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科一线大夫，在产科见证当下女性被传统生育观念束缚的人性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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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时间：4 月 9 日中午 12 点

本文来自博集天卷出品的图书《重症产科》。关于生命、分娩与家庭众生相的真实故事！主角原型，在危重症孕产妇救治中心工作十余年，亲手接生过大量新生儿，同时还帮助过大量不同困境的产妇走出各种生育困境。全书围绕着 20 余例重症产妇的救治展开，聚焦于 " 重症产科 "，讲述生命与家庭的众生相，更有产科医护们的成长。

肝衰

林皙月很快便独立工作了，独立工作就可以拿科室全奖。参与值班的人又多了一个，夜班倒得自然也就没那么勤了。用李承乾的话说，就是一起搬砖的又多了一个，纵有千斤重担，分担的人多了，也就没那么辛苦了。彼时二胎政策已经全面开放，高危孕产妇自然随之增多，产科的工作压力也随之剧增。

周一早上交班时，谭一鸣的手机响个不停：一个肝衰竭的孕妇要从妇幼保健院转过来。

谭一鸣急忙打断还在交班的护士，让她们赶紧安排床位。护士才安排完毕，他的电话再度响起。听完内容后，他索性让护士长把这两个肝衰竭孕妇，都安排在护士站旁的抢救室里。

谭一鸣才安排完，医生办公室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李承乾挨得近便接了。一放下电话，他便开始吐槽： " 今天是世界肝衰日吗 ? 门诊一会儿也要收个肝衰竭孕妇来住院。"

图源：壹图网

不一会儿，一个神情憔悴、面色蜡黄的孕妇便被家属用轮椅推到了护士站，孕妇怀里抱着的，就是她这些天进食的 " 补药 "。

这个孕妇该林皙月接诊。林皙月看了孕妇在门诊的检查报告：转氨酶升到一千多了，孕妇没有病毒性肝炎，彩超也没有发现脂肪肝。看到孕妇抱着一大堆 " 来历不明 " 的补药，林皙月推测，孕妇应该出现了药物性肝衰竭。

孕妇眼圈发红，显然才哭过。一看到医生来询问她的孕期用药，便情绪激动地把那包药递到林皙月面前：" 婆婆非要让我吃这些，说能保胎，补气血，那药特别苦，很难喝，闻着都想吐 ! 可婆婆非得逼着我喝，说对孩子好，一顿不喝她就唉声叹气，说我不懂事，不仅不会当儿媳，还不会当妈 !"

林皙月看了一眼那包孕妇口中的 " 补药 "。她没学过中医，认不得中草药的成分，可看到形状完整的干蝎和整块的龟板，还是倒吸一口凉气。她问产妇的婆婆： " 这些‘补药’是在哪里开的 ?"

孕妇的婆婆急着解释： " 这是我们老家的一个老中医开的。他看病老灵了，我觉得儿媳怀孕后气色差，就专门托人找那个老中医开了药，想给儿媳补补气，这样，孩子也能长好点…… "

林皙月不便再开口，事已至此，再去抱怨孕妇的婆婆，只会增加她们的家庭矛盾。她赶紧让护士给孕妇安排了床位。她一边给孕妇开保肝药，一边忙着后续的检查和处理。已经 32 周的胎儿一般情况还不错，可是孕妇的肝功能很差，胆汁酸高得离谱，这样就有胎死宫内的可能，她必须把这些情况告诉孕妇及其家属。

她还没说到肝功能衰竭对孕妇本身的影响，孕妇便已经暴怒，指着婆婆声泪俱下地控诉，婆婆倚老卖老，每天住她家，吃她家的，还什么都想让别人听她的，一不听她的就去跟儿子倒苦水，翻来覆去地说 " 人老了就没用了，谁都嫌弃，再掏心掏肺对儿媳妇好，也要被嫌弃 "。

