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電影經驗:易烊千玺被狙,可怕的還在後頭,歡迎閲讀。
評價一部電影有什麼維度?
故事、表演、鏡頭、特效 ……
但今天一部電影首先被讨論的總是——
原罪。
這樣的局面發展到今天,該説了。
就看最近的《小小的我》,一星評論裏充滿了 " 興師問罪 " 的話語——
亵渎。
消費苦難。
擦邊。
電影可以打一星嗎?
别説是豆瓣 7.2 的《小小的我》,就算是任何一部影史經典,喜不喜歡都是私人的事。
讓人警惕的并不是一星。
而是" 一星的理由 "。
今天你目之所及,看到對電影最猛烈的抨擊,從來不是從質量上評判,拍得好不好,表演怎麼樣。
千言萬語—— " 你消費了 ××"" 你辱了 ×"" 你男凝了 "……
統統都指向了道德定性:你真是一棵文藝界的大毒草。
這對嗎?
(再次聲明,對于以下提到的任何一部電影,針對文本的、有理有據的差評,Sir 均不反對;
Sir 反對不假思索的 " 正确 ",以及基于這種 " 正确 " 的霸凌。)
01
一句頂一萬句
電影有太多的表達。
但往往一句差評就把導演的表達堵死了。
比如。
" 利用苦難群體來獲獎。"
這樣的評價,和文藝評價沒有半毛錢關系,而是直接就否定了這類題材的創作——
不能拍苦難。
你拍了,不就是為了賺錢、拿獎,動機大大的壞。
這種評價能夠獲得這麼多的點贊,進而左右輿論,是今天電影的悲哀。
這樣的人根本不愛看電影。
但是他們愛給電影定罪。
Sir 之所以這樣説,去年的《逆行人生》就是一個例子。
這部電影好不好看,各人都可以自己評價。
可問題是,電影還沒上的時候,僅僅因為這是個送外賣的題材,一星們聞着味就來了——
" 富人演窮人賺窮人的錢。"
好家夥。
那這樣説,《忘不了》張柏芝演一個跑巴士的司機,底層的單親媽媽。
因為她是明星,她有錢,就不能演了。
哦,她還憑借這個角色拿了金像影後,估計又是 " 消費苦難群體,當成拿獎進階的渠道 " 吧。
如果這種批評能夠成立。
你會發現,所有的電影都有罪了。
因為有幾個明星會是窮人呢?他們演的角色不都是比自己 " 普通 " 嗎。(當然,王多魚除外)
而災難片恐怕是罪人中的罪人——
" 利用災難賺錢 "" 吃人血饅頭 ""《泰坦尼克号》全球圈了那麼多錢,對得起北冰洋裏的冤魂嗎?"
這種現在非常流行的道德審判,基本有兩個特點。
一是爽。
説出來就群情激奮,仿佛正義的化身。
二是蠢。
只要往下再多推敲一步,就全是荒謬。
關注苦難和消費苦難,到底有什麼區别?
回到《小小的我》。
導演讓劉春和吃完飯,可以自己洗碗;弄髒床單可以自己收拾幹淨;
她讓劉春和穿得很整齊,出去面試,在公車上給抱孩子的媽媽讓座。
在這些鏡頭裏," 劉春和們 " 也有了尊嚴。
電影上映後,Sir 看到了不少患有腦癱的視頻博主,真誠地分享自己的觀後感。(有的博主是 Sir 很久之前就關注過的)
并沒有人説自己受到了冒犯。
那麼那些義憤填膺替他們 " 被冒犯 " 的人,究竟都是誰啊?
