:兩條電極穿過大腦前側的神經核團,連接到神經調控裝置(腦起搏器),固定在胸部右側。與外部設備關聯,就能遠程調控參數
開機關機,意味着兩種極端的感受和狀态。"開機,就會感覺從懸崖邊被拉到天上,心氣會突然提上來,關機,靈魂就突然被抽走……"他總結,"一秒天堂,一秒地獄。"
吳曉天和抑郁症的對抗,也是一場漫長艱辛的苦役。他小時候跟随父母去了蘇州,上學時,他是同學嘴裡的"外鄉人",後來他去上職業學校,也常和大家格格不入。
他狀态越來越差,正常的社交學習全都無法進行。吳曉天以為自己身體出了問題,頻繁去醫院檢,但是全身體檢也查不出什麼。
2014年,吳曉天試圖自殺。被發現後,父親帶他來上海看病
後來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得了抑郁症。他也用盡一切方法"解救自己":吃各種保健品,用針灸,去練氣功,吃遍了市面上的抑郁症藥物,甚至去做了電擊治療。
"我的求生欲一直很強,我就是有一個執念,不想就這樣沉淪下去。但沒想到,這個病一直跟着我,從3個月變成1年,從1年變3年,現在算算,已經是第16年。我當時斷絕了和外界的所有聯系,只對一件事好奇:快樂到底是什麼感覺?"
還有很多和他一樣的人,最後都輾轉找到孫伯民,他們的心願很簡單,也很相似:成為一個正常人,不再失眠,可以工作。
孫伯民,瑞金醫院"腦機接口治療難治性抑郁症"臨床研究負責人
上海瑞金醫院功能神經外科中心主任,孫伯民是"腦機接口治療難治性抑郁症" 臨床研究負責人。2021年,他推動這項臨床研究進入軌道。
"人的大腦中,神經聚集,形成神經核團。有些神經核團控制人的運動功能,有些管理情緒。所以我們想,植入腦起搏器後,電極刺激和情緒相關的神經核團,或許就能夠改善抑郁症。用具有腦機接口功能的腦起搏器,多靶點聯合刺激治療抑郁症,這是世界首次。"
孫伯民也經歷過抑郁。以前下了班去地庫取車,他會一路哼唱着自己喜歡的歌,患有輕度抑郁後,他連唱歌的心思都沒了
孫伯民也無法解釋人為什麼會患抑郁症,"醫學界目前比較公認的說法是,是否得抑郁症,可能取決于一個人生物學的基礎。你抑郁,低落,那麼你大腦中某個區網域,它的代謝、腦電活動可能產生了變化。"
正在給患者做手術的孫伯民(左一)
為了符合倫理要求,目前只有像吳曉天這樣患有"難治性抑郁症"的患者才能加入臨床研究。
研究剛開始時,孫伯民也難免輿論争議與責難。"抑郁症還需要手術嗎?""腦機接口控制人的感受情緒"......大家覺得很恐怖,也覺得這件事是異想天開。
"瑞金醫院倫理委員很重視這項臨床研究,所以也很謹慎。前後花了一年時間,反復論證研究,最後才得以通過。"
入組參與臨床研究的病人,要符合一系列标準:首先要通過抑郁症量表和醫生的面診,确定患者的确患有抑郁症,此外還要有一定量的治療,比如吃了哪些藥,達到多長時間,還要看年紀,不能有相關疾病,并且需要家裡人有充分的理解和支持。
漢密爾頓抑郁量表部分測試内容
抑郁症有"早上重,晚上輕"的特點,所以需要不斷設定和調整腦起搏器的參數,找到适合病人的刺激模式。
"腦機接口治療難治性抑郁症"會在大腦裡植入兩條電極,每條電極上8個觸點,一共16個。通過調整電壓、電流等參數,觸點就會對大腦神經產生不同程度的刺激。讓病人有不同的感覺。
每個人對電流刺激的反應都不太一樣。吳曉天就對電流的刺激格外敏感。他清楚記得開機的那一瞬間,不自覺掉了眼淚,心裡翻湧着一種沒由來的感動。
每一次調整參數,感覺都不同。除了快樂、愉悅,還有更具體的感覺。比如,在調整到某個參數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像是被人從背後捅了一刀"。
做完腦機接口手術後的患者,正在做腦部測試
通過一個APP可以無線調控腦起搏器的參數,從而控制人的情緒
為了能快點快樂起來,所有人都想快速找到一個适合自己的參數,甚至會調得相對較高。較高的參數可能會讓病人產生"輕躁狂"的狀态,讓人思維敏捷、有活力、很舒服。但因為抑郁症的反復性,他們擔心快樂的周期會越來越短,自己會產生耐受性。
因此,理性調整參數很重要,這個權利,基本都在醫生手裡。在開機3、4天後,吳曉天發現平靜和愉悅的感覺開始慢慢減緩,抑郁的感覺似乎在逼近。
醫院會幫吳曉天遠程操作,切換參數。每次換完,他都會感覺會好一些,但是過一段時間,感覺又不那麼明顯。3個月後,吳曉天向孫伯民主任提出,或許可以讓他自己來調控程式組。
