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财經經驗:牛黃戰争:貴過黃金的中藥材,吸引南美毒枭入局,歡迎閲讀。
一公斤 165 萬元
牙痛便秘、咽喉腫痛?來上兩粒牛黃解毒片,清熱降火,藥到病除。
然而,如今再吃牛黃解毒片,非但不降火,還可能令人上火。因為近年來,天然牛黃的價格飙升至 165 萬元每公斤,兩粒下去,滿嘴都是金錢的味道。
中國牛黃,攪動南美
巴雷托斯(Barretos),巴西聖保羅州的一座小城。
深夜,一名渾身血迹的壯漢穿過厚重的金屬栅欄,來到一間布滿監控攝影機的房間。神色緊張的他,貓腰旋開了牆角的保險箱,随後放進一顆尚有餘温,還散發着血腥氣的石頭。
這不是普通的石頭,而是一顆剛從牛胃裏取出的牛黃。
牛黃,是黃牛或水牛的膽囊、膽管或肝管中的結石。正常情況下,牛患上膽結石的概率只有 1-2 ‰,100 萬頭牛才能產出 3-4 公斤的牛黃。
圖 | 牛黃的真身
作為屠宰場的員工,這名壯漢每天要屠宰大約 100 頭牛。根據約定,員工每發現一顆牛黃,就能從老板手裏抽取一筆傭金。
運氣好的時候,一顆牛黃的傭金,比工人一個月的薪水都高。
作為牛的病理性產物,牛黃的產量稀缺且無法預估。因此在交易市場中,擁有牛黃的賣家就擁有了絕對的定價權。
巴西一家牛黃貿易公司的負責人何塞・德奧利維拉,對此予以證實:" 不同品質的牛黃,價格區别很大。平均下來,我們收購的價格是每盎司(100 盎司約等于 2.83 公斤)1700 美元到 4000 美元之間。"
對比之下,國際黃金的價格大約是每盎司 3000 美元。
真金白銀的誘惑下,全球牛肉的主產區掀起了尋找牛黃的熱潮。從澳洲到南美,無數如秃鹫般的牧民,每天都用猩紅的雙眼注視着牛的腹部,幻想着從中撈取一筆天價收益。
在澳洲牛肉產量最高的昆士蘭州(Queensland),屠宰場工人偷偷将牛黃塞到膠靴裏蒙混過關,已成為行業裏的潛規則。自高價牛黃問世後,監獄裏的牛黃盜竊犯人數一直高居不下。
尤其是在全球最大的牛肉出口國巴西,當地牧民談及牛黃時興奮得兩眼發光。一名普通的牧場工人佩德羅・貝内蒂,對此毫無避諱:" 如果我知道其中一頭牛得了膽結石,那麼整個一群牛我都會親自宰殺。"
利益,是滋生一切犯罪的温床。
這場席卷南美的尋寶浪潮下,瘋狂的不止是底層勞動者,不少地下貿易商通過走私牛黃賺取差價,就連那些靠販毒牟利的武裝幫派分子都放棄了老本行,選擇了性價比更高的牛黃。
2023 年當地時間 9 月 19 日清晨,在巴西聖保羅州巴雷托斯市的一處天橋下,三名武裝分子襲擊了一家牛黃出口公司,劫走價值 200 萬雷亞爾(折合人民币約 125 萬元)的牛黃。
這一警情公布後,不少公司選擇了一條穩妥卻昂貴的路線:從屠宰場和農場主手裏收購牛黃直接真空包裝,然後用飛機運輸,不給犯罪分子可乘之機。
而在美國德克薩斯州,據美國媒體報道,人們無不為牛黃而痴狂,爆發了尋寶熱潮,牛黃搶劫和走私這類案件也變得十分猖獗。
循着蛛絲馬迹,不難發現這些牛黃大多流向了中國香港、上海和北京的神秘買家手裏。
2025 年 2 月 6 日,中國海關總署發布了上年度打擊走私的十大典型案例。其中,廣州海關緝私局打擊牛黃走私一案,數額大到令人觸目驚心。
案情通報顯示,涉案團夥在境外采購天然牛黃後,通過人身夾藏的方式從深圳、珠海走私入境,部分走私案值超過 23.6 億元。
除此之外,涉案團夥還冒用身份虛開增值税專用發票,在銷售走私牛黃時,抵扣銷項增值税專用發票税額達 55.1 億元。
牛黃,這顆令無數人铤而走險的結石,究竟潛藏着怎樣的神奇秘密?
