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互聯網經驗:橫店變回「橫」店,歡迎閲讀。
文 | 新聲 Pro,作者 | 張一童,何婧
《新聲 Pro》從多個信源獲悉,今年春節後,橫店的豎屏短劇劇組有明顯減少趨勢。
對比橫店每日組訊匯總,也可以明确感受到這一變化。去年 9 月,一周有近 60 部豎屏短劇在橫店開機拍攝,到 12 月,這一數字下降到 40 多部,而最近一周,計劃在橫店開機拍攝的豎屏短劇劇組僅有 30 個左右。
代表了中國影視行業工業化集群的最高水平,2023 年,短劇市場持續走高推動下,橫店湧現出大量豎屏短劇劇組,一時甚至有了橫店變「豎」店的説法。
現在,行業參與者卻向我們感慨:「橫店又變回「橫」店了。」
大多數行業人士認為這是熱潮退去,行業回歸理性的正常現象。曾經被破億充值數額吸引,一窩蜂湧入的投資者們正逐漸意識到,小程式短劇遠不如想象中的那麼掙錢。高度同質的激烈競争下,能夠成為爆款的鳳毛菱角。即便僥幸賭中爆款,高額的投流成本和平台數據的不透明,讓制作和出品方能夠分得的收益非常有限。
「第一波被割韭菜的人已經退場了。」橫店豎屏劇組的減少被一些從業者認為是市場回落的一個具體體現。
與此同時,被視為擁有巨大發展前景的新興行業,各地都在加速對短劇產業基地的建設,并投入相關的資金和政策扶持。當橫店生态越來越内卷,一些短劇制作公司正在主動離開橫店,去更多城市尋找新機會。
短劇賺錢越來越難了
小王在橫店做了 7 年燈光師,除了承接燈光工作,也作為制片人組建團隊接短劇相關的制作項目。他能明确感覺到投資人和制片人對短劇的熱情正在下降。
「去年最瘋狂的時候,一個月有大概 15 個到 16 個制片人給我打電話説要做短劇,現在已經沒有人了。」
導致這一變化最直接的原因是收益的下降。
盡管動辄幾千萬、上億的充值,但這些錢卻很難落到制作方頭上,「制作方只能拿到 7%,80% 給抖音、微博這些平台的投流費用,10% 是微信過路費,還有 3% 給投流團隊。」
春節期間的爆款短劇《我在 80 年代當後媽》充值八千多萬,但咪蒙團隊實際分到的只有五百多萬,扣除制作費用,最後只賺了兩百多萬。
對當下通常制作費用在五六十萬的小程式短劇來説,想要實現盈利,充值至少需要達到 1000 萬。換言之,只有做爆款,才能賺到錢。但激烈且同質化的競争下,爆款正變得越來越難,此外,小程式短劇正快速卷入低價戰,這意味着同等用户體量帶來的充值總額更少了,虧錢的成了大部分,「80%-90% 的小程式短劇都是虧損的。」
同時,整體的充值大盤也在下滑,有資深從業者透露,現在豎屏付費短劇的每日充值消費已經從去年的日均 6000 萬跌落到 5000 萬,原因是内容同質化太嚴重,新内容供給不上。
最近流出的一張關于短劇公司杭州益夢解散的朋友圈截圖在各個短劇社群流傳,截圖顯示,瘋狂小楊哥短劇出品方之一的益夢,上線 27 部短劇,虧損了 3000 萬。
對于制作方們而言,不确定性還在平台數據的不透明。「平台方説你賺了多少,你就是賺了多少。」盡管有頭部從業者表示,作為強勢的内容制作方,他們可以要求看到後台的流水,但對于大多數小團隊來説,很難和平台争取到話語權。
一位影視從業者告訴我們,他的一個朋友去年先後投資了 6 部短劇,僅有 1 部賺了 2 萬元,其餘 5 部都賠了錢。
降成本:6 天拍完成為新行規
有限的回報率下,投資方試圖通過進一步壓縮成本減少虧損,提升利潤空間。小高以個人統籌的身份活躍在橫店的短劇圈子,去年 10 月後,她明确感覺到大部分短劇劇組開始降本,直接表現為對拍攝周期的進一步壓縮。6 天一部正在成為小程式短劇行業的隐形行規,超期幾乎再無可能,原定 7 天拍攝的劇組會希望團隊能在 6 天完成工作,一些劇組在招聘時甚至就會明説拍攝 6 天。
小高觀察到的另一個細節是劇組訂購的便當在減少。「有的人是不吃劇組便當的,以前劇組會按人頭訂滿額,但現在有些劇組會少訂十幾份。」
與此同步的卻是短劇用户越來越高的内容要求。小王從 2019 年就開始接觸短劇,當時一部短劇的制作費用只需要 15-20 萬,三四個人搭一個小團隊,三四天就能拍完。「那個時候幾乎對内容沒有要求,也沒有任何審核。」
現在一個标準的豎屏短劇劇組通常有二三十人。以前都是配音的,現在有專門的錄音部門現場收音,以前一個編導就夠了,現在需要有編劇、導演、執行導演等更多工種,從短視頻的拍法變成了一個正兒八經的劇組。
小高在 2021 年前後也經常一邊做劇組統籌,一邊客串配角,那時候對演員演技的要求不高,基本只要説完台詞就能過,為了節省時間,導演也會盡量一條過。
