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财經經驗:韓國,絕育之國?,歡迎閲讀。
文|表外表裏 ,作者|曹賓玲、付曉玲,編輯|Reno
一國總理親自到場參加小嬰兒的周歲宴,放在世界其他國家完全不敢想象,但發生在韓國就變得合理起來了。
據韓媒報道,為了祝賀某地三年内迎來首個新生兒,韓國總理韓德洙參加了該新生兒的周歲宴,并發表致辭稱,"(迎來新生兒)不僅是村裏的喜事,也是整個韓國的喜事。"
魔幻的情節,反映的是韓國殘酷的生育現狀。
最近幾年,韓國的總和生育率直線向下,2023 年平均每對韓國夫妻只生 0.72 個孩子。
縱觀全球,總和生育率低于 1 的只此一家,甚至人類社會有記錄以來,都未見過這麼低的生育率。照這樣的趨勢,50 年後韓國人口将會腰斬,2750 年韓國人将從地球上徹底消失。
為挽救國運,韓國政府在已經燒了 2000 多億美元的基礎上,不斷推出各種刺激政策——男性 30 歲之前,只要生三個,就能免除兵役;公務員生兩個以上,可以優先當領導。
但無論如何催生,依然難以挽回岌岌可危的生育率。
據韓國中央日報報道,今年開學季,韓國有 157 所學校新生人數為 0;寵物嬰兒車銷售,火爆程度超過一般嬰兒車;結婚禮堂變養老院等情況,無時無刻不在上演。
站在對立面的男女,如何相愛?
雖然韓國政府為催生殚精竭慮,但他們的宣傳畫風卻是這樣的:" 孕中吃太飽,生完老公跑 "" 懷孕不打掃,媳婦變成草 " ……
這并非危言聳聽,2019 年,韓國官方曾發布一份 " 孕婦指南 ",裏面的内容不是保護孕婦和胎兒,而是奉勸廣大孕婦 " 好自為之 "。
比如,建議孕婦不要拖延家務,這樣既能維持家庭運轉,還能管理身材保證對丈夫的吸引力;產後記得放一件 " 小碼 " 衣服在眼前,時刻提醒自己不要放縱口欲,也不要蓬頭垢面。
盡管這篇指南很快被删除了,但足以折射出,父權制的影響在韓國仍然根深蒂固。
家在首爾的金仁靜,往往在丈夫和孩子們早已安然入睡的凌晨 2 點,才能忙完躺下。臨睡前,她會把鬧鍾時間定格在 5 點,以便早起給上班的丈夫做他喜歡喝的魚餅湯。
仁靜每天要帶孩子上下學、陪孩子寫作業,因為丈夫的收入無法支撐一家人的生活,她還要做導遊、翻譯、代購三份工作補貼家用。
現在,她的收入比丈夫還要高,但孩子要去哪所初中這種大事,依然由扮演 " 大家長 " 的丈夫來拍板。
超負荷的日常壓得她喘不過氣,可想到身邊的已婚婦女都是忙内忙外的,甚至在大公司裏做到主管的成功女性,下班也要伺候一大家子,她又認命了。
只有被記者問到是否幸福時,她才會吐露心聲:" 如果再有一次機會,我會選擇自己一個人輕松、快樂地生活 "。
而仁靜的遺憾,正被年輕一代韓國女性所 " 彌補 "。大學生恩熙接受媒體采訪時就透露,自己身邊的女生一半都是不婚主義者,理由是 " 不想和自己的母親一樣,過噩夢般的生活 "。
剩下的另一半人,結婚計劃基本排在 30 歲以後,其中願意生兒育女的,更是屈指可數。
韓國 2022 年的一項調查顯示,不願生孩子的女性高達 65%,遠高于男性 48% 的比例,韓女已經成為 " 拒生 " 的主力。
在韓國極端女權主義者中," 生育罷工 " 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她們高喊着 " 我的胯下不能生出歧視我的性别,我的血肉不能變成刺向我的尖刀 ",把韓國男性歸入必須全部消滅的 " 韓男蟲 ",将孕婦腹中男嬰稱為汲取母體養分的 " 小寄生蟲 "。
但韓國男性的日子也不好過,一項民意調查,韓國 20 多歲的男性裏,近 79% 的人表示自己是嚴重性别歧視的受害者。
大學生在俊就是其中之一,他在論壇上分享了自己的經歷:補習課上,有女同學突然身體不舒服,坐得最近的他被老師要求脱下外套給女同學披上,考慮到自己裏面只穿了一件背心,他拒絕了這項要求。
還沒等他開口解釋,一位女同學已經搶先脱下了外衣給生病的同學,一邊脱一邊指責他," 你根本沒有紳士風度。"
這讓在俊心情復雜:"我們從小被訓練着要承擔更多責任,現在還被要求成為完美的男人。"
在俊表示,對韓國女性來説,一個合格的男人應該帥氣、多金、温柔的,矮窮挫的人要反思自己的過錯。有段時間他因為壓力大而發胖,身邊的女性朋友不是關心他,而是直接説他 " 你太肥了!"