腦機接口調控的APP界面,每一個程式即代表不同的參數設定,程式一為"休息模式",程式二為"工作模式"
順時針依次為:腦起搏器的遠程調控器,充電器和充電插座。每次出遠門,吳曉天都要帶好一套設備
吳曉天的手機上裝上了一個APP,上面一共有工作、休息和休閒幾種模式。工作模式下,他就是正常狀态,休息模式下,他就立刻回到抑郁狀态。休閒模式的刺激強度居中。每次切換模式,電極就會刺激一個新靶點,這樣就不會產生耐受性。
經過嘗試,吳曉天基本找到了自己的節奏。到了晚上12點,切換到休息模式,早晨起來,切回工作模式。他通過這種方式,相對自由地切割和掌控自己的生活節奏。
吳曉天的生活已經恢復正常
如今,吳曉天經營着一家民宿,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想去街頭賣藝唱歌,想做一個歌手,夢想開一個音樂酒吧,去研究AI……"如果沒有做這個手術,我大概已經活不下去。我只想把我失去的16年拿回來。現在,就是重啟人生。"
能讓人"自助安樂死"的設備
2019年威尼斯雙年展上展出的安樂死艙(Sarco),很多人都在好奇圍觀
今年在瑞士,一款能讓人"自助安樂死"的設備引發媒體和公眾激烈讨論。它形似小型太空艙,能搬到任何地方,人躺進去關上艙門,回答一系列評估問題,按下按鈕,氧氣就會在30秒内驟降為0,無需他人協助,5分鍾内無痛死去。
未來這個設備還可實現3D打印,只要一個軟體,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能把它"造"出來。它的設計者之一菲利普·尼奇克(Philip Nitschke)出生于澳大利亞,如今75歲。他被外媒稱為"死亡博士",也是世界上第一位合法協助他人安樂死的醫生。
Philip Nitschke博士
實現安樂死合法的地方依然不多,只有比利時、盧森堡和荷蘭等少數幾個國家和地區。安樂死設定的條件很多,比如人患有無法治愈的疾病,自願請求安樂死,而且要經過醫生多次評估确認。
安樂死的程式一直很繁瑣。早期安樂死也都是用藥物注射的方式,但大多數藥物很難獲得。即使找到了,普通人也很難将針頭插入靜脈。
1997年,菲利普·尼奇克創辦了協助安樂死的公益機構。"這些年我設計了很多安樂死的方式,發明過自動注射藥物的設備、降低細胞含氧量的藥物,使用氮氣等等。安樂死艙就是一步步發展演變來的。"
2019年,Philip Nitschke博士和參觀者
2017年,菲利普·尼奇克完成了安樂死艙的設計,2023年6月開始做最後測試。
現在,安樂死艙只在瑞士開啟小範圍測試。自2010年以來,每年大概有1000多個外國人去瑞士進行安樂死,而且瑞士有一條獨特的法律,即使這個人沒生病,協助對方安樂死也不算犯罪。
除了倫理和法律問題外,安樂死艙還要考慮很多其它因素。比如,要确保艙内的氣體水平下降得足夠快,縮短人陷入昏迷的時間。而且要檢測艙内的溫度,因為氣體是比較冷的,在裡面待太久會不舒适。
安樂死艙使用前,需要對使用者進行測試,反復确定使用者的頭腦是否清醒,以及他的真實意志。目前會設定3個問題:你是誰?你現在在哪裡?你知道按下按鈕會發生什麼嗎?所有的回答都會被錄音,确保人們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結束。同時會請瑞士的精神病醫生對使用者的心智能力進行評估。
瑞士法律規定,協助任何人安樂死,都要問這3個問題。整個過程會被錄制下來。安樂死結束後,相關機構會來檢查屍體,并且查看錄像。
安樂死艙還有語音控制系統,以便身體不能自主的病人使用。他們可以通過語音激活系統完成安樂死。
1997 年,Philip Nitschke 在澳大利亞北部庫拉林加的辦公室。圖片來源:Rohan Sullivan
菲利普·尼奇克生于教師家庭,1972年獲得了物理學博士學位,因為身體不好,将近40歲才開始學醫,畢業後成了一名醫生。在醫院工作時,他親眼見到很多生命垂危卻對此無能為力的人。
1997年,菲利普·尼奇克幫助了一個前列腺癌晚期的病人實現安樂死。"每次去病房看他,都能感受到那眼神裡的無助。治療不曾間斷,各種管子、儀器支撐着他的生命,直到有一天,他跟我說他想安樂死。"
為了執行此次安樂死,菲利普·尼奇克至少要得到其他4個醫生的支持。争取了幾個月,被拒絕了多次後,他得到了4個醫生的籤名。