但這種情況現在很少出現,觀眾對演員演技的要求更高了,為了達到好的呈現效果,一條鏡頭拍兩三個小時也并不少見。
拍攝周期被壓縮,但單條拍攝時間卻在拉長,對于一線工作人員而言,日均工作時長不得不進一步增加。多個從業者都對我們表示,跟組期間,每天的睡眠時間不超過四個小時,小高告訴我們,之前她跟過一個組,整個拍攝期間幾乎每天都只能睡到兩個小時。
這成為很多一線參與者選擇離開短劇行業的核心原因,小王的朋友們很多已經轉行拍攝橫屏短劇和長劇,小高也不再像去年那樣無縫銜接進組,而是根據身體情況給自己留出一些喘息的時間,「确實太累了。」
自閉環:外部團隊接活越來越難
韋同學是一支常年在橫店的專業攝影團隊的成員。他 2023 年初開始參與豎屏短劇的拍攝,是最早一批進入這個行業的職業攝影師之一。去年,他所在的團隊參與過多個頭部小程式短劇的制作。
春節後,攝影師韋同學明顯感覺到接活不如以前容易了。一個和他們籤約過的小型制作公司此前每個月至少會送來 6 個劇本詢問檔期,今年韋同學主動去找對方,卻被告知沒有項目可做。
「已經進入閉環了。」韋同學告訴我們,既為了降低成本,也為了更好的控制内容品質,平台和制作公司正逐漸轉向閉環生态的打造。閉環的形成是層層傳導的,平台選擇長期合作或是自己主控的制作公司,制作團隊在攝影、燈光等具體工種的選擇上也逐漸向籤約和自建傾斜。
導致的結果是,像韋同學所在團隊這樣,相對獨立的外部團隊能夠接到的活正在越變越少。
也有制作公司找到過韋同學,希望他們能成為自己的獨家籤約團隊,但韋同學并沒有同意。進入閉環,成為生态的一部分可能可以換來更多和更穩定的項目,但也意味着出讓了議價權。
在橫店這樣一個高度内卷的生态裏,這是極為危險的,強大集群效應的另一面,是制作團隊之間無休止的價格戰。「橫店已經進入一個厮殺的局面,如果想,永遠有更便宜的團隊。」進入閉環,只可能進一步被壓榨,「怎麼降本最容易,當然是降員工成本。」
春節後,韋同學和團隊更多對接的是在抖音、快手上線的定制短劇項目,其中有平台合作的精品短劇,也有品牌定制劇。相比小程式,這類劇集的投資方重内容質量,而輕變現效率,一線工作者可以在成本和時間上得到相對大的創作空間。
和橫店諸多靠人脈攢起,實際固定成員只有一人的短劇團隊相比,這些制作團隊也更為專業和穩定。
外地:新一線城市是首選
今年 2 月,韋同學在橫店只接過一個活。就在我們通話前,他剛剛在深圳結束兩部短劇的拍攝工作,計劃前往杭州參與一個新項目。3 月到 4 月,他幾乎都不在橫店,而在全國各地拍攝。
他觀察到,正有越來越多的短劇公司離開橫店,去往全國各地尋找機會。
「橫店的短劇新聞在變少,但是全國其他地方的在變多。」
這種轉移背後主要有三個原因:一是大量來自抖快和品牌方的定制項目不拘泥古裝題材,所以也不必再以橫店為核心拍攝地;二是橫店的豎屏生态逐漸閉環後,流向市場的項目越來越少,獨立團隊不得不前往外地尋找和新平台的合作可能;三是各地加速的短劇基地建設和政策支持,吸引了很多團隊外遷。
從橫店的演員招募信息整理中也可以看到這種變化。去年 11 月的一篇組訊匯總中,已經出現諸多在橫店外拍攝的短劇劇組的招聘,千島湖、青島、杭州等城市均位列其中。
韋同學觀察到,很多外地豎屏劇組的開機儀式上,多少會看到一些橫店團隊的參與,「可能是先以合制的方式,但陸陸續續都在外遷。」
成都、無錫、杭州等新一線城市目前是橫店短劇公司的主要遷出地之一,多與當地的短劇扶持政策有關。比如,杭州餘杭、臨平、西湖三區都有出台了相關的短劇扶持政策,并投建大型制作基地,吸引了大量短劇公司到當地。
韋同學願意将這種分散視為行業轉好的一個表現,相比去年雜草一樣所有人都湧向橫店的情況,行業開始出現分流,投機分子被淘汰,内容質量在提升。這一點在我們和多個從業者的對話中都得到了驗證,從拍攝流程到燈光、妝造、攝影燈具體工種,短劇的專業化程度在不斷提升。
相比韋同學和小王,一直以個人身份進組的小高其實對橫店劇組數量的增減并不敏感,「這裏一直是有人進來,有人出去,可能沒有以前那麼多,但是也不算太少。」
但她仍然有着隐隐的焦慮,小程式短劇的 2C 屬性意味着一旦它失去了來自用户的關注,就失去了一切。「春節之後,感覺現在的觀眾好像也沒有那麼喜歡看豎屏劇了。」想轉行的标籤至今還挂在小高的小紅書首頁。
選擇題擺在每個人面前,是離開橫店,還是離開豎屏短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