當 " 腦癱 " 兩個字已經變成了網絡上罵人的詞匯。
電影卻嚴肅地告訴大眾 " 腦癱不是傻子 "。
對于糾正偏見,讓腦癱群體的處境得到重視,有着正面的意義。
這不該輕易地被所謂的 " 消費 " 所抹殺。
02
找到了罪人,就以為自己成了法官
從道德上的否定。
比質量上的否定,來到容易太多了。
因為前者不需要專業知識的分析。
只要一通情緒,一頂帽子,好像人人都可以生殺予奪。
" 我不理解這裏的事兒。"
給一星。
它台詞有 " 結扎 ",吃性别紅利了。
給一星。
它眯眯眼了,判它辱華。
給一星。
這些差評來自于今年的三部高分電影,《出走的決心》《好東西》與《雄獅少年 2》。
我們已經不需要用在電影院裏坐 2 個小時之後,才能判斷它是好是壞了。
在那些只言片語、斷章取義的切片與預告裏,我們就能對電影的全貌略知一二。
我們無需花太多代價與時間去電影院,與某一部電影培養感情,深入了解,讀懂細節。
就可以為一部電影 " 定性 ",并且審判它。
甚至,不必細數它的罪名。
就可以為電影打差評。
被電影激怒,或是觀影的體驗,都會打差評——
就連看完電影,發現被開了罰單,一星。
△ 《我不是藥神》的一星評論
看完《龍貓》重映,發現跟以前一模一樣,一星。
是在評價電影麼?
Sir 卻看出來的是,一種情緒的發泄。
還記得 b 站去年《辛德勒的名單》事件麼,一群人湧入 b 站為這部經典電影打一星。
引發戰火的原因,對以色列戰火的譴責演變成了對猶太人的讨伐,又演變成為對反映二戰猶太人悲慘遭遇的電影 " 一星 " 報復。
而,《萬湖會議》,一部納粹商讨對猶太人展開大屠殺的電影成為網友的 " 學習資料 "。
這些,其實都是在用 " 電影 " 去報復、去泄憤,去讓它成為情緒出口的例子。
是的,在這個充滿戾氣的時代下,電影變得格外卑微。
每個人好像都可以找到一個審判電影的角度。
就像 Sir 看到《小小的我》中的差評。
有人説,它是在放大苦難,消費苦難。
必須一星。
但同時也有人給一星是因為 " 不夠苦難 "。
這就讓人困惑了。
苦難不對。
不苦難也不對。
看來,橫豎這部電影都得挨錘。
03
越發緊縮的空間
為什麼當下的 " 差評 " 現象如此之多?為什麼電影要為此情緒背鍋?
它更像是一種 ptsd,一種在被各種社會現實新聞磋磨下,現代人的自我逃避。
因為——
現實已經這麼慘了。
我們為什麼要看更慘的電影呢。
現實已經這麼慘了。
但我們為什麼要看歌舞升平、happy ending 的 " 春晚大電影 " 呢。
有時候,我們只想看,我們想要的電影。
所以,你們發現了嗎。
當下的現實題材電影與現實之間是互斥的。
人們在電影院裏看到了 happy ending,懲惡揚善,但,電影結束後,我們看到的是卻是現實與電影之間的割裂感。
在《第二十條》裏的,兩條高贊差評是這樣寫的——
説的也是現實與電影之間的差距。
是的。
它努力地以 " 現實主義旋律 " 造夢,但最後,電影結束後,觀眾明确地知道。
夢醒了。
不如去看短劇、爽文,能一解心頭之氣,讓人更能獲得情緒的疏通。
現實主義題材的電影,無法改變,也無法解決到切實問題。
差評、審核的出現,又一步壓縮了現實主義電影創作的空間。
再加上煽風點火式的 " 大字報 " 影評盛行,這樣循環反復之下,觀眾也逐漸形成了一種固定思維——
罵現實主義題材電影,成了一種絕對正确。
當然,這裏有一部分罵的很對。
但如果我們碰到任何一部現實主義電影,首先要做的便是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可罵的,而不是看它究竟是否有着什麼可取之處。
這樣的思維方式久而久之後,所形成的後遺症,往往就是我們會固守于自己的 " 體感 " 範圍,一切都以 " 符不符合我的想象 " 為标準,來看待電影。
至于那些偏離于我們想象之外的,一律打為異類。
還是拿《小小的我》舉例。
導演楊荔鈉,在電影切中了一個 " 冒天下之大不韪 " 但又極為精準的點——
性欲。
當影片把腦癱和性欲聯系在一起,作為一個 " 正常人 ",總會覺得這裏的結合,讓人感到 " 不适 "。
可為什麼不适?