婆婆没敢还口，只望着儿子抹眼泪，然后说自己也不知道这药会这样，自己没有退休金，在儿媳家寄人篱下，凡事都小心翼翼，生怕儿媳不高兴。这次费了好大工夫弄来这些药，也是想着对儿媳好点，让儿媳高兴，给自己一个好脸色，哪知道会搞成这样。

孕妇的丈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可孕妇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肝衰竭的患者大多疲软乏力，可她却爆发力惊人，说如果孩子没事这次就算了，但要婆婆搞清楚，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不可能凡事都由婆婆说了算。要是孩子出了事，她立马离婚，铁定要和这个老太婆没完 !

林皙月想，这个叫冯柳的孕妇，来这里住院纯粹是因为 " 人祸 "。作为主管医生，林皙月不愿去过问孕妇的家务事。这起看似非常意外的事件，本质上就是几千年来，困扰着绝大部分中国家庭的婆媳矛盾的缩影。这哪里是她一个小医生可以解决的。

林皙月看到冯柳的丈夫夹在婆媳中间左右为难，那种感觉她很熟悉。这个两边讨好却又永远都在回避问题的男人，多么像她的父亲。他有过两任妻子，又经历过第一任妻子生产时因羊水栓塞亡故，他一生中要面对的这些 " 左右为难 " 的时刻，要远多于冯柳的丈夫。可父亲留给她最多的印象，便是像鸵鸟那般将头埋进身体里，眼不见为净。

面对婆媳矛盾时，他是这样；面对亡妻家人的指责时，他是这样；面对女儿和继母的矛盾时，他还是这样。这些都无所谓了，她早就长大了，不需要父亲去维护她。可她对父亲也从来都爱不起来，哪怕他是自己的血亲。

她一生都无法释怀，母亲生下自己后出现羊水栓塞，产科主任给家属的建议是，立刻切子宫，减少出血，这样或许还有保命的机会。可她的奶奶觉得媳妇生的不是男孩，那时虽有计划生育政策，但奶奶总想着或许过几年政策就松动了。于是奶奶迟迟不同意医生切掉儿媳的子宫。

父亲从来不敢违拗奶奶的意思，而他的妻子也失去了最后的抢救机会。

林皙月从没有见过母亲。她义无反顾地做了产科医生，她想拯救这些危重孕产妇，护母婴周全，让自己的悲剧不再发生。可她终究改变不了复杂的家庭关系。

在她安顿好冯柳之后，另外两个肝衰竭的孕妇也被送到科室。接下来，该我和李承乾收治了。两个孕妇到科室的时间差不多，办公护士问我们怎么收。李承乾看了看那两个孕妇，两个人皮肤都黄得厉害，像焦黄的已经失去生命力的枯叶。两人此刻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不过年龄大一些的孕妇看起来更糟，她怀的是双胎，一查体就知道还有不少腹水，整个人的反应也非常淡漠，应该出现肝性腦病 ( 严重肝病引起的中枢神经系统功能紊乱 ) 了。

高龄、双胎、肝性腦病，还有不少腹水，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头大。而且这种慢性乙肝导致的重症肝炎，预后很差，搞不好就落得做肝移植这一步。

另一个是 28 岁的初孕妇，应该是有妊娠期急性脂肪肝。虽然看化验单情况也很糟，但好歹这是个胎源性疾病，只要不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及时终止妊娠后，这个病也会很快好转，一般不会有后遗症。

同样是肝衰竭，后者的病情明显较轻，收治起来压力也没那么大。李承乾脱口而出：" 我收乙肝那个。" 他知道我最近收了好几个危重的孕妇，再把这个重症肝炎的孕妇收了，我操的心更多。

" 按顺序来吧，‘脂肪肝’那个先到。该来的总要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没有领他这个情，让护士把那个叫马兰的有重症肝炎的孕妇收在自己名下。我当然知道李承乾为何要对我大献殷勤，可他越这样，我就越心虚。

