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文：新汽车将成就中国汽车高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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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汽红旗、东风岚图、东风猛士、长安阿维塔、上汽智己、广汽昊铂、蔚来、理想……在中国汽车产业发展的历史进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今天这样的现象：汽车企业如此集中地推出一系列高端车型。那么，为什么中国汽车产业发展至今，才有了高端车型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呢？我认为，这既是产业发展的必然规律，也得益于世界汽车技术大变局给中国汽车提供的难得机遇。

汽车评价研究院院长李庆文

产业政策催生中国新造车

重构世界高端车市格局

在本世纪初，中国有一波汽车创业潮，包括今天已经成规模的企业吉利、长城、奇瑞等都初创于彼时。在传统汽车年代，这些企业都走了从低端车入手创业的路线。比如，奇瑞当时销量最好的产品是低端小车奇瑞 QQ，吉利模仿夏利车型，长城汽车则是以低端皮卡入局，上汽通用五菱、长安则不约而同选择了微车。

在这批企业创业近 20 年后，新汽车时代来临，汽车全面电动化、智能化，在中国新能源汽车战略和产业政策的推动下，一大批造车新势力也应运而生。

造车新势力以电动和智能为卖点，几乎都选择了从中高端产品入手，参与中高端车市竞争，而在这个细分市场，中国品牌还没有过成功的经验。比如，蔚来、理想、小鹏、小米的首款汽车产品都是中高端车型。可以说，当下中国汽车产业的快速高端化，正是由于中国造车新势力的集体战略选择所催生的。当前，没有一个国家的高端汽车品牌有中国多，在这里，号称高端品牌的车企不是凤毛麟角而是多如牛毛。

中国新能源汽车高端品牌进入市场后，对传统汽车高端品牌造成了冲击。正是这些新势力企业进入高端车市的创业战略，重构了世界汽车高端化格局、高端品牌格局。

首先，雄霸中国高端品牌市场的德系三强遇到了对手。过去，奔驰、宝马、奥迪三大德系高端品牌在中国市场所向披靡，它们的高增长、高成长性、高盈利令人艳羡。而如今，它们的市场地位已经受到理想、蔚来的挑战。

其次，日系高端品牌已经呈现出明显颓势，甚至有的日系高端品牌已经退出中国市场。

第三，法系高端品牌已经从中国车市黯淡退场，在燃油车时代它们在中国都表现不乐观，在新汽车时代更是找不到感觉。

最后，韩系高端品牌几乎都沉没了。无论是现代（中国）还是北京现代都曾试图在中国市场推出高端品牌，但都以失败告终。在中国汽车产业电动化过程中，除了造车新势力涌入到中高端车市，传统中国品牌车企也在积极实施品牌向上的计划，推出很多高端品牌，因此与韩系车短兵相接，导致韩系车在中国高端化失败。在这种情况下，它们想进入高端市场就更难了。

总之，这四大车系在中国遇到的问题，都是中国造车新势力的冲击和当前高端市场竞争格局改变所造成的。其实，高端市场竞争格局的变化，不是今天才开始的，而是在五年前或更早就已经开始了。十年前，中国政府开始大力推进汽车产业电动化战略，就注定了中国汽车市场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

从 " 垄断时代 " 到 " 战国时代 "

中国高端汽车品牌玩家洗牌

过去，高端品牌在中国是 " 垄断时代 "。十年前、二十年前，中国汽车市场可供消费者选择的高端品牌就只有奔驰、宝马、奥迪、凌志、雷克萨斯，SUV 产品就只有丰田霸道、汉兰达。

今年，高端品牌在中国确确实实进入到了 " 战国时代 "，由过去相对垄断的竞争格局变为多元的、几乎完全竞争的市场格局。今天，每个中国消费者都能列举出来十几款、二十几款高端车型。

未来，中国中高端市场可能上演一出 " 三国演义 "，即中国品牌、美系、德系三家争霸。美系车以美国特斯拉为代表；德系车以奔驰、宝马、奥迪为代表，它们一方面在进行电动化转型，一方面在传统燃油车、混合动力车型两大细分市场依然还有很大的市场空间；中国品牌车企就多了：传统车企红旗、比亚迪、长安、吉利、长城既有高端燃油车型又有高端新能源车型，造车新势力更是集中火力猛攻电动化高端车市。

