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電影經驗:頂流新片爆了,但我誇不出口,歡迎閲讀。
頂流男演員出演小眾題材電影,他本人一定是先于作品本身被關注到的那個。
易烊千玺之于《小小的我》,就是這樣。
非主流題材,不是熱鬧的喜劇,也不是特效大片,如果主演不是易烊千玺,很難想象這部電影能在賀歲檔激起浪花。
圖源:《小小的我》海報
易烊千玺飾演的男主角劉春和,20 歲,是一名 " 腦性癱瘓 " 患者,雙商正常,但行動不便。
影片的很大一個願景,是想對腦癱患者去污名化—— " 他們不是笨,只是慢一點 "。
但電影上映後,評價卻呈現了脱離劇情本身的 " 兩極分化 ":
有人誇獎,易烊千玺再一次突破了自己的演技上限;
也有人覺得他用力過猛,全身上下都透露出 " 衝刺影帝的決心 "。
對于展現殘疾人生活的内容,則有共情的人表示感謝科普,也有人指責消費苦難 ……
于是,社交平台上,多方陣營各持觀點,固執己見,激烈交鋒。
最後,讨論的空間難免被壓縮成為扁平的粉黑大戰,二元對立。
所以這次,社長想先説結論:
1、不論電影題材、演員演技,還是最直觀的票房成績,《小小的我》的确都有可取之處。不僅易烊千玺,在電影中飾演外婆和媽媽的林曉傑和蔣勤勤,都很亮眼。
2、題材優秀 ≠ 作品完美,主演出彩 ≠ 劇情合理,有亮點 ≠ 沒缺點。因此,如果以一個好的劇情片的标準去衡量《小小的我》,它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今天聊聊,刨除易烊千玺之後,《小小的我》怎麼樣?
(全程無廣,請放心食用)
《小小的我》的故事很簡單:
20 歲的劉春和,在高考結束後到去上大學之前,這段時間裏發生的事。
12 月 27 日公映後,拿下元旦檔冠軍,目前票房已經破 6.7 億。根據貓眼專業版預測,有望即将突破 7 億大關。
不錯的成績和多方口碑,可以合理排除僅有粉絲自發觀影的可能性,《小小的我》有它優秀的一面。
比如,重要角色的人物塑造。
林曉傑飾演的外婆陳素群,整個故事裏的喜劇擔當,她的個性,就像她喜歡的那些絲巾一般明媚豔麗。
外婆從小照顧劉春和長大,後來住進了養老院。因為劉春和把高考志願填到了外地,媽媽想讓他復讀,外婆又回來照看他。
但外婆和劉春和都對復讀這件事陽奉陰違,外婆帶劉春和出去玩,給他過生日,讓他像普通成年人一樣喝酒,還會偷偷地跟着他去咖啡館面試。
外婆從來不會用憐憫的眼神看待劉春和,而總是毫不吝啬地誇獎他。
幫她疊絲巾,誇;試講完成了,誇;找到工作了,誇;拿到錄取通知書了,大誇特誇。
她也從不責怪劉春和 "添麻煩 ",為了他能和全世界幹仗。
劉春和説,外婆從不會輸。
因為公交車司機急刹車,劉春和摔倒,司機卻對劉春和説:像你這樣的殘疾人就應該少出門,給人添麻煩。
外婆這時候就急了," 殘疾人就不能出門嗎?" 拉着司機讓他給孫子道歉。
老年合唱團裏的成員在孫子面前説 " 腦癱就是傻子 " 還不肯道歉,她追着打人。
劉春和應聘培訓機構的老師失敗後,外婆為他打抱不平:這家機構早晚倒閉。
以為劉春和應聘咖啡館失敗了,她也立即説:現在年輕人都喝茶了,不喝咖啡了,早晚要關門。
外婆是劉春和無條件的支持者,也中和了電影的 " 苦難 " 色彩。
而蔣勤勤飾演的媽媽陳露,則代表了另一個側面。
她似乎情緒冷漠,但對于劉春和展現出過度的緊張和控制欲。
因為擔心兒子的病,所以會對劉春和填了外地的大學生氣,再強迫他復讀。
她也有軟弱的一面。懷了二胎,但又不知如何跟劉春和説,每次外婆提起這個話題,她就用各種理由推搪,其實是怕兒子生她的氣。
可媽媽記得劉春和每一次做康復的時間;她的鐵盒裏,裝滿了從小帶着他到全國各大醫院尋醫問藥的高鐵票據;她為劉春和做特制的勺子,做康復訓練的單杠,在床頭挂上一個方便他起床的拉環。
但是她的自責,讓她對兒子的愛慢慢磨成了痛苦和怨恨。
劉春和的殘障,總在提醒她作為一個母親的失誤,她以為生育時 " 不會用力 ",才會導致孩子腦癱。