牛黃暴漲的底層邏輯
牛黃的爆火,源自中醫市場的剛性需求。自古以來,牛黃就是一味名貴的藥材。
中國第一部藥學專著《神農本草經》就曾記載:" 牛黃乃百草之精華,為世之神物,諸藥莫及 "。《神農本草經》大約成書于東漢,雖然距今超過兩千年,牛黃的功效卻經受住了時間的考驗,距今仍然被廣泛應用于中醫臨床。
将天然牛黃洗淨、低温烘幹後研磨成粉,再與其他藥物搭配,即具備清熱解毒、息風止痙、化痰開竅等功效。
盡管也有醫學專家稱,牛黃的許多功效被誇大了,譬如退燒和治療感染等都缺乏科學依據。
可 2023 年香港大學發布的一項研究結果,讓牛黃以獨特的療效再次驚豔了全世界。
通過給老鼠灌服安宮牛黃丸,研究人員發現:相較于沒有被灌藥的老鼠,服用安宮牛黃丸的大鼠腦卒中造模後的神經功能評分、腦梗死面積得到了明顯改善。
通俗點説,以牛黃為主要原材料的安宮牛黃丸,被證實對中風治療效果最為明顯。
據世界衞生組織調查顯示,近年由于生活水平提升,中國農村地區肥胖症患者激增,再加上無節制抽煙、生活壓力大等多重原因,中國已經形成了近 1500 萬中風者,每年死亡人數超過 150 萬,成為中國人死亡的最主要原因。
所以不難理解,牛黃為什麼會受到空前追捧。
可在中國龐大的人口基數面前,本土產出的那點兒牛黃,根本沒法滿足廣大患者的臨床需求,只得大量依賴進口。
而且天然牛黃的形成,與牛的年齡密切相關,牛黃只有在 10 歲以上的老牛腹内才能形成。現代化農業的大背景下,傳統耕牛數量鋭減,養殖場裏的肉牛基本不到 20 個月就被屠宰了,根本活不到形成牛黃的年齡。
據國内某證券公司的調研報告數據,國内天然牛黃的產量在 600 公斤左右,而市場需求產量卻在 5000-6000 公斤,供需嚴重失衡。
圖 | 我國牛黃供需失衡
基于這樣的背景,牛黃的價格一路走高:2011 年,天然牛黃價格從每公斤11 萬元公斤上漲到18 萬元,2013 年每公斤漲至25 萬元,2017 年每公斤漲至33 萬元。
進入 2023 年後,牛黃貨源嚴重緊缺,價格瘋漲到每公斤 150 萬元。當年 7 月,每公斤牛黃一度飙升至165 萬元。
若以當時每公斤 57.56 萬的黃金價格比較,天然牛黃的價格已然是黃金的兩倍多。
其實在 2000 年以前,進口牛黃一直是中藥材的重要來源。2000 年以後,全球瘋牛病蔓延,進口牛黃被檢查出攜帶瘋牛病病毒。
為控制瘋牛病在國内傳播,原國家藥監局先後發布公告:" 禁止使用進口牛源性材料制備中成藥。"包括牛黃在内的原材料赫然入列。
而如今,牛黃狂飙的價格走勢,讓國家不得不出手了。
2024 年 7 月 1 日,國家藥監局綜合司和海關總署辦公廳聯合發布公告,拟定在河北、廣西等 12 省區允許進口牛黃試點用于中成藥生產,兩年後逐步在全國範圍内解除限制。
這一舉措确實有望增加牛黃的供應量,可要是説降低價格,只能説有點效果,但不多。
首先,公告中明令禁止從巴西、阿根廷、烏拉圭等十幾個瘋牛病仍在傳播的國度進口牛黃,可這些國家又恰好是全球主要的牛黃出口國。
尤其是巴西,牛黃產量接近全球的 40%,幾乎壟斷了這一行業的半壁江山。
因此,哪怕開放牛黃進口,我國也只能從一些產量更少的非疫區的國家開辟貨源。
其次,全球每年的牛黃產量只有 4000 公斤,而中國每年的牛黃需求是 5000-6000 公斤。這也就意味着,即便将全球的牛黃都銷往中國,也還面臨着每年 1000 公斤的缺口。
當前交易市場上的牛黃價格走勢,也印證了這一點。
據中藥網官方數據顯示,自牛黃進口拟定放開後,牛黃價格确實小幅回落,但始終在 140 萬元 / 公斤的價格浮動,沒有出現期待中的斷崖式下跌。
牛黃價格居高不下,最終背刺的還是消費者。
就在新政發布的當月,北京同仁堂旗下的港版安宮牛黃丸也完成了新一輪的調價,一粒安宮牛黃丸由此前的單粒 1060 港元漲至 1280 港元(折合人民币約 1189 元),而香港法定的最低時薪為 40 港元。
盡管同仁堂将漲價的原因歸結于牛黃價格的上漲,但擺在消費者面前的扎心事實是,熬夜上火搬三天磚,吃不起一粒安宮牛黃丸。
逆天中藥,不止牛黃
中醫強勢崛起,攪動全球風雲的中藥,何止是牛黃。
