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财經經驗:當代打工人,熱衷于薅公司羊毛,歡迎閲讀。
以前,只聽説過公司榨幹員工,如今當代打工人的新流行,是反向對公司薅羊毛。
秉持着 " 把公司當自己家、該省省該花花 " 的理念,現在不少打工人在辦公室内接水充電、狂打彩印、卷走衞生紙,甚至一步到位住在公司省掉房租通勤,開啓了薅公司羊毛的新内卷模式。其實這些傷不了老板一根毫毛,甚至有點可笑,但打工人裝出瘋狂的背後,其實真正想要的,更多是一種對上班的 " 軟抵抗 " 和自我解壓的爽感。
令人昏昏欲睡的辦公室午後,又到了小丹偷偷放松自己的時間。
剛過中午 11 點,小丹就悄悄提前去公司食堂打飯,吃完再回工位玩會兒手機,就能一覺睡到兩點半。
超時的報復性午休,只是她偷偷薅公司羊毛的一種方式。
今年夏天,22 歲的小丹來北京某大廠實習,985 本碩的她日薪 250 元,僅按每月 20 天的出勤計算,月工資到手 5000 元。但北京每月純房租就要 2800 塊,加上 3000 元左右的生活費,純屬 " 倒貼實習 "。
雖然賺不到錢是意料之中,但上班本身更讓小丹感到疲憊和自我生活的剝離。
小丹所在的實習生崗位,除了公司的底層外包崗之外,在公司内地位最低,平常做的都是正式工不願意幹的工作,而且沒有拒絕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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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節奏的工作很快吞噬小丹的鮮活情緒,她感 覺每天都很累,需要做些什麼來緩解。很快,她從前輩(上一屆實習生)那裏繼承了 " 公司薅羊毛手冊 ",并 自己摸索出了策略: 多喝熱水并且裝回家; 帶薪上廁所消磨時間; 基本在公司淋浴間洗完澡再回家。
其中,小丹覺得當中最适合自己的方式,就是帶薪摸魚來蹭公司的三餐和通勤補貼。
根據内部規定,自願加班和延遲下班的員工,會得到相應的現金和福利補貼,每月統計後統一發放。
晚上 8 點後,小丹就會躲進圖書館等公共區網域玩手機,以熬到補貼時間。雖然書架上擺着一系列教人成為好員工的勵志書籍,但她并不想多看一眼。
小丹説, " 比起累死累活一整天,如果摸魚就能拿到 250 塊,才會讓我比較開心。"
當外人總以為打工人的薅羊毛是 " 有多新穎到炸裂 " 時,實操起來卻有點平庸。但可能越是事小,内心越是翻江倒海。
與小丹相比,作為職場老手的 Emily 薅起羊毛來,更顯得 " 輕如鴻毛 " ——只曾每周帶卷衞生紙回家,雖然價值不過幾元錢,但解了壓。
Emily 今年 35 歲,在東北某部門從事金融工作已有 8 年,月薪一萬左右,作為當地人生活水平也還不錯。
今年夏天,她在網上刷到了分享薅羊毛經歷的帖子,震驚之餘感覺自己也能試試,畢竟占點兒便宜也挺開心。
但真正做起來,Emily 才知道有多難:" 咱們普通人壓根堅持不下來。根本沒下班就想趕緊走了,哪兒還能天天接公司的水帶回家,第二天都不一定能記着帶回來。"
在别人看來,Emily 每天的工作穩定體面、清閒舒适,不至于為了一卷紙折腰,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工作和家庭的壓力細碎而沉重。
不過當真正要説出口時,Emily 的解釋是拿紙并非為了省錢,而只是因為 " 懶得買了 "。在她看來薅水電和卷紙這種小事無傷大雅,同事們對此也習以為常。還有家在外地的同事,為了減少每天通勤,直接找張沙發住在了部門。
Emily 覺得:" 公司的羊毛永遠薅不過它在你身上壓榨的内容 "。
與前兩位已經小得不能再小的薅羊毛相比,24 歲的職場新人許一,被歸類為 " 想薅羊毛都沒得薅 " 型選手。都説 "00 後整頓職場 ",但她看到的,是被職場整頓的自己。
許一去年剛畢業于某二本院校的金融專業,她曾幻想能成為月入過萬的職場精英,但很快現實将她的幻想擊到粉碎。
畢業前,她先是聽從家裏安排,在某紡織廠做了 8 個月的實習會計,轉正後扣除五險一金後工資 3000 元左右,僅 3 個月就遭遇裁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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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開始工作已時隔近一年。2024 年 8 月,在哥哥的幫助下,她來到重慶從事教培行業。試用期 3 個月,轉正底薪 4000 元,每周單休。
