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電影經驗:“極致”的《三大隊》,歡迎閲讀。
從《三大隊》看現實主義題材發展
文|李欣媛
白發斑斓的 " 程兵 " 怅然地站在街邊,路人接踵而過,鏡頭逐漸拉遠。這是電影《三大隊》的最後一幕,也是編劇張冀感觸最多的一幕。
" 時間永是流逝,街市依舊太平。" 路演中,張冀引用魯迅的話,表達了他對電影的感慨,以及對 " 程兵 " 這個人物真摯的敬意。
改編自網易人間小説《請轉告局長,三大隊任務完成了》的電影《三大隊》,自 12 月 15 日上映以來,收獲頗多關注,預售破億,豆瓣開分 7.8,後又上升到了 7.9 分,成為了年底評分最高的國產院線片,也成了張冀編劇生涯中,評分排名第二的作品,僅次于 2014 年 8.4 分的《親愛的》。
時隔三年,在跟毒眸(ID:DomoreDomou)聊到這個故事時,張冀言語中還保留初見這個故事的興奮與激動。寥寥 9000 字的原著故事,講述了前刑警 " 程兵 " 十二年的漫漫追兇路,這個有限的文字空間給了張冀創作難度,卻也給了他充分的創作空間。
從 2013 年的《中國合夥人》到如今的《三大隊》已過去了整整十年,巧合的是,今年又是現實主義題材作品的大年,作為早早踏足這一領網域的創作者,這十年之間,張冀有了一些新的思考與感悟。
" 這是一個極致的故事 "
毒眸:怎樣一個契機接觸到了《三大隊》這個項目?當初這個故事打動你的地方是什麼?
張冀:可能因為我之前接觸的寫實改編作品比較多,萬達 2019 年買下這個版權後,第一時間就聯系到了我。這個故事算是我接觸過的作品中印象最深刻的一部,因為程兵這個人很極致。
程兵 張譯飾(圖源:豆瓣)
第一,他的身份。一個犯錯入獄的警察,以後不可能再當警察,他不能再以警察的身份去追兇,但實際上,他心裏一直承載着 " 警察 " 這個隐形身份。這個過程中,涉及到的 " 身份認同 " 和 " 自我認同 " 我非常喜歡且感興趣,感覺它可以承載很多豐富話題。
第二,他的執着。他用 12 年的漫長旅程去追兇,構成了這個人物足夠的故事奇觀,我覺得這種故事奇觀也會讓觀眾代入到故事中獲得激勵。從這兩點出發,我覺得這是非常有空間的故事。
毒眸:在改編這個非虛構的故事之前,都做了哪些準備?
張冀:我跟原著作者深藍老師見了一面,因為他是刑警出身,我問了他一些細節問題、邏輯問題,包括真實生活中警隊的問題。原型人物 " 程兵 " 的話,他不接受任何采訪,所以我們就沒見。他是個有俠客之風的人,我們尊重他。
其實,在創作中,不能指望通過采訪原著作者就把所有信息搞定,我覺得最重要還是要理解原著中最想表達的東西,去接觸不同的人。
毒眸:為什麼選擇用群像的方式去呈現這段故事?
張冀:這是這個戲比較幸運的地方,當時接到這個項目時,我幾乎當下就有一個靈感:後半段還是程兵一個人走完,但前半段一定是 " 三大隊 " 的群像。
群像是現實主義,或者説寫實題材非常重要的一個藝術特色,首先,群像能更大程度的還原生活,其次,群像有戲劇關系的糾葛,他們這些人有不同的選擇、不同的性格、不同的際遇,能夠形成對照。
毒眸:原著中,沒有描述程兵入獄後的具體情節,但電影中對這段經歷進行了一定筆墨的描寫,甚至加入了兩個新角色,這方面是怎麼考慮的?
張冀:其實這段我原本寫了大量的戲,大概有二十多場,比如,程兵妻子與女兒來探監,李晨飾演的楊劍濤也來了。但是礙于時長,剪了很多。這段戲的初衷是想重點表現一個警務人員,為了抓嫌疑犯,結果自己進了監獄,他是尴尬的、落魄的,這是一個關鍵的階段,張譯對這個人物變化的演繹是非常精彩的。
看守所的戲,我主要想呈現眾生相。程兵在看守所打探王二勇的消息,在跟這些嫌疑犯接觸的過程中,他看到了這些人的問題,有些是因為原生家庭,有些是因為人格缺陷,紅中和阿哲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現實主義就是要做群像,因為它會拓展不同階層、不同身份的人。展現的越多,它就越像畫卷一樣廣闊。
毒眸:在原著中,其實是沒有 " 老張 " 這個角色的?您為什麼想要在故事中加入這個角色呢?