電影《深海長眠》,講述一個全身癱瘓的人,在26年時間裡,一直争取安樂死卻始終無法獲準的故事
執行安樂死當天,菲利普·尼奇克将選擇死亡的決定權交給了這個病人。"雖然我可以直接用助推器把藥推進他的靜脈。但我還是希望病人能決定自己的死亡,就用了我設計的那個裝置。"
"機器一端連接着電腦,電腦上會顯示:如果你按下這個按鈕,你就會死。他和妻子告别,然後按下按鈕。"
就這樣,菲利普·尼奇克成為了世界上第一個合法協助病人安樂死的醫生。之後的兩年裡,他在澳大利亞用這台設備幫助4個人完成了安樂死。現在這個設備收藏在倫敦的英國科學博物館。
1996 年,Philip Nitschke 和他的安樂死輸送系統:一台筆記型電腦和一個裝有注射器的盒子,該注射器通過靜脈導管連接到患者并由壓縮空氣驅動。
關于死亡的決定權一直是備受争議的話題。
1996年,澳大利亞北部出台了第一部安樂死合法的法律,僅持續了8個月,1997年3月又被推翻了。菲利普·尼奇克對安樂死的态度也發生了巨大轉變。
2000年,他在澳大利亞珀斯主持關于安樂死的會議,遇到一個向他尋求安樂死幫助的大學教授。"我問她得了什麼病,她說自己很健康,但再過4年,她就80歲了,她覺得80歲就應該壽終正寝。我當時根本不相信,覺得她肯定是得了絕症。"
後來菲利普·尼奇克每次去珀斯,這位大學教授都會找他問一些關于安樂死藥品的問題。"她覺得,我作為醫生,一直在按自己的标準做選擇,判斷誰可以選擇安樂死,誰不行。我當時很震驚,這和當時大家對安樂死的認知都不一樣。"
這個大學教授最後在她80歲的時候結束了生命,這件事不僅在澳大利亞引起了不小的争議,更讓菲利普·尼奇克重新思考,"一個人身體健康但也想安樂死,為什麼就不行呢?"
2021年,中國《人口學刊》發布了一項關于"大眾對安樂死的态度"的調查研究,結果有55.2%的人贊成安樂死,有44.8%的人不贊同或保持中立,其中明确反對占7.1%
關于安樂死的争議持續不斷。困境和阻力主要來源于患者、家屬、醫生和社會。
普遍觀點是,安樂死可能被人利用,人的生命權得不到保障。病人的家人一方面不舍得親人離世,另一方面,也可能無法承擔繁重的照護壓力。
醫生群體覺得,他們有"救死扶傷"的義務,社會觀念上,安樂死合法化也意味着自殺的合法化,在很多文化裡,這都是很負面的。安樂死問題始終要面對倫理、道德和法律的拷問。
"圍繞安樂死有個很奇怪的現象:政府或者醫生都覺得他們可以幫助别人實現安樂死,這就是正義的。但一旦決定權在别人自己手裡,他們就覺得不對勁了。"
電影《死亡醫生》劇照,電影講述了一個幫助絕症病人安樂死的醫生。他面臨巨大壓力但始終堅信,醫生的職責不僅要最大程度救助病人,也要滿足他們的需求,包括對死的渴望
2015年,菲利普·尼奇克公開燒毀了醫生執照,放棄醫生的身份去了荷蘭。荷蘭是第一個真正實現安樂死合法化的國家。
2019年,他回到澳大利亞,在很多大城市舉行安樂死相關的論壇。參加論壇的很多人是70歲以上的,他們想安樂死的理由有很多:有些人覺得身體衰老了,生活變得困難;有些人覺得現在挺快樂,生命停止這個節點足矣;也有些人想自己選個好日子離開。
"事實上,随着老齡化社會到來,人們會越來越長壽,但很多老年人的生命質量很低,他們也面臨着想安樂死卻無法實現的困境。"
Philip受邀參加TED演講,分享他對于安樂死的觀念
這兩年,菲利普·尼奇克還發現一個問題,安樂死的"痴呆困境"。人經受的身體折磨是能被看到的,但還有很多人在遭受精神疾病的困擾。精神分裂、躁郁症等等,他們或許也想以平和的方式結束生命。
現在菲利普·尼奇克和團隊正在設計一個可植入身體的死亡開關。比如有些老年人被診斷出患有阿爾茨海默症,可以在他們清醒的時候設定一個時間。比如一年、兩年或者十年後某個時間死亡。
Philip堅持開展關于安樂死的論壇和講座
philip和David Goodall,當時David選擇前往瑞士安樂死,Philip一路陪同,當時引起國外各大媒體的熱議和關注
"如果到了那個時間,他們确實失去了意識,體内的開關會自動開啟,結束他們的生命,當然,如果他們那時候還是清醒的,可以随時決定取消這個開關。"
在全世界,安樂死合法化正在緩慢推進。"我一直希望能看到這樣一個世界:每個人都有權利決定自己的生命樣态,決定離開世界的那天在哪裡,和誰在一起。那可以成為一個浪漫的儀式,我們可以笑着說再見。"
吳曉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