繁忙的教培業,許一經常自嘲説 " 天天拿着 3000 塊的工資做着上萬的活兒 "。她看過網上的薅羊毛指南,但對自己毫無用處。因為她自己的工作忙到沒空看手機,充電用不了幾次,喝水也喝不到多少。
在公司限制每人每周一包衞生紙後,連上班用紙都要節約了,她只能見縫插針打印點個人資料,但真要像網上説的開個 " 線上打印店 ",也下不去手。
在這家 " 骨感 " 的公司,福利少得可憐,辦公室空間也特别狹小,她擔心, 每天多上幾次廁所,都會顯得扎眼。
但打工人内心的情緒需要釋放。許一覺得,還是得多喝水,來對公司進行 " 温和地反抗 "。
薅公司羊毛并不是年輕人中的個别現象。
打開社交媒體,不難發現有眾多高贊的薅羊毛分享帖。低階的薅羊毛方式有:在公司大量喝水還要灌滿水杯帶回家、每日帶薪拉屎 30 分鍾、悄悄拿公司抽紙、拔盆栽中長出的新芽帶回家水培。
網友們也分享了頗為高階的極端案例:離職前彩印 50 份個人簡歷、帶上在家裏舍不得開的取暖器在公司裏從早開到晚、帶上極氪充電寶(9001-10000MAh)充一度電回家做飯、向公司報銷 WPS 會員、每日帶一雙備用襪子再把穿過的髒襪子在公司洗掉等。
真真假假,難以辨别大家是抽象的玩笑還是親身實踐。就算每天在辦公室喝掉老板的 100 桶水,本質也是 " 無傷大雅 ",反而更類似于一種 " 自殘 "。
但評論區網友們一呼百應的經歷分享與情緒共鳴,無聲昭示着薅公司羊毛這件事有比較大的群眾基礎,俨然已成互聯網上荒誕又引人深思的另一景觀。
綜合看來,打工人薅公司羊毛的行為背後,确實既是一種經濟上的自我節儉,也是一種追求精神填充的情緒宣泄。
從經濟賬算起,薅公司羊毛的思維,等于打工人正在集體轉向一種 " 瘦公司、肥自己 " 的共同價值觀。
有的網友就分享,不要小看這薅的一度電、一杯水,日積月累下來,省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筆都能轉化成打工人自我腰包的豐腴。還有網友直接上标題:" 打工人在部門這樣薅,一年省 1 萬 +。"
圖 | 薅公司羊毛成了熱議話題
小丹簡單算過,自己日常大大小小的羊毛攢下來,每月能為自己節約出近千元的生活開支,相比于小幾千的月薪,不算是個小數目。
而有的打工人,不僅從經濟角度考慮薅了多少羊毛,還從各種看不見的價值來計算。比如網上的羊毛黨,就在内部分出了 " 各黨派 ",目标 " 獵物價值 " 也不一樣。
· 省吃儉用黨:從三餐咖啡和蛋糕小零食等方面發力,主打吃窮公司喂飽自己;
· 自我壓榨黨:主打帶薪兼職、開源賺錢,薅資源薅人脈,老板不加薪,我自己來加;
· 身心健康黨:主打摸魚休閒,拒絕内卷帶薪放松,目标是休想為公司透支自己,健康成長。
實際利益之外,打工人們也知道,多數人再怎麼薅,都傷不了公司筋骨,大家更重視的是從中薅出情緒價值,散散班味兒、進行職場解壓。
對教培新人許一來説,薅公司羊毛确實能帶來一些占到小便宜的開心,但更多是出于對公司的反抗心理。她知道這樣做沒什麼用,但仍然想要反抗領導對大家訴求的忽視和随意的口頭承諾,即便自己薅不到什麼福利,也要不痛不癢地戳它幾下。
她認為,薅公司羊毛并不算是占小便宜,更像是對自己的補償,是出于一種 " 公司壓榨我,我也要榨幹它 " 的博弈心态。只是不同于影視劇中的爽文,作為打工人,她能選擇的反抗實在過于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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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廠實習生小丹則覺得薅羊毛是追求工作與生活平衡的對抗策略,這種行為的落腳點在于打工人内心的 " 爽感 "。
在外人看來,薅公司羊毛是一件 " 不光彩不正确 " 的事,但小丹并不認為自己需要承擔更多道德壓力。
在她眼裏,薅别人羊毛有時不太道德,但薅公司羊毛卻未必如此:如果亂薅果農商家讓人家破產這叫不道德,但職場上大家都自嘲為韭菜牛馬,本質處于弱勢地位,薅點兒公司羊毛只是小小反抗,并不能上升到道德困境。
" 畢竟上班已經夠不快樂了,薅羊毛還能增加一些獲得感。"
站在第三方角度來看,這些打工人薅得都挺無力的,但越無力反而就越有一種悲壯感。對打工人而言或也如此,事兒越小,但内心裏早已翻江倒海,思緒過了萬重山。