張冀:這個人物其實是真實存在的,我在資料搜集的過程中,找到了原型。" 老張 " 的身上既代表着警隊師承關系的延展,也在他身上呈現出了一些警務人員的現實困境。
" 老張 "(圖源:豆瓣)
警隊是特别注重師承關系的,程兵是小徐的師父,老張則是程兵的師父,就是一種傳承。師父帶領熟悉工作的同時,也在教授經驗,比如,之前小徐就是個 " 生瓜蛋子 ",只想辦大案,照搬書本做事,但後來程兵帶着他發生了一些轉變,這其實就可以看出警隊的特點。
另一方面是警隊人員的現實情況。警隊裏的人身體都不太好,收入又不高,一旦患病對他們的家庭就是一個很大的負擔。老張的原型就是在辦案過程中突發腦溢血,但他不是在辦公室出的問題,而是在家裏,所以認定工傷就比較麻煩,這個片段大家都很有共鳴。所以,寫實題材你就得找到一些有共情的、有社會依據的東西。
非虛構故事,一花一世界
毒眸:非虛構故事的改編優勢是什麼?
張冀:我覺得非虛構故事有一個好處,它能提供一個很真實的群體世界,提供我們平時生活中不了解的一個群體樣貌,比如,盲人按摩院、一支犯了錯誤的警隊。
非虛構的故事中有很多真實的東西,包括群體身份、生活細節、職業特質。它構成了寫實電影具象的故事基底,能夠給創作者提供 " 一花一世界 " 的創作文本,讓我們見識到一個自己不了解的世界,幫助我們更快或者説更準确的進入創作,然後我們再根據電影創作的一些規律,或者我們已經掌握的一些方法論,雙方互相補充,取長補短。
毒眸:目前對于非虛構作品或者真實事件的改編,存在現實跟藝術創作的矛盾問題,你怎麼看待這個矛盾?
張冀:創作這個東西首先是要還原。第一,真實生活的質感,第二,真實人物的精神。任何一個好的真實事件或者真實原型人物,它一定具備這兩個。
必須要充分做足還原工作,去做調研,去各行各業觀察,記錄細節。
養成習慣,并内化為一種創作方式,即使不帶着創作任務,也能發現很多細節。當經驗形成某種感受以後,就會有量變到質變的變化。
還原之後需要創造,因為寫作是虛構的。任何一個創作者對世界的看法是不一樣的,對這個事的解讀就會不一樣,但是大體上故事底色是一樣。
現在虛構好像變成了一個貶義詞,并不是的。越一流的創作者越具備虛構的能力,他能從大家看到的同一樣東西中,虛構出一個精神,一個你完全想不到的精神領網域,這才是藝術的本質,或者是叙事藝術的本質。
創作者在虛構的創作中要有審美,有耐心。每一稿解決每一稿的問題,不要畢其功于役,比如第一稿解決結構的問題,第二稿解決人物的問題,第三稿解決情感的問題 …… 它是個過程,寫作時要具備耐心。
毒眸:在以往的改編創作過程中,你遇到過原著内容非常動人,但是戲劇層面無法滿足的情況嗎?這種情況一般怎麼取舍?
張冀:其實交到我們手上的非虛構内容更加戲劇性,有時候我們反而要把這些故事的戲劇性降低,否則太像編的了,但其實它是真的。
毒眸:現在觀眾更傾向于現實主義題材,這種現象背後深層次的原因是什麼?未來會不會繼續發展壯大?
張冀:我覺得寫實題材本土化肯定是會繼續向前發展的。今年電影市場,好萊塢大片、港片票房都不行,唯一能引起全民興趣的電影都是寫實本土的題材,這就是一種預示。現實主義題材作品内核真實,有真實情感,也有話題性,能夠契合社會大眾心理。
毒眸:對于現在的創作環境來説,大家開始傾向于用 " 現實主義 + 類型化 " 這個模式進行創作,目前有哪些問題是值得注意和警惕的?
張冀:我覺得現在的創作者實際上在經歷一個艱難的階段。現在的觀眾要求很高,而且新的觀眾進來了,他們不是傳統的電影觀眾,審美趣味也發生了變化,他們有豐富的觀影經驗,短視頻影響了他們的審美趣味,這讓他們對電影產生了一些新需求。創作者們一定要去适應這個變化,做相應的調整,畢竟,電影就是需要時刻跟觀眾建立聯系。
對于類型内容來説,還是要有新東西來打動刺激觀眾,因為觀眾越來越難走進電影,只能用新鮮的内容來吸引他們,但這個 " 新内容 " 又不能走的太遠,否則大眾不好接受,這個度很難掌握。
最後,我覺得只要涉及到現實主義,要堅持一條規則——平凡的人做不平凡的事。
平凡就是真實,現實生活中大多數人的生活是平淡的,那麼我們電影一定不是講平凡的人做平凡的事,而是要講平凡的人做不平凡的事,它肯定有一個精神支撐,才能讓一個平凡的人做不平凡的事。這種情感的衝擊是現在年輕觀眾需要的,所以 " 不平凡 " 這三個字是值得研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