韩系车和法系车在高端品牌上不会有大作为，日系车可能也不会。日系车的中端品牌非常优秀、非常有竞争力，高端产品却很少，同时，在传统汽车向电动汽车转型过程中，日系车一直动作迟缓。不过，如果日系车能够走通氢动力技术路线，或许能通过氢动力高端品牌加入 " 三国演义 "，形成 "3+1" 的竞争格局。不过，5~10 年内，日系车在高端品牌方面可能不会有大动作。

高端化是中国车企的必然选择

也是造车经验和时间积淀的结果

中国品牌高端车型竞争激烈，恰恰是中国汽车产业由大变强的必经阶段，也是中国汽车产业竞争实力的体现，更是中国汽车企业实现国际化的必然选择，符合汽车产业和经济的发展规律。

造车新势力为什么要高端化？中国传统车企为什么要高端化？原因有二：第一，没有高端品牌，汽车企业就没有品牌影响力和溢价能力，只有实现高端化，中国车企才有更好的盈利能力，才能可持续发展；第二，没有高端品牌，车企对新技术的需求就不那么紧迫。因为高端化需要技术创新，中国车企必须把技术创新当做自己最根本的竞争力，才能有未来。因此，高端化是企业的必然选择。

虽然都是在做高端化，但不同车企实现高端化的路径和方式是不同的。决定车企高端化的原因不同，影响车企高端化方式的因素也不同。车企推出高端品牌的因素也很复杂，总体而言，有以下六个因素：

第一，车企掌舵人的个人特质、性格、心理特征。

如：蔚来汽车创始人李斌，北京大学毕业，富有想象力和人文情怀，梦想大、目光也远大；理想汽车创始人李想，曾成功创办汽车之家，初入汽车业想做低端车，但后来根据市场需求的变化及时调整了产品产略，做高端车，他非常灵活、务实；小鹏汽车创始人何小鹏出身于互联网行业，进入汽车业就高举高打做智能汽车，智能技术很贵，低端车型承载不了。所以，车企高端化和企业家的心理特性、学识、能力、知识积累、从业历程都有直接关系。

第二、企业的经济实力和创新实力。

这两种实力都没有的企业，注定无法实现高端化发展。有的企业没有经济实力但有创新实力，就可以实现从 0 到 1 的发展。比如：蔚来汽车创业之初什么也没有，但它依靠创新力创造出一家企业，小鹏、理想也是如此。有的车企高端化是由经济实力决定的。比如：吉利高端化，它有实力，并且长袖善舞，整合国际国内两大资源；长城在传统汽车领網域积累了将近 30 年，也有能力做高端化；比亚迪坚持长期主义，起初就是以电动汽车入局，后来在电动汽车消费还太超前的时候，它转型做传统燃油车，但一直没有放弃电动车，当电动汽车风潮袭来，才能率先出圈，并且有实力做高端化；长安高端化的具体表现就是阿维塔品牌，产品力过硬，如果没有技术和经济实力的积累是做不出来的。

第三，技术与产品战略。

对于已经发展到一定规模的大企业集团来说，创立高端品牌可以拉动整个集团新能源汽车的技术发展，并提升整体产品等級。比如东风公司做岚图高端品牌，一方面可以填补东风汽车在高端品牌上的缺位；另一方面，还可以通过创办、研发高端品牌的过程牵动东风汽车的技术更新、产品更新、创新更新，以及成为体制创新的试验田。可见，岚图汽车的使命不仅是打造高端汽车产品，它还要成为拉动整个东风公司转型更新的火车头。在创立岚图汽车之后，东风公司又发布高端纯电越野车品牌猛士，所以，东风公司前董事长竺延风当时考虑的不仅是高端品牌，还是整个集团长期发展的战略。

第四、企业家肩负的使命。

当年，长安汽车前董事长徐留平被派到一汽集团当一把手，他的使命就是振兴一汽红旗，使一汽红旗能够真正成为中国高端豪华品牌的领导者。这个使命不仅是企业使命，更是社会使命、国家使命。

第五、企业成长阶段的必然结果。

比如，吉利从模仿夏利起一步一步发展壮大，到有能力并购沃尔沃，再到如今，吉利旗下高端品牌极氪、极星都发展起来。这是一家车企自然发展的过程，到了一定阶段，就有品牌向上的需求。又如长城，最初生产皮卡，然后是低端 SUV、中端 SUV，现在是高端 SUV，特别是长城今年推出的坦克 700 是一个成功的高端化案例。从传统燃油车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高端混合动力汽车，长城重新定义中国乃至世界汽车混合动力的技术，用自己的创新能力和企业实力重新树立了高端豪华越野硬派车的标杆。