容貌壓力還只是冰山一角,在俊每每想到自己以後要像父親那樣為家庭奮鬥終生,得到的尊重和認同卻遠遠比不上父親那代人,就更替自己感到不值。
這樣割裂的語境,加劇了韓國的性别對立。女性電影《82 年生的金智英》公映後,女生給出了 9.09 的超高分,而男生僅僅打出了 1.35 分。
在評論區,女生們紛紛吐槽 " 真實的韓國女人過得比金智英還慘 ",而男性則質問 " 難道男人不也在努力工作嗎 ",互撕大戰打得不可開交。
但事實上,不生孩子從來都不是哪一個性别的問題,而是一個系統的崩潰。
含着土湯匙出生的人,如何翻身?
在韓國,流行一種 " 湯匙階級論 ":根據父母的财富和收入水平,把孩子對号入座到 " 含着金湯匙 / 銀湯匙 / 銅湯匙 / 土湯匙出生 " 的 4 類中。
換言之,在韓國人眼裏,個人的成功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原生家庭的條件。
比如,含着 " 金湯匙 " 出生的首爾 " 江南兒童 ",自呱呱落地那一刻,便擁有頂尖的學區資源,步入小學時,父母已經為其規劃好了長期教育方向,四五年級的時候人生大道就鋪好了。
而含着 " 土湯匙 " 出生的孩子,光是夠上首爾地區的學校,就要花費十幾年的漫長光陰。
韓國高考紀錄片《學習的背叛》裏的葉媛,就是這樣一個孩子。
她的手上,布滿了常年寫題磨出的繭子,血泡也清晰可見,但她毫不在意,手指沒力氣了,就用橡皮筋把手和筆綁在一起,靠手腕發力,繼續做題。
因為她知道,這是出生在小城市的自己,考上首爾 " 自律型 " 私立高中(一種精英高中)的必經之路。
韓國政府數據顯示,截至 2019 年 4 月,韓國有私立高中 79 所,約 4%的高中生就讀于此。然而據韓媒報道,首爾大學當年入學的新生中,超過四成畢業于這類私立高中。
也就是説,考上了私立高中,半只腳就踏入了名校的大門。而考上名校,幾乎是韓國普通人 " 逆天改命 " 的唯一途徑。
在韓國,一半以上的議員、部長、律師和醫生等高薪體面的人士,都是 SKY(韓國三所頂尖大學的縮寫)的畢業生。
想進财閥大企業,更要有名校背景傍身——韓聯社調查顯示,2020 年韓國 64 大集團銷售額占到 GDP 的 84.3%,但員工人數僅占全國雇傭人員的 11%。
僧多粥少的現實和狹窄的上升的通道,讓韓國教育卷出了 "4 起 5 落 " 的傳説——每天睡 4 個小時的人能考上,睡 5 個小時的則會落榜。
葉媛深谙這一點,為了争分奪秒地學習,她連吃飯、上廁所都要卡着表計算時間,不學到凌晨兩三點不罷休。為了防止打瞌睡,她甚至會打開别人的學習直播,用競争來刺激自己。
然而就算拼命至此,初中穩居年級第一的她,到了首爾高中的測試裏,仍在全校 395 名學生中,排到了倒數 313。
原因很簡單:大多數首爾、京畿地區的學生,入學就通過補習把高二的知識學完了。
" 我希望明年可以少上 2 個課外班。" 聽見孩子許下的生日願望,首爾職工李妍心中一陣抽痛。
她的 2 個孩子,從四歲起就輾轉在數學、英語等各個課外班之間,一放學就往輔導班跑,夜深了才結束回家,實在不堪重負的時候,孩子們會哭着問她能不能退課。
她自己也沒輕松到哪兒去,每月光輔導班的學費就高達 280 萬韓元(約 1.5 萬元),相當于家庭近半收入都砸了進去。
但她不敢不雞娃,2022 年的數據顯示,韓國僅有 2% 的家長不讓孩子上課外班,如果讓孩子停止輔導課,他們以後就會競争失敗。
根據報道,韓國每 100 名學生中,就有 6 人在小學階段學完了高中全部課程;而高中生則需要提前學習大學課程,因為他們在考試中會面臨超綱的 " 殺手題 ",這類題目可能是高等微積分,也可能是有關股權資本和風險加權資產的問題。
然而,這還不是韓國教育内卷的天花板。
恩熙的少年階段,不僅要卷文化課,還要卷跆拳道、鋼琴、美術等各種興趣班,以豐富自己的 " 生活記錄本 " ——這也是大學錄取的重要考量。
為了讓她的生活記錄本更靓麗,恩熙的父母不惜耗資 1000 萬韓元(約 5.3 萬元),請一位 " 高考協調員 " 幫她設計完美的培養計劃,包括社會活動、論文發表、比賽獎項等。
高中三年不夠,甚至還得利用復讀再衝刺。研究顯示,2021 年首爾大學新生中,重考生占比高達 34%," 重考是必須,再重考才是選擇 " 已成為首爾高中生的共識。
令人悲哀的是,對恩熙們來説," 無休止的競争,不是為了實現夢想,而是為了以後過平庸的生活。"
病态且貧瘠的生活,如何迎接新生命?