和林皙月接触得越多，我们的关系也就越亲密。我和李承乾认识挺久了，他这人平日里油嘴滑舌，但也大方仗义。自打林皙月到科室来，他便像中了蛊一般，跟我一开口，三句话离不开林皙月。他各种示好无果，便改走 " 闺蜜路线 ", 这些天没少拿好吃的好用的孝敬我，就为了在我这里探点口风。我吃人嘴软，又觉得李承乾人不错，自然肯帮这个忙，在林皙月跟前没少旁敲侧击，可一番试探下来发现李承乾真的没戏，便再也不肯沾他一点光。

可真的收治了这个叫何梦的年轻孕妇，李承乾才发现她比他初判的情况严重得多。她的凝血功能非常糟，更要命的是，胎动还不好，存在胎儿宫内窘迫。

谭一鸣也查看了何梦的情况，她一直在县医院做产检，之前一切都正常。可两周前，她出现乏力、厌油，还嗜冷饮的情况。一开始她本人也没太注意，直到她的皮肤、巩膜都变黄了才急匆匆去了医院。因为妊娠期脂肪肝的超声敏感性低，医生没有在第一时间诊断出来，她在医院住了一周，医生发现情况越来越差，便让她转院了。

李承乾叹了口气，说： " 明明孕妇分级转诊制度已经建立了很多年，可执行的情况并不好。各地医疗水平差距很大，基层医院对很多疾病的认识也非常有限，经常让这些潜在的危重孕产妇被延误转诊。他们其他的都没落实好，可这‘三个一 ’原则倒贯彻得彻底。"

我问他什么叫" 三个一 " 原则。

李承乾说： " 就是先前的治疗让产妇家庭还剩最后一分钱；产妇被拖得只剩最后一口气；这些基层医院才在最后一分钟将这些危重孕产妇转到这里来。这让我们的工作非常被动。" 科室的其他医生都跟着尬笑。他把这些年科室被动接收的从各地转来的高危产妇的尴尬处境做了精准概述。

李承乾迅速和何梦一家做了首次沟通。" 妊娠期脂肪肝是一种胎源性疾病，是和妊娠相关的一种疾病。主要就是严重的肝功能异常和凝血功能障碍，病情重，进展快，短时间内就可能危及母儿性命，一确诊就建议立刻终止妊娠。"

一家人自然心急如焚，他们也知道孩子没到 " 瓜熟蒂落 " 的时候，这会儿应该先把母亲的生命放在第一位。一家人意见统一，愿意先把孩子取出来。

可事实上，这个疾病并不会因家属做出了某种 " 让步 " 就能治愈。李承乾还是要告诉他们，胎儿情况也不好，有宫内窘迫的表现，需要急诊剖宫产。可孕妇的凝血功能太差，产时、产后都有可能出现难治性出血，可能危及产妇生命安全。所以眼下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大量输新鲜血浆、纤维蛋白原，孕妇的凝血功能改善一些后，再做急诊剖宫产手术。

但在这期间，胎儿情况可能会更糟，甚至胎死宫内。何母当场便哭了，可她很快便止住，说相信医院，医生大胆治就行，她相信女儿挺得过难关。其余家属也都通情达理，需要家属配合的，他们表示将全力以赴。

孕妇用血永远优先，短时间内，科室便调配了充足的血制品，在输血浆的同时，李承乾联系手术室做准备。

可在麻醉的选择上，又出了问题：有凝血功能障碍的患者，肯定不适合硬膜外麻醉，这样很容易造成椎管内出血。可在术前，医生已经发现何梦的计算能力明显下降，这个毕业于 985 高校金融系的孕妇，居然连两位数内的加减法都算不对了。她和那个重症且有乙肝的孕妇一样，也存在肝性腦病，全麻可能加重病情。在麻醉科主任和家属沟通后，何梦家属也只得权衡利害，同意全麻。