第六、汽车企业的跨界融合。

第四次工业革命带来的新技术，促使世界汽车产业进入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时代，开始智能化转型，这使得汽车成为不同行业跨界融合的载体，ICT 企业要进入汽车行业并与汽车企业并肩作战，甚至共同创造品牌。智能化，在当前的时代背景下，本身就是面向未来的高端的代名词，因此跨界融合企业不可能选择低端入手，必然会从高端入手。比如，问界就是东风小康和华为的跨界融合，未来，华为与江淮、华为与奇瑞也可能跨界造高端汽车。

这六个因素，决定了车企高端化是一个复杂的工程，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经过漫长的实践和时间的积淀。中国汽车已经积累了 70 年，改革开放之后开启合资时代以来，也发展了 40 年左右，自传统自主品牌汽车创业潮也有了 20 多年，正因如此，今天中国才会有多元化的高端汽车涌向车市，高端车市的竞争才会如此激烈。

价格战中期影响高端化进程

长期影响会促进并筛选出真高端

自去年开始，中国车市持续不断的价格战受到广泛关注。价格战对企业的影响显而易见，2024 年整个汽车行业的利润率会下降，很多企业的盈利水平也会下降，中国汽车行业加速进入淘汰赛阶段。

企业的盈利少了，必然会影响其中期发展。未来 2~3 年，一些汽车企业的研发投入会减少，这将直接影响中国汽车企业高端化发展的进程。以近日停工停产的高合汽车为例，它不缺人才、不缺技术，缺的是资本。如果有资本继续支持高合，创始人丁磊不会放弃的，他有能力聚集研发人员继续研发高合汽车。但是，汽车产业是一个完全市场化竞争的产业，没有资本，车企就无法实现可持续发展，因此而倒下的案例很多，我们耳熟能详，如今，高合就在这个生死门前。

价格战，启动了中国汽车产业的淘汰赛，对遇到困难的个体是残酷的，但对整个行业的未来来说，未必是坏事。汽车需要规模化生产，企业 " 散乱小 "，无论从产品质量、成本控制等方面来说，都终将对消费者不利。在洗牌的过程中，我国汽车产业集中度会大幅提高。近日，长安汽车董事长朱华荣在全国两会上提出，2024 年，中国前十汽车集团的总销量，可能占据整个中国车市的 85%。如果产业集中度提高，车企就有了规模化发展的能力，这样，我国才能出现在国际上有竞争力的汽车企业。长期发展下来，最后中国汽车市场，将会形成一个相对垄断的竞争格局。相对垄断竞争格局，不是绝对垄断，而是既有竞争，但又不是完全竞争的状态。几家企业分割市场，企业之间有竞争又有合作。这是比较理想的市场格局。

在传统燃油车时代，发达国家的汽车产业竞争格局都是相对垄断的。比如，德国汽车业就不是一家独大，而是奔驰、宝马、大众三分天下。日本也是这样，丰田、本田、日产三大巨头 " 吃肉 "，还有几家小企业 " 喝汤 "。美国也一样，只有中国不是这样。在传统燃油车时代，世界几乎所有汽车品牌都在中国市场竞争，如同 " 十里洋场 "，飘着万国品牌的旗帜。

未来，中国市场也会出现相对垄断的竞争格局，可能是 "3+1"，或是 " 三国演义 "。这时，中国品牌占据市场主导地位。这种格局出现之后，车企规模变大，盈利能力提升，研发投入更多，技术创新能力更强。此时，高端化也就实现了。由此，我们可以发现，高端化不是简单的 "1+1=2"，也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一个生态化的、自然的、秩序性的演变过程。

因此，即使 2024 年企业盈利下降了，2025 年企业研发投入有所收缩，但并不影响中国汽车品牌高端化长期成长进程。

新汽车时代实现高端化

须区分重点和难点、热点和痛点

在新汽车时代，车企高端化成长路径与传统汽车高端化成长路径不同。

首先，在数字化时代，技术高端化是车企高端化的重点而非难点。

传统汽车核心技术包括发动机、变速箱、底盘等；新汽车核心技术包括芯片、中央处理器、电池、算力等。拥有这些技术有难度，但能做到。然而，作为企业血液的资金，一旦缺失，就会立即陷入困局，比如：当下大家关注的高合汽车，它的智能化技术、三电技术、底盘技术、造型技术都很高端，可是它的资金链断了，一切化为泡影。