她想要劉春和變得更像一個普通人,督促他接受康復訓練和學習,但她又難以承受一個殘疾的孩子長期帶來的物質、精神和養育上的負擔,以及外人異樣的眼光。
相比于外婆的樂觀向上,媽媽身上背負了更多的復雜和糾結。
再比如,充滿拉扯張力的母女關系。
盡管電影中大篇幅展現的是外婆和媽媽各自跟劉春和的相處,但是寥寥幾場戲帶過的她們之間的故事,反而意外戳人。
年輕時,獨自養孩子的外婆想要賺錢給女兒陳露更好的生活,只照顧了她一年,就去西藏打工了,一走就是十多年,回來的時候,女兒已經十五歲了。
所以陳露直到現在也不願意叫一聲媽,直言:" 我們倆已經過了相互認識的最好時候 "。
外婆想要通過照顧孫子補償女兒,但這也越加提醒女兒,自己從來沒有享受過這樣無微不至的愛。
陳露想要通過自己照顧兒子的方式,來證明自己比媽媽更是一個稱職的母親,但這也把兒子越推越遠。
外婆也沒有告訴陳露,當年在西藏的時候,搶劫犯曾經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差點因此喪命。但外婆卻因為那是女兒的奶粉錢,沒有妥協。
外婆説," 笨女人買衣服,聰明女人買絲巾 ",其實絲巾是用來遮住脖子上的刀疤。
導演楊荔鈉此前的代表作《春潮》、《媽媽!》,也都聚焦在母女關系上,可見她在處理同類題材的情感表達方面的出色能力。
這次,《小小的我》裏講出的那句" 怕她難受,又怕她不難受 ",愛恨交織,不知照見了多少東亞母女關系。
但可惜的是,這樣豐富的張力沒能同等延續到電影裏的其他角色身上。
周雨彤飾演的雅雅,承擔了最多的诟病。
電影中,雅雅第一次出現是在劉春和常去的公園。
因為飛盤砸到劉春和,雅雅跟他相識。當劉春和的目光投向雅雅時,柔和的特寫仰拍鏡頭對準了她,無死角地突出她青春美麗的容顏。
劉春和長期出現在公園的老人合唱團,是因為他的身體殘疾,他沒有别的朋友,也沒有工作,無處可去。
但是雅雅為什麼總流連在公園,跟退休老人們和 " 遭人嫌棄 " 的劉春和混迹在一起呢?
對此,電影只是一筆帶過,讓她自己講出在做全職女兒,就再沒有其他的诠釋。
她的出現仿佛只是為了佐證劉春和跟其他正常成年人一樣,不是只有吃喝拉撒,也有情感需求和性欲。
需要這樣一個人,所以雅雅出現了。
雅雅會和其他老人一起,到劉春和家玩。
還會跟劉春和單獨在房間裏相處,問起他會不會 "hard"(電影字幕為 " 勃起 "),甚至為了驗證這一點,主動把劉春和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上。
當腦癱患者也有情欲這一點已經表達完畢,不需要雅雅這個功能性角色了,于是就安排她突然離去。
甚至因為演員本人周雨彤先前在綜藝上引發的 " 花學風波 " 争議,許多評價也對雅雅這個角色惡意揣測,惡語相向。
事實上,這種觀影的不适感,并非因為劇情 " 擦邊 ",更談不上因為演員本人,而是人設的突兀和單薄。
一個突然出現的女孩,闖入主角的生活又離開,有自然的寫法嗎?有。
在戛納電影節獲獎的電影《完美的日子》中,也有類似的情節:
主角平山,一名獨居中年大叔,在東京做一份廁所清潔工的工作,電影就是拍平山日常生活的一天又一天。
他的年輕同事阿隆喜歡上在酒吧工作的女孩 Aya,一次偶然機會,兩人搭了平山的車。
Aya 對車中磁帶播放的歌曲感興趣,阿隆還偷拿了她喜歡的那盤放進她包裏。
或許也是從這裏開始,Aya 多注意了一些這個還在用磁帶聽歌,音樂品味也不錯的老頭。
在阿隆和 Aya 的關系告吹後,Aya 獨自前來找平山,還給他被阿隆偷拿的磁帶。
Aya 想要再聽一次磁帶裏的音樂,于是平山讓她上了車。
聽完後,她偷親了平山一口,匆忙下車離開。
平山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吻,就連在吃飯的時候,也都不由自主地露出平日鮮少出現過的微笑。