因為在主流語境裏,殘疾人每天會考慮的事情是生存,而不是欲望。
在 Sir 看來。
這個時候電影的性内容,是必要的,甚至是一種抗争。
就像餘秀華説自己是 " 蕩婦 ",她袒露出自己的欲望,這除了是本身的私人情感之外,也是在抵抗主流社會施加的規訓——
一個殘疾的,苦難的人,必須怎樣怎樣才算 " 正确 " 和 " 體面 "。
對于劉春和來説。
他為什麼就不能涉及性問題?
憑什麼他就要遵循這些人的 " 不應該 "。
電影好的地方,就是将這種自以為正确實則傲慢的規訓,撕得稀巴爛。
作為普通人來説,你可以拒絕性,可以輕視性。
但是對于特殊的群體,這不是可以被随意忽略的。
那是他們也希望被看做正常人的期待,是不可讓渡的作為完整的人的權利。
電影不是要去重復你以為的現實。
恰恰是要突破認知的邊界,讓不被看見的真實浮出水面。
我們可以往前看——
比如 15 年前的《海洋天堂》。
它在開頭,就是讓肝癌晚期的父親帶着自閉症兒子自殺。
但,鏡頭一轉。
爸爸帶着兒子回到家後,坐在飯桌前就質問他:
" 繩子是不是你解的?你不走,爸走了,誰來管你啊?"
放在現在就是三觀不正。
甚至,有可能被扣上 " 教唆弱勢群體家庭自殺 " 的大帽子。
可正是這樣真實的呈現,在某種程度上讓我們意識到了千千萬萬自閉症家庭的現實壓力。
而不至于随口丢出一句," 有病去找醫生啊 " 這樣輕飄飄的話。
或者 2021 年的《媽媽的神奇小子》。
根據殘奧冠軍蘇桦偉的真人真事改編,它不是一個純粹的 " 勵志 " 片。
而是通過蘇桦偉的經歷,説出當下殘疾運動員們的現狀——
殘奧與奧運運動員,無法同工同酬。
以及殘奧運動員退役後,被 " 打回現實 " 的生活。
抹黑嗎?
或許更多的是讓我們意識到 " 為國争光 " 的背後,還有着許多的問題亟待解決,所謂的 " 名人 " 也未必有我們臆想的那般光鮮。
而可惜,這些真實,從電影裏逐漸失去了。
在現在的電影裏,我們不能談性,不能暴力,不能談政治,不能説三觀不正的東西 ......
其實,也是讓我們杜絕了直視真相的機會。
可如果連 " 直視 " 都要被遮掩。
那麼,這所謂的真實,我們又從何談起呢?
睜開眼,是痛苦的,是無力的。
但,如果我們連睜眼直視都不願,又談何看見他們,繼而看見自己呢?
如果我們越是嚴苛、越是脱離電影本身去讨伐現實題材電影。
那我們還有什麼方式,去反映這個社會,反映我們自己的生活呢。
最後。
Sir 還想多提一嘴,賈樟柯在《做了一個漢奸夢》裏,寫下的那則發生在 2010 年的故事。
那時,他的電影《海上傳奇》在多倫多國際電影節放映。
影片結束後,一名 20 歲左右的女孩站起來,問:" 你為什麼要拍這樣髒兮兮的上海?"
賈樟柯回應道:" 我在拍上海的某個側面,上海除了浦東、淮河路之外,還有蘇州河兩岸密集的工業區,還有南市那些狹小的弄堂。生活就是這個樣子,上海就是這個樣子。"
女孩聽完這個回答後,突然憤怒地質問道,"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你的電影被外國人看到,會影響他們對上海、對中國的印象,甚至會影響外國人對中國投資的信心?"
賈樟柯也憤怒起來,説:" 為了外國人怎麼看中國,我們就忽視一種真實的存在嗎?中國十三億人口中,有很多人依舊生活在貧窮的環境中,難道我們可以無視嗎?"
女孩突然輕蔑一笑,説——
" 是啊!為了祖國的尊嚴,我們當然不應該描述那些人的情況。"
賈樟柯説:" 我被她的話驚成了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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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小田不讓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