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财經經驗:服裝產業鏈外遷,沒那麼簡單,歡迎閱讀。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号:錦緞,作者:張生,題圖來自:AI 生成
從筚路藍縷,到全球第一大輕工業國,中國紡織產業功不可沒。其中,中國沿海服裝制造業,堪稱中流砥柱。
和平盛世之下,長期以來,以服裝制造為中樞的紡織業,多被冠以 " 勞動密集型 " 傳統產業。直到乾坤颠倒、周期下行之後,人們才驟然發現,那些漠視服裝紡織業的國家,是如何陷入通脹烈火的灼燒之中。
實際上,服裝紡織產業始終是一國經濟的最可靠安全墊——經濟周期上升時體感不強,一旦周期紊亂則價值凸顯:無論物價穩定,抑或就業保障,甚至國家安全,它都發揮着關鍵作用。
就在 2025 年開年之際,我們注意到,打着輕工業、制造業回流的幌子,特朗普再度揮動關稅大棒,我國服裝紡織業一時烏雲密布。不堪其擾的部分跨境電商、OEM 企業,正產生一種應激反應——試圖将產業鏈整體外移至越南等第三方國家,以規避潛在的貿易摩擦。
這一現象值得警惕。
無論從產業邏輯角度,還是經濟規律維度看,我們都須意識到,服裝紡織產業鏈外遷均系一個重大命題,牽一發而動全身,亟需產業内外審慎、再審慎的對待。
一、三重戰略意義
一,產業價值維度,它是我國創造外匯與容納就業的中流砥柱產業。
2024 全年,我國紡織業出口額達到 3011 億美元,占全國總出口額的 8.6%,同時實現了 1487 億美元的貿易順差,占貿易順差總值的 19.4%。
雖然絕對產值占比較低,但紡織業仍是目前我國出口貢獻最大的產業之一,也是賺取外匯的主要渠道之一。
從就業崗位的角度來講,盡管過去數十年我國的教育水平顯著提高,但不可否認的是,現如今适齡就業人口中,絕大多數的最高學歷沒有超過高中,全國的本科人口占比不過 5% 左右,有大量的非專業性人才需要制造業的就業崗位。
圖:中國分年齡段人數學歷分布,來源:國家統計局第七次人口普查
紡織業提供了大量低門檻就業崗位,這一點毋庸置疑:2024 年紡織業占就業人數占工業整體的 7.7%,占制造業的 8.4%。
因此,無論是從出口貿易的角度,還是以人口就業的角度來講,以服裝紡織為代表的輕工業,仍是現階段實際國情下的中流砥柱式產業。
服裝紡織產業鏈不僅對中國重要,最近再度發酵的 " 美國小額包裹關稅政策 " 事件,所折射的其實正是美國對其 "50 萬美國紡織業崗位 " 的重度關切:早在 2024 年 4 月,美國即已對利用 " 小額免稅 " 政策進入美國的包裹實施了更加嚴格的審查。在當時美國國土安全部的公告中,除了強調打擊非法進口活動外,也在标題裡直白地表示此次 " 增強執法行動 " 意在支持 "50 萬美國紡織業崗位 "(見下圖)。
來源:美國國土安全部
當前,美國小額包裹關稅政策的再度反復,依然是相同邏輯的再度演進。
根據美國媒體報道,截至目前,美國僅剩約 100 家紡織廠,美紡織業 " 幾近消亡 "。另據美國勞工統計局的數據,自 1994 年以來,美國服裝制造業的就業人數下降了 65%。
可見,圍繞服裝紡織產業的關稅博弈,正是大國博弈的重要構成。
與此同時我們還需要正視的是,從現實的產業分工協同維度來看,紡織產業鏈不僅難以復制,且一旦裂隙出現将勢必引發連鎖反應。
縱觀歷史,所有產業部門,均難以脫離一個完整的工業體系基本盤獨立發展,服裝紡織業也不例外。
圖:工業、制造業體系全景圖譜,來源:康波官網
即便是在產業鏈内部,產業上下遊協同發展也至關重要。
以我國服裝紡織行業近年來盛行的快時尚 " 小單快反 " 模式為例,不僅僅要求 C 端對消費者偏好精準掌握,還要求上遊面料、輔料供應穩定、多樣;中遊制造端的產線排布、人員分配規劃合理,提升看圖打版的效率;下遊供應商工廠才能貼合需求,快速成衣做貨。
那麼想要復制 " 小單快反 " 的模式,高附加值的原材料供應商、信息化供應商要不要遷?這都是需要深思的問題。
一言以蔽之,無論是工業體系跨領網域的技術演進,還是相同產業内部上下遊協同發展,工業體系就像蜘蛛網,絲絲入扣緊密相連,一旦裂隙出現,必将引發連鎖反應。
二,經濟規律維度,產業鏈外移具有不可逆性,關乎國力的變遷。
作為依靠兩次工業革命實現騰飛的國家,近 50 年間,英國以消費和金融叙事的大背景下,去工業化的速度驚人,產業工人逐漸向海峽對岸的德國和 " 長臂管轄 " 的東亞地區遷移。
金融危機後,各國政府都意識到實體經濟的重要性,英國政府同樣如此,因此推出了一系列 " 再工業化 " 的政策。2011 年,約 1/7 的英國生產商選擇将生產業務遷回本土。
但長期的制造業空心讓英國 " 再工業化 " 舉步維艱,遷回本土的企業絕大多數依舊高度依賴金融業,而全球資本對需要長周期扶持的工業化基建偏好很低。
同時,對于工業 - 制造業體系的人才教育也相當缺乏,STEM 教育(科學、技術、工程與數學)存在明顯短板,無法培養有掌握生產經驗的能手。
