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编分享的教育经验:杨斌:架桥的人与“人本之用”,欢迎阅读。
前言
《大学》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其先后,则近道矣。
本字的金文
《说文解字》本,木下曰本。从木,一在其下,草木之根柢 ( di ) 也。
本," 一 " 是在木的下面,代表的是木的根柢(d ǐ)。《爾雅 · 釋器疏》柢本也,凡物之本,必在底下。同时,本还有始、初、和内的意思。
末字的金文
还有一个字,也从木,但一在其上,谓木杪(mi ǎ o)也。杪,小也。木細枝謂之杪。又歲末亦曰杪。杪是树上的顶端细枝,古人叫这个字为「末」。
《廣韻》末:木上也,無也,弱也,逺也,端也。
架桥的人与 " 人本之用 "
作者简介 PROFILE
杨斌
杨斌博士,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清华大学可持续社会价值研究院院长。开发并主讲清华大学《领导与团队》等精品课程。著有《企业猝死》《战略节奏》(合著)《在明明德》(合著),译有《变革正道》《要领》《教导》等。
野中郁次郎先生在他就要 90 岁的年头上走了。
在这个人工智能日新月异(毫无夸张的四字成语)的时刻,带给我们《创造知识的企业》、SECI 螺旋模型、《拥有智慧的企业》、《共感经营》等思想名作,推动管理学界影响深远的 " 知识运动 "" 知识管理学科 " 发展的野中郁次郎教授的离去,隐隐的,就像一片飘落在空中的樱花花瓣儿。
在我的檔案夹里,是起了个题目、写了个开头的《共感与野性——人有人本之用》;在我的书桌上,摊开了日立制作所东原会长赠我的新书和他在扉页上亲手写下的 " 共感力 ";在给可持续社会价值研究写的共识中,我也用了 " 善是一种高阶隐性知识 " 的表述。而野中郁次郎先生主张 " 迈向共同善的集体智慧创造 " 的 2024 年 11 月的新书《二项动态管理》的书评,才刚在 2025 年 1 月 25 日的《日经新闻》上刊登。
他一直在工作,直到最后一刻。2020 年他和竹內弘高的《拥有智慧的企业》出版时,序言中原原本本地记录了自 1995 年他 60 岁时出版《创造知识的企业》而收获全球盛誉后,又做了哪些一步紧接一步的工作,未曾停歇,总在思考,时有新智。谈到已是夕阳无限好为何还耕读不辍超越自我时,他们这样写道——
" 我们此刻的心绪可以用一首诗来表达。这首诗名叫《架桥的人》(The Bridge Builder),作者是美国女诗人威尔 · 艾伦 · 德隆古尔(Will Allen Dromgoole)。
诗(的一部分)被刻在维拉斯大桥(Charles N. Vilas Bridge)的一块题记石上。这座大桥位于 Bellows Falls 附近,横亘在康涅狄格河的滚滚波涛之上,连接着佛蒙特州和新罕布什尔州。
一位老人,孤寂行路,
An old man going a lone highway,
天色阴冷,行将日暮。
Came, at the evening cold and gray,
来到一处,深渊峻谷,
To a chasm vast and deep and wide.
河水幽寒,令人却步。
Through which was flowing a sullen tide
趁着暮光,穿越险阻,
The old man crossed in the twilight dim,
激流阴沉,泰然不怵。
The sullen stream had no fear for him;
平安过后,转身回顾,
But he turned when safe on the other side,
天堑架桥,使之坦途。
And built a bridge to span the tide.
" 老人请教," 路人停伫,
"Old man," said a fellow pilgrim near,
" 架设劳碌,您又何苦?
"You are wasting your strength with building here;
您之旅程,将要结束,
Your journey will end with the ending day,
绝无可能,再踏此途。
You never again will pass this way;
河既已过,险阻已渡,
You ’ ve crossed the chasm, deep and wide,
天黑浪急,架桥何故?"
Why build this bridge at evening tide?"
白发老者,抬头细述,
The builder lifted his old gray head
" 谢您关心,我经过处,"
"Good friend, in the path I have come,"he said,
" 有位少年,新近上路。
"There followed after me today.
行之所向,必过此谷。
A youth whose feet must pass this way.
沟深岭险,幸我技熟;
This chasm that has been as naught to me.
他尚疏浅,难免失足。
To that fair-haired youth may a pitfall be;
暮色愈暗,更添难度,
He, too, must cross in the twilight dim;
架桥无我,为来者筑。"
Good friend, I am building this bridge for him!"
这真是道出了同为 " 白发老者 " 的野中郁次郎先生这样的前辈学人如春蚕如蜡炬的不懈与勉力,让人动容——记得头一次听人读这首诗,是 2005 年我参加哈佛商学院案例教学研讨班结业时,主讲之一的托马斯 · 派珀(Thomas Piper)教授曾经以此诗来表达老一辈教书人在兹念兹,挂念执着于传授教学法给年轻教师的心境。如野中先生所说 " 我们希望把接力棒交到下一代学者的手上,希望他们能把这个方兴未艾的研究领網域推向全盛 "," 我们对优秀理论的不懈追求,终将为全世界每一位实践者带来些许帮助。" —— " 架桥无我,为来者筑 ",前辈的尽心尽力,着实是为来者助啊!