從深層次看,打工人對公司薅羊毛風潮的興起,背後其實是一種行業發展大環境帶來的勞資關系的變化。
如果要下結論,勞資關系或正從前十年相對的 " 雙向而行 ",轉向成一對互相拉扯的 " 反方向力 "。
羅全是一位在北京職場裏混迹 20 載的資深打工人,服務過兩家互聯網公司。他説 10 年前,互聯網公司率先開始盛行 996,感覺整個公司氛圍是 " 雖然大家都很累,但不會覺得不對 "。
" 因為當時打工人和公司老板利益是相對一致的。公司發展好了,自己也能賺到更多的錢與晉升,卷這個詞壓根不存在。向前看的背後,是大家内心認為自己未來都有機會。"
同時,當時一些互聯網公司即便業務還沒賺錢,但也會為爆肝的打工人提供很多福利,在籠絡人心上,主打一個簡單粗暴但有效。
" 比如下午茶,每天幾乎不重樣。晚上 9 點下班,直接企業版滴滴打車,不用貼發票。還有比較提振人心的團建,像我司老板在滑雪還沒風靡的年代,連續兩年帶全公司一兩百号人去崇禮最好的賽道滑雪,大家會覺得這個班上得至少不算糟。" 羅全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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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當初全民創業的盛景不在。很多中小型互聯網公司已經陷入 " 平庸 " 甚至消失,大型互聯網公司福利也削減了不少,從 " 減量的下午茶 " 到 " 不再免費的食堂 "。
更現實的是曾經讓人熱血沸騰的 " 老板大餅 ",已經 " 碎成渣 ",取而代之的是業績增長乏力,導致内卷、中年減員、組織瘦身的新殘酷物語。
行業變化直接也刺激着打工人們調整自己的職場觀念。" 以前能看得到未來,至少努努力能當上部門負責人,但現在再怎麼努力可能也無濟于事,總監只有一個,更多人看清了自己一輩子只能為牛為馬,還會透支自己的健康,躺平取代了奮鬥。" 羅全説。
大環境變得挑戰,理想狀态本應是大家共渡難關,但在部分打工人看來," 老板逼得很緊,給得少,要得多。" 但很多老板們自己也有苦難言,上有股東投資人,下有上百号員工,處處要用錢,巨大壓力要自己扛," 我也很孤單 "。
在雙方的互不理解以及對話機制的缺失中,羅全的感受是,勞資關系開始從 " 同陣營 " 轉向 " 對陣 ",薅羊毛盛行的趨勢也就顯得不足為奇。
其實,對多數打工人來説,大家都清楚薅羊毛只是一種 " 情緒小發泄 "。在新的行業環境下,他們對改變現實 " 手無縛雞之力 ",唯一能做的,就是改變自己,尋找一種更契合自己的 " 理想生活圖景 "。
許一期待的理想工作是 " 工資 5000、每周雙休、半小時通勤、同事氛圍好、有健身場所、能提供三餐、節假日加班按規定加薪 "。看起來并不遙遠的目标,她到現在也沒能實現,作為不占學歷和選擇優勢的新一代職場人,她面臨着更加充滿挑戰的新環境。
小丹的實習公司和 Emily 所屬的部門,都是福利多和待遇好的企業界代表。但小丹不想再在大廠加班,而更想去薪酬待遇不錯、女性友好的外企,期待能在邁入職場時給自我留足空間。
Emily 更看重 " 家庭友好 " 的工作特質,她覺得曾經在國企工作的父母能把生活和工作兼顧得很好,但自己現在的工作 " 都沒辦法在正常時間吃晚飯,更顧不上孩子和家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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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在上海某大廠實習的夏湘,則覺得薅羊毛更像是温水煮青蛙的假性福利,比起廉價的小零食,她更願意直接拿到更多錢。
同為 985 本碩,她在大廠做行政崗,日薪 150 元包餐補,或 200 元三餐自費,每月到手四五千,但休息大小周,沒有租房補貼等相關福利。
在寸土寸金的魔都,這個工資着實不太高,所以夏湘的想法是:将來找工作的意向裏,比起這些小羊毛的噱頭,她更想聽到能落實的薪資獎勵和社會保障,畢竟這種才能真正叫做福利,而那些小零食小蛋糕,頂多只能説是打工人應得的。
" 比起這些小恩小惠,不如讓我趕緊下班 ",她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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