谭一鸣带着住院总和李承乾一同手术。何梦没有腹部手术史，进腹腔自然非常顺利，孩子很快便被取出，是个男婴，但存在重度窒息，新生儿科的医生早就到场，孩子一放到辐射台，他们便开始抢救了。孩子的生命体征稳定后便被送到了 NICU。

孩子还在抢救，母亲同样没有脱离风险。何梦的凝血功能不好，创面还在不断渗血，谭一鸣给她做了 B-Lynch 缝合术 ( 在子宫前后壁缝线，加压子宫，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产后出血导致的子宫切除 ) 。

手术后的何梦被送进了中心监护室。而差不多同时，手术后的马兰也被推到了这里。李承乾在术前便和何梦的家属说了，不是所有的妊娠期脂肪肝患者都会在终止妊娠后得到有效缓解。很不幸，何梦就是其中之一。

她的凝血功能还是很差，在不断输注各类血制品的情况下，暂时没有出现弥散性血管内凝血，可她的肝功能和肾功能都在恶化。因为肝脏已经没了合成、解毒的功能，她出现了严重的腹水和内环境的紊乱，肌酐也急剧升高。

监护室立即给她安排了人工肝支持系统，以短暂代替肝脏的功能，将血液中大量的毒素从血浆中分离出来，并不断输入新鲜血浆代替。同时输入凝血因子、人血白蛋白以及胎肝细胞。

这样的治疗费用自然是高昂的，而且很多都不在医保支付的范畴里。入住监护室那天，何梦家属交了五万元押金，可没多久便欠费了。

好在这样的治疗很快便看到了成效，何梦的各项指标都在迅速好转，受损的脏器都开始迅速修复。入住监护室的第四天，她便从监护室转回了产科。

冯柳的情况也很不错。她肝功能恶化的原因是喝了那些成分不明的药物。在隔绝了致病源，又积极治疗的情况下，她的肝功能很快便好转了。胆红素迅速下降，这使她的皮肤没了先前的枯黄，逐渐露出原本透亮的颜色。住院的这些时日里，她腹中的胎儿好像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雨，还在茁壮成长。

冯柳快出院时，林皙月给胎儿做了系统的检查。她发现这孩子比刚入院那天还长了几两，做彩超时，孩子的双脚连蹬几下，颇有佛山无影脚的架势。冯柳一脸期待地望着林皙月，说感觉这孩子特别调皮，是不是儿娃子？林皙月抿嘴笑了笑，没有回答。

周一这天同时入院的三个肝功能衰竭的孕妇，除了马兰，都恢复得很好。何梦虽然也遭遇大劫，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何梦康复得很好，每次查房时，她都会热情地和李承乾打招呼。除了还是有些虚弱，已经没人能看出她是前些日还在死亡线上徘徊的孕妈妈。

李承乾也和这家人开玩笑，说何梦整个治疗过程惊心动魄，但她真不愧是 985 毕业的高才生，得了这个病还按照教科书里说的来。既然是胎源性疾病，那按照教科书里的标准，终止妊娠再积极治疗后，病情就能得到很好的控制。好学生就是不一样，严格按照标准来，坚决不滑到终止妊娠后病情还继续恶化的小概率队伍里。

他说得轻巧，可何梦住在监护室的那些天，他又何尝不是提心吊胆，生怕何梦变成了终止妊娠后病情还不断恶化的少数案例。当监护室医生提出给何梦安排人工肝时，如果家属面对高昂的费用犹豫不决，造成了肝脏不可逆的病理损害，她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住在普通病房里，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了。