不過 Aya 離開後,她再也沒有在電影中出現過,兩人不需要也并沒有其他的發展。
她的出現,就如平山的同事借走了他的錢又突然消失;侄女的突然來訪;因為同事辭職,一人做兩人份工作;突然撞上酒館老板和她的前夫這些事情一樣。
只是平山有序生活以外的小插曲。
他們相遇,他們離開,有些人帶來生活的失序,有些人帶來突如其來的喜悦,僅此而已。
可觀眾不會覺得這個女孩是工具人。對于她的生活,能夠產生想象,甚至會有好奇。
可見,突然出現的女孩也不一定是生硬地服務于主角的工具。
如果一定説服務,那也是服務于故事。
除了人物塑造外,不少觀眾對于《小小的我》的劇情也不乏微詞,説的最多的一點是:
劇情松散,缺乏一條清晰的主線。
電影想展示社會對腦癱患者的誤解,所以拍人喊劉春和傻子;
想展示劉春和想得到正常生活多麼不容易,所以拍他去應聘培訓機構老師,咖啡館店員;
想展示家庭的辛苦和矛盾,所以拍争吵,拍母親的自責和二胎 ……
這些事件零零散散地出現在一個暑假裏,但沒有一個讓人能一口氣看下去的聚焦點。
聯系開頭寫遺書,結尾想自殺的劇情,這部電影也許叫《劉春和在 20 歲的暑假想要去死》更合适。
以及,片中雖然出現了劉春和的親生父親,卻幾乎沒有筆墨
毫無疑問,《小小的我》可以讓更多的人關注腦癱患者乃至更大的群體,消除更多的誤解。
盡管中國現在有大約 8500 萬殘疾人,但我們幾乎沒有在公共場合見過他們,于是大部分人也不知道如何對待他們,更談不上理解與善待。
外婆喊出的那句 " 腦癱不是傻子 ",讓人知道腦癱患者只是肌肉協調性差,吞咽困難,表達障礙,雙商與大部分人無異,光是這一點,電影就有意義。
可是,除此之外呢?
電影作為消費品,觀眾有選擇和批評的權利。
但是,近年來很多作品變成了話題先行,人們用情緒站隊,看過吵過之後,一地雞毛。
《孤注一擲》,拍了這幾年不斷引起軒然大波的緬北電信詐騙話題,票房更是接近 38.5 億。
但在電影裏,一個原本殘酷的故事失去了現實的質感,淪為賣蠢和暴力凌虐的奇觀展示。
《孤注一擲》高贊短評
《消失的她》,故事原型是轟動一時的 " 泰國懸崖殺妻案 ",勁收 35 億票房,但在豆瓣上,評分已經跌到了 6.2。
許多人質疑這部電影打着" 女性主義 "" 消滅戀愛腦 ""girls help girls"" 渣男去死 " 這些标籤化的爆款話題,實際上電影不僅出現許多男性凝視的鏡頭,視角還以男性為中心。
例如,文詠珊飾演的假妻子角色,大量鏡頭以男性凝視的角度展現她的性感,還有撕衣服到大腿根這些毫無必要的場景。
作為一部主打懸疑的懸疑片,懸疑感不足,出現很多邏輯 bug,也是很多人诟病的問題。
又或是立場先行,理智滞後。
比如《涉過憤怒的海》中有一幕,是父親老金到漫展上 " 追兇 ",coser 們對着他的車窗 " 張牙舞爪 "。
只看片段,許多人指責電影是對二次元的醜化,對電影進行抵制。
可只要看過前因後果就會知道,這是老金當時在精神恍惚的情境下,看到的扭曲幻想,放之劇情中是合理的,更不存在刻意的醜化和誤導。
是群情激憤還是 " 不支持不是人 ",讓不少電影有了先發優勢或劣勢。
大眾電影如此,小眾電影亦然。
比如社長之前寫過的紀錄片《密語者》,上映時的宣傳語是:" 中國首部以女書為背景、聚焦女性成長的紀錄電影。"
但所謂女性成長,就是用大量篇幅刻畫兩位當代女書傳承人的感情生活。
連女書最初誕生時的抗争精神都沒能延續,相反還沉醉在一種陳舊的婚戀叙事。更别提展現兩位主角的主體性。
找到一個好題材,叙事上卻 " 把路走窄了 "。
因此,盡管有許多支持女性、支持女書的觀眾們不忍潑冷水,依然給它打了高分,最終還是慘談收場。
同樣是小成本紀錄片,質量過硬的《女人世界》在票房和口碑上都更勝一籌
同樣的語境下,因為題材的寶貴,觀眾對《小小的我》寬容再合理不過。
但大浪淘沙之後,看電影的人最想要,也是電影創作者們最難做到的,無非一個好故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