新汽车时代，是一个资本更加密集的时代。要想成为新汽车时代的赢家，创造出一个新汽车品牌，需要更多的资本加持。无论新创企业，还是已经成规模的企业，想要培育高端品牌，难点都在于资本。有了资本的持续投入，技术难点等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第二，服务高端化是热点，但不是痛点。

现在很多车企都在服务上下功夫，比拼新花样、新模式、新方法。服务高端化，在短期内的确能够吸引一些对服务看重的用户，但它只是当下车企竞争的热点，属于一种给好产品锦上添花的手段，不是消费者对汽车产品的根本诉求，因此，不是真正的痛点。

在新汽车时代，高端化的痛点，是对消费者新需求的判断和精准定位。构成 " 新汽车 " 的特征要素是非常复杂的，" 新汽车 " 何以称之为 " 新 "，消费者的新需求到底在什么地方，车企对这些要有能力准确判断。

在传统燃油车时代，高端品牌的特点是动力强劲、驾乘舒适、精致做工、豪华上等級。那个时代，老板坐奔驰，时尚人士开宝马，崛起的新一代年轻人开奥迪。

在新汽车时代，消费者的核心诉求已经不是动力、做工和豪华感，他们更在意汽车的智能化技术。智能化技术包括自动驾驶、智能座舱两大技术板块。在智能座舱方面，如何做出明显不同于中端车型的技术亮点，目前还没有车企能给出答案；再看自动驾驶领網域，比如：在自动泊车功能上，也没有明显比中低端品牌的功能高在什么地方？

我认为，新汽车时代的高端化需求是两感：一是电感。无论混合动力车型还是纯电动车型，电感都要充沛。高端品牌的电感，不但要超过传统燃油车，还要超过中底端品牌；二是智感。让消费者能明显感知到，高端车型的智能化技术、智力水平比中低端车型高出一筹。

中国大汽车企业集团

高端化成功的案例分析

在中国汽车产业，已经成功实现品牌高端化的车企有以下几家：

第一，背负着社会、国家和时代的使命，一汽红旗率先实现品牌高端化。现在，中国政府部门集中采购高端车型都是一汽红旗，不再是奔驰、宝马、奥迪。但目前还不能说一汽红旗完全成功，尽管红旗年销量已经达到 40 万辆，但还没有盈利，需要增强盈利能力。不过，随着规模持续扩大，一汽红旗盈利可期。

第二，较早具有国际视野的吉利集团高端化发展得比较成功。吉利借助十几年前对沃尔沃并购的国际化资本运作手段，促进了技术更新和企业跃升，并在此技术上借助新汽车技术转型的时代机遇，创立了自己的高端品牌，并实现了高端品牌盈利，能够可持续发展。

第三，智能化布局较早的长安汽车深刻领会 " 新 " 的精髓。长安汽车稳扎稳打，燃油车的中高端品牌就是盈利的，新能源高端品牌阿维塔也在走上坡路，二者组合造就了长安高端化成功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长安汽车从电动化到智能化的布局完整、不缺项、没有短板，特别是在智能化方面，长安是走得最快的中国车企。

第四，有精准定位特长的长城汽车靠爆款切入新能源车竞争。在传统汽车时代，长城汽车就以产品定位精准、易出爆款而见长。虽然在前几年，长城汽车新能源转型落后于其他车企，但在插电式混合动力车型又一次展现出擅长产品定位的特点，坦克 700 推出后因定位精准、定价合理，市场表现出色。长城汽车历来有比较好的盈利能力，技术也很全面，发动机、变速箱都是自研自产。这就意味着长城既有 " 钞能力 " 又有硬实力成功实现高端化。

第五，做电池出身，经过多年蛰伏，终于在新能源汽车上快速崛起、一骑绝尘的比亚迪，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比亚迪借助自身新能源汽车体系能力的雄厚优势，携当下中国汽车最高的销量数据，已有与特斯拉掰腕的气象，并进入全球明星车企排行榜。更重要的是，在中国其他新能源汽车企业亏钱抢市场的情况下，比亚迪是盈利的。因此，比亚迪高端化成功的可能性非常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