如今随着全球保護野生動物的意識日益增強,以牛黃為代表的動物藥材,正在面臨新的挑戰。
以一粒 3 克的片仔癀為例,官方定價 760 元,其中牛黃和麝香所占的原材料成本就高達 90%。與牛黃一樣,麝香自古也被列為珍稀的動物藥材。
圖 | 片仔癀的真身
麝香是麝科動物雄麝香囊中的分泌物,具有開竅醒神、活血通絡、消腫止痛的功效,可用于治療常見病症。
只是再神奇的藥效,也無法掩蓋一個血腥的現實:每獲取 10 克麝香,就需要 1 頭雄麝付出生命的代價。
根據 20 世紀 70 年代末期的自然資源調查數據,陝西秦嶺是中國林麝的核心分布區網域,種群密度一度達到每平方 1-3 頭。
在麝香需求的增長下,盜獵分子的貪欲被激發,到 2010 年前後,當地林麝的種群密度急劇下降至每平方公裏不足 0.1 只,種群數量減少了超過 90%。
在印度,為獲取麝香不法分子不惜使用各種殘忍的手段獵殺印度黑麝。據當地動物保護部門的不完全統計,過去的幾十年裏,每年都有數千只印度黑麝因盜獵而死。
不過比起任勞任怨死後還要剝皮抽筋的驢,有野生動物保護法保命的麝,算是幸運的。
作為一味傳統中藥材,阿膠的核心原料是驢皮。在《本草綱目》等醫學古籍中,驢皮經過清洗、浸泡、熬煮等多道工序後提煉出的膠狀物,具有滋陰補血、潤肺止咳等功效。
可如果要保障國内市場上阿膠的需求,每年需要屠宰超過 500 萬頭驢,國内僅 200 萬頭的產量根本供不應求。
于是,有人将目光投向了遙遠的非洲。
據統計,全球大約有 5300 萬頭驢,其中超過 60% 在非洲。在幹旱貧瘠的非洲大草原上,擁有一頭驢可以運輸更多的水和食物,居民生存的幾率得以增加,貧富的差距也因此凸顯。
當地售價幾百元的一頭驢,成了收購者眼裏行走的印鈔機。經過買方的炒作競價,一張驢皮被炒到了三四千元的價格,驢皮已然取代象牙,成為非洲最值錢的硬通貨。
高額的收益下,那些殺人越貨的非洲黑幫,也将核心業務轉向偷驢。不少村民一覺醒來,發現門口卧着血淋淋的驢屍,驢皮早已被洗劫一空。
有資料稱,過去十年裏,肯亞的毛驢數量從 180 萬頭下降到 90 萬頭。為防止本土毛驢滅絕,2019 年全球已經有 18 個國家禁止驢皮交易。
即便在此之前,中國海關将進口驢皮的税率從 5%降到 2%,也無法阻止非洲政府閉關鎖驢的決心。
如何在患者需求與動物保護間尋求一個平衡的支點?這是國内中藥行業亟待解決的課題。
不過基于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全球共識,傳統中藥沿着綠色、可持續發展的趨勢無法改變。現在,已經有不少醫藥產業已經緊鑼密鼓地布局了。
一方面,以傳統中醫為基礎守正創新,通過現代生物、化學的技術分析提煉出有效成分來替代動物用藥。
譬如,諾貝爾生理醫學獎的首位華人科學家屠呦呦,受到葛洪《肘備份急方》中 " 青蒿一握,水一升漬,絞取汁服 " 的啓發,從青蒿中提取的有效成分青蒿素,就被世界衞生組織列為治療瘧疾的首選藥物。
另一方面,規範和鼓勵動物飼養,既保護了現有的野生資源,又能解決動物藥材稀缺與中醫藥日益需求量大增的矛盾。
人工麝香的成功研制,證明這是一條有效途徑。
20 世紀 70 年代初,濟南中藥廠、上海市藥材公司等部門協作了開展人工麝香研制工作。歷經 40 餘年三代人的努力,最終成功研制出了與天然麝香藥效相同的人工麝香,并實現了產業化。據測算,僅此一項,就相當于少獵殺 6100 多萬頭麝。
除了麝香,目前中藥市場中出現的土鱉蟲、鹿茸、鹿角、熊膽粉等產品,活體幾乎完全來源于人工養殖。以此推斷,真想将牛黃價格打下來,人工研制将是人性且高效的方式。
以慈悲之心,傾救命之力。
千年薪火相傳,傳承的不僅是中醫術,還有普濟眾生的信念。作為眾生之一,那些為中醫獻身的動物,理應受到關愛。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号 " 真故研究室 "(ID:zhengulab),作者:周峰,編輯:龔正 ,36 氪經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