受限于種種制約,英國制造業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不增反降,1990 年其對 GDP 的貢獻率還維持在 17.1%,但到 2022 年已萎縮至 9.4%。
縱觀工業革命以來,世界各國產業外遷的實例中,即便用成倍的代價,也幾乎沒有徹底外遷的產業能夠實現回流。英國的鋼鐵、美國的汽車和輕工制造、日本的半導體無一不是,只能自吞苦果。
制造業和工業體系需要長時間積累和完善,產業外遷這條路,幾乎是不可逆的。因此,我們更應該以審慎的态度對待這件事,畢竟覆水難收。
三,時代潮流維度,持續增強制造業競争力是中國叙事的應有之義。
科技和制造業就是當今世界兩個主戰場,大國博弈所争奪的核心。其中制造業不僅僅關乎制造業本身,還意味着就業、科技發展、軍事能力等等。
在逆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完善的制造業體系是最強大的競争力,制造業的中樞價值明顯提升,關稅政策的目的就是弱化我們擁有的這種能力。
如果在特朗普的任期内,通過關稅政策迫使中國部分關鍵產業鏈外遷,削弱中國制造業根基,将是其夢寐以求的政績。就像彼得蒂爾早前在一場播客中分析的那樣,特朗普要的不是美國勝,他也清楚關稅壁壘會将產品成本轉移到本國消費市場,而他要的是政治資本,即便是雙輸。
這種圍繞聚光燈和選民,脫離實際的競争叙事,實際是西方慣用的手段,單論紡織行業就發生了不止一次,每逢大選年,美國政客都會從所謂的制造業中造話題、找政績。
比如曾經的 MFA 協定、中國入世籤署的 ATC 協定,以及中歐中美籤署的達成的服裝貿易協定,都是大選年發難,塵埃落定後又轉變政策風險,大肆渲染功績。二十年過去了,依舊如此。
關稅不是目的,只是手段。誰也保不準,即便外遷至越南後,特朗普需要新的政績時,不會再拿越南開刀。
了解對手的實際意圖後,我們更加需要重視制造業產業鏈的中樞價值,而不是一味進入美方的關稅叙事而過度迎合。畢竟博弈是動态的,其間政策變化難以預料,產業遷移卻要付出實打實的高昂代價,失去定力往往只會得不償失。
二、一些引申思考
當然,只談宏觀原理,不談企業利益也是 " 耍流氓 "。
對于我國的制造業企業,尤其是紡織業跨境企業而言,特朗普的關稅大棒的确擠壓了利潤空間。
那麼當宏觀和微觀利益出現衝突時,我們應該如何考量與抉擇?
以史為鑑,德國日本的汽車產業,東亞的半導體產業,都遭受過不平等的貿易霸權。它們的共同特性是,通過不斷地研發和深耕產業,形成較大的比較優勢:德式汽車的制造工藝、日本汽車的能耗工藝、東亞半導體產業的制程優勢都形成了技術代際的領先,最終突破貿易壁壘的封鎖。
所有外部壓力,實際都是產業内生壓力的延續,歐洲的鋼鐵制造之所以會被美國超越,是因為其本身產能設備老化,代際劣勢明顯。日本的半導體制造之所以被毀滅,是因為其選擇了錯誤的技術路線,而關稅只是其中的次要矛盾。
回到以服裝紡織為代表的輕工業,雖然生產技術迭代路徑較慢,但設計包裝、商業模式和渠道革新,也在不停地從外部賦能產業。
過去 30 餘年間,從最早的品牌溢價,到電商渠道革新,再到 " 小單快返 " 的 AI 電商,中國的服裝產業都是遵循先進技術和商業模式雙螺旋式演進,以提高周轉和資本利用效率的產業成長路徑,最終成為全球實力最強、規模最大的輕工業國家。
這一進程中,筚路藍縷,慣見了風雨,在曲折中不斷向上。
我們之所以感覺這一輪面臨挑戰較大,表面上是關稅壓迫,實際本質上仍然是經濟周期使然——我們正在經歷上一輪技術與商業模式紅利的尾聲,服裝類跨境電商的代際優勢正逐漸消失。
所有的結束都是一個新的開始,正比如移動互聯網的夕陽下,AI 大模型時代正冉冉升起。此時此刻,面對外部的風雨飄搖,我們更應執著于對服裝紡織產業 "DeepSeek 時刻 " 的深度探索,唯有新的技術與商業模式周期方能在根本上對衝外部紛擾。
尤其是我們要心裡有數的是,紡織業存在一個得天獨厚的優勢——它是人類不可替代的需求,這個生意一直有的做,它永遠不會因為關稅、貿易壁壘或者一系列非市場因素而衰落。實際上,即使在美國產業界看來," 關稅可能引發通脹問題,将成本轉嫁給美國消費者,可能是一個令人擔憂的‘自殘’之舉 ";這種 " 打擊中國供應鏈 - 推高美國通脹 - 倒逼美聯儲政策調整 " 的傳導鏈條,可能迫使美國政府在未來 6-9 個月内重新評估關稅政策。
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
對于中國服裝紡織業而言,大可不必過度恐慌于貿易摩擦帶來的影響。風險對衝的手段,也不是只有一條跟随着消費市場國的霸權要求而牆頭草般随風而動。唯有從行業本質出發,探尋新一輪的技術與模式代際領先,将紡織工藝普惠到所有潛在市場,才能擊破貿易保護主義的桎梏,以致基業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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