何梦的孩子还在 NICU 住着，听说情况也在慢慢好转，肺部感染控制得不错。他出生时有重度窒息，前天做了头部的核磁共振，没有发现缺血缺氧性腦病。胎儿的某些基因缺陷，是母亲发生妊娠期脂肪肝的高危风险因素，新生儿科给孩子做了基因检测，还好孩子没这方面的缺陷。再观察一下，没什么意外，孩子也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只有马兰，还在监护室住着。马兰刚到科室那天，前期的治疗方案和何梦接近，那对双胞胎马上就 36 周了，接近足月。马兰的凝血功能也很差，在输注了很多血制品，凝血功能得到纠正后，我们就立马给她做了剖宫产，副主任邢丽敏

主刀。两个孩子都是头位，取孩子倒没出现问题，两个都是男孩，大双 ( 双胞胎中大的那个 ) 一般情况还不错，可小双 ( 双胞胎中小的那个 ) 要差很多。

考虑到马兰凝血功能差，又是高龄产妇，且再无生育需求，手术中因为创面不断出血，与家属商议后，我们便摘除了她的子宫。术后，马兰被送到中心监护室。

两个产妇是同一天到的监护室，又都是肝衰竭。到了探视时间，医生把两人的家属召在一起做医患沟通。两人病因不同，但治疗方案却相近，医生自然也向马兰的家属提到做人工肝治疗。

马兰的女儿和丈夫，在询问了具体的费用，听到做人工肝可能存在的风险和并发症后，开始犹豫不决。马兰虽有肝性腦病的临床表现，整日都是嗜睡状态，不过倒也能被唤醒，能配合医生做基本的交流。当她听到医生要给她上人工肝，还听到医生说 " 人工肝治疗可以缓解临床症状，但不能降低死亡率 " 后，她便坚决拒绝这项治疗。既然她本人这般反对，马兰家属便不再考虑人工肝的事情。

马兰目前在监护室住着，又是慢乙肝导致的肝衰竭。如果后期病情好转了，理论上也该转到感染科治疗，和产科关系并没有那么大。可她目前还在产褥期 ( 女性从分娩至身体各器官除乳腺外恢复至未孕状态的一段时间，通常为 6 周 ) , 我又是首诊医生，这些天，我每天都去监护室看她，了解她最新的情况。

这天手术结束得晚，我去监护室查房时刚好赶上探视时间，正逢监护室的陈灵在和马兰的家属谈话，我便听了双方的想法。

何梦在积极地治疗中，病情迅速好转。马兰的家属在看到人工肝立竿见影的效果后，便要求做人工肝治疗。而这时的马兰已经彻底进入昏迷期，她本人已经不能再发表任何意见了。

陈灵告诉家属，马兰的情况比何梦糟，人工肝是肯定要上的。虽然两人都是肝衰竭，但何梦是妊娠期脂肪肝，这种胎源性疾病生了孩子之后，大概率会自行好转。但重症肝炎却相反，孩子娩出后各项激素水平的变化容易加重肝脏负担，让肝功能更差。本来手术后医生就建议马兰直接做人工肝治疗，但患者本人拒绝，家属又在观望，导致现在病情更严重。医生也不能保证，马兰做了人工肝治疗就能活下来，但不做，肯定会死。如果做了人工肝效果还是不好，那就得考虑肝移植了。

我们科收治了不少病情危重的孕产妇，和监护室合作一直很密切。监护室里的年轻医生，我最欣赏陈灵。但凡陈灵接管的产科患者，我们就不用担心会有任何纰漏。陈灵一向严谨，可眼下直接说到 " 会死 ", 这也让我的心随之一沉。

马兰的家属都在这里，我打算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我过去也收过重症肝炎的孕妇，她们大多都是从偏远地区转来的，没做过产检，更没进行过抗病毒治疗，都是人快不行了才去医院。当地医院一检查，便像甩烫手山芋般火速转到我们这里来。

这些重症肝炎的孕妇大多来自农村家庭，文化素养不高。可马兰和她们不一样，她丈夫肖均有内敛、谨慎的气质，一看就是体制内的工作人员。她女儿这些天因为母亲的事情心力交瘁，可从气质上很容易让人看出，她是家庭条件不错的独生女，至少过去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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