" 知识管理学之父 "、《创造知识的企业》、《拥有智慧的企业》、《共感经营》作者、日本一桥大学名誉教授野中郁次郎,他的办公室收藏着超过 3000 册书籍
野中郁次郎的管理思想及其实践,阐释已不胜数,我也曾试着以 " 拧麻花 " 来打比方、讲体会:既有显性与隐性知识的相互转化这个螺旋拧,也有理论与实践两股绳递进着拧,主观与客观合一互动地拧(西田哲学的影响),还有东西方文化与思想的对比着融合着拧。最让我感喟的,是他对于 " 分析式瘫痪 "(过度分析、过度计划、过度遵守成规)的日本大企业病的反思,是他推崇致力于在 " 此时此地 " 的情境中做出合乎实践智慧(phronesis)的判断与行动,是他对于组织创新中的 " 场 " 之关键以及 " 冗余 " 之于知识创造的独特价值的深度思考。
而说起现今大家都很关心的人与机器的与共之道,野中郁次郎先生也有着充满洞察力的灼见。AI 喷薄,算法进化,智能涌现,但他并不认为产生了有智慧深度的思考者(Wise Thinker),因为算法将一切东西都用数据来描述,但有些东西则是数据之外的——隐性知识,高阶隐性知识(智慧)。他说," 为了不成为机器的奴隶,我们必须培养作为人的野性。" 这句力量感十足、棒喝式的话语,在这个追捧算法、算力和数据的当下,值得反复玩味。他所说的 " 野性 " 不是野蛮,而是保持人性的本真,是对直觉、直观(凭着本心感受到事物本质)、原创力和生命力的坚守,这本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而一旦过分看重分析、计划和评价,野性就会退化。当机器可以轻易获取所有所有的显性知识,当算法能够快速处理超海量数据时,人类那些难以言说、意会暗默的隐性知识——那些直觉、直观、经验、顿悟、价值观、信念执念,反更成为最珍贵的财富。
人机与共,并非简单的工具使用,人也不会沦为机器的齿轮,哪一方也取代不了另一方。此刻重新对照野中郁次郎 SECI 知识螺旋去洞察,能帮助我们见悟,如何才能促进人类智慧与人工智能知识的深度融合、相得益彰。就社会化(Socialization)、外显化(Externalization)、组合化(Combination)、内隐化(Internalization)而言,机器智能长于组合化(C),正规教育培训重视内隐化(I);而就野中先生而言,有个自觉的重要变化——他有好一段时间都一直是把外显化(E)放在更重要的位置,很多企业和组织也重投入在此——也造成了知识管理这个概念比知识创造更多实践更出业绩;而近些年,社会化(S)被野中先生摆在越来越核心的位置,并因此提出蕴含 " 主体间性 " 的 " 共感 " 概念来丰富它的实践,更加突出人的情感、意念、价值观和有血有肉的人与真情实感的人之间的共振、共鸣、共感、共创。
何以有此一变化?器识为先,殊途同归的缘故。控制论先驱诺伯特 · 维纳 1950 年的著作《人有人本之用》(The Human Use of Human Beings,通常被译作《人有人的用处》,还是建议得译出 " 人本 " 这层意蕴来),就反复念叨说,希望人在技术兴盛时代仍然张扬本性、保持尊严,守住责任。维纳说," 当个体人被用作基本成员来编织成一个社会时,如果他们不能恰如其分的作为负着责任的人,而只是作为齿轮、杠杆和连杆的话,那即使他们的原料是血是肉,实际上和金属并无区别。作为机器的一个元件来利用的东西,事实上就是机器的一个元件。"人缺了 " 野性 ",就会变成元件;人群缺了 " 共感 ",就会变成机器。野性和共感,让人 " 推进仅靠逻辑无法推进的事情,实现仅靠分析无法达到的目标 ",让人以此不可替代性与机器共生共创。
就在最近,反复读到——
创新不完全是商业驱动的,还需要好奇心和创造欲。
对于技术人员来说,被 follow 是很有成就感的事。其实,开源更像一个文化行为,而非商业行为。‘给予’其实是一种额外的荣誉;一个公司这么做也会有文化的吸引力。
我们选人的标准一直都是热爱和好奇心,所以很多人会有一些奇特的经历,很有意思。很多人对做研究的渴望,远超对钱的在意。
对顶级人才吸引最大的,肯定是去解决世界上最难的问题。
这些话,也让我想起维纳在《人有人本之用》书中的这段断言——" 老实说,艺术家、文学家和科学家之所以创作,应当是受到这样一种不可抗拒的冲动所驱使:即使他们的工作没有报酬,他们也愿意付出代价来取得从事这项工作的机会的。"亦如平克自驱力三说," 自主、精通、意义 ",再加上相互砥砺创造共感的 " 社群 "(平克之外我加上的自驱力之四)。
路人质疑架桥的人是 " 何苦何故 ",是难以共感只" 为来者 " 而 " 无我 " 的人本之用,是难以真正懂得,不只 " 还需要一堆事实和一个过程 ";
野中郁次郎先生等 " 架桥的人 " 对包括我们在内的来者怀有 " 共感 "," 赠我一首诗,又悄悄读得很安静 ";
我们则默念," 远去者去了远方,愿他都安心 "。
图文 | 清华大学 M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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