在韓國電視台鏡頭裏,敏貞籤下 " 夜間勞動同意書 " 時,雙手都不自覺地顫抖。
這意味着,懷着兩個寶寶的她,也要通宵值班。
韓國法律規定孕婦可以不用夜間工作,但敏貞不敢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畢竟這次懷孕的機會,都是她好不容易才排上的。
敏貞供職的婦產醫院,會按照職工年齡次序強制規定懷孕順序,别人懷孕時,她就不能在那段時間内懷孕。并且,即使她老老實實聽院方安排,產假結束後也不能回到原來的部門上班。
婦產醫院都如此,其他行業對 " 人 " 的輕視可想而知。
在電影《下一個素熙》裏,職高學生素熙去了電信公司的客服中心實習,任務是阻止顧客解約,哪怕電話那頭是一位替去世孩子退訂的父親也不能松口,甚至還要忽悠對方購買新套餐。
不僅工作内容毫無人性,素熙的提成還被組長以各種理由扣押,忍無可忍的她最終與組長爆發了争吵。
當素熙坐到辦公桌前向班主任傾訴時,一直将她視作得意門生的老師非但沒有替她解惑,反而責怪她魯莽頂撞前輩,呵斥她不懂珍惜大公司的實習機會。
聽完老師的一席話,素熙的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因為她知道這并非良言苦口,而是畢業生從企業離職,校方的就業率會下降,學校的排名會下降,拿到的教育基金也會縮水。
素熙的故事改編自韓國真實發生的事件,當下也正在現實中上演。
恩熙在新聞中看到,一些年輕人為了更好地應對工作,會趁工作間隙去打點滴獲取 " 能量 "。
睡眠更是成為了一種奢侈品,根據經合組織的統計,韓國人的平均睡眠時間為 7 小時 51 分鍾,是成員國中最低的。
恩熙經常看見自己的哥哥,深更半夜還在和美國的合作夥伴開電話會議;同學們也是如此,小組讨論定在凌晨 12 點,第二天點一杯冰美式,又精神抖擻去上課。
沒人敢對透支身體的生活説不,因為在頻繁失業、不進則退的職場環境裏,松動的那顆螺絲釘會變成 " 下一個素熙 "。
哪怕是剛工作 3 年,年薪高達 6400 萬韓元(約 34 萬元)的趙志勳,也不敢放慢腳步。他給媒體算了一筆賬:自己想在首爾買一套普通的房子,至少需要不吃不喝幹 19 年。
高昂的房價迫使他工作之後也跟父母擠在一起,他的朋友甚至住到了陰暗潮濕的地下室。
數據顯示,2021 年 20 多歲的韓國普通年輕人包括固定工資和加班費在内的月薪,僅為 200 萬韓元(約 1 萬元),這意味着,大多數年輕人連租房都困難,更别談負擔一套房。
因為不對生活抱有期望,志勳的朋友們已經進化成了 "10 抛世代 ",就是 "不想再努力,只想發一筆橫财,然後躺着等死。"
志勳也是如此,每天下班,他都會守在電腦前,準時收看 " 與經濟之神同在 ""3PROTV- 上帝的經濟學 " 等頻道,并據此調整自己的股票倉位。
哪怕這些頻道聽起來就很玄學,邀請坐鎮的 " 專家 " 也來歷不明,他仍會拿出一半以上的工資用于炒股。
" 反正努力工作到頭來也是一事無成。" 他開玩笑道。
在他的觀察裏,像自己一樣破罐子破摔的人還不在少數,韓國上到政府官員,下至工人學生,幾乎全員為炒股癫狂,活躍股票賬户數比總人口數還要多 800 萬,其中 80%是散户。
炒币更加瘋狂,數據顯示,在虛拟貨币市場最繁榮的時候,人口不足全球 1% 的韓國,占據了全球虛拟貨币交易總量的 30%。
尤其是千禧一代的年輕人,每 5 個人裏,就有 1 個人沉迷買币、賣币,希望借虛拟貨币跨越階級,改變命運。
在韓國,不乏炒币一夜暴富的例子,但更多的人是一夜爆倉,家庭積蓄灰飛煙滅。
這讓本就不容易的韓國家庭,更加雪上加霜——國際金融協會數據顯示,2023 年韓國家庭負債占 GDP 的比重連續 4 年在 34 個新興國家及地區中居首位,是唯一家庭負債超過 GDP 的觀察國。
志勳卻對此見怪不怪:" 擁有這樣貧瘠的生活,要怎樣迎接下一代呢?"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參考資料:
紀錄片《學習的背叛》
電影《下一個素熙》
韓國中央日報—民生專欄
韓聯社—社會專欄
BBC:《韓國生育率全球最低,為什麼這裏的女性不願生孩子》
王遠超:《飽受質疑的韓國 " 孕婦指南 "》
梁轲:《韓國的年輕人真的不想生孩子了嗎?是。》
虎嗅黃瓜汽水:《聽説,韓國女權開始 " 堕男胎 " 了?》
上流 UpFlow:《真的很擔心韓國人的精神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