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财經經驗:走遍半個地球,85後女生決定在秘魯創業,歡迎閲讀。
文 | 任倩
編輯 | 劉旌
距離中國北京 17000 公裏、太平洋彼岸的 " 鄰居 " 秘魯賺足了眼球。
先是中國國家主席到訪,後在亞太經合組織會議(APEC)期間,兩國發出深化全面戰略夥伴關系的聯合聲明。
其中與創投息息相關的是,雙方将循環經濟、可持續農業、產業鏈供應鏈、數字經濟投資等新興領網域項目納入雙邊合作。同時推動人工智能、機器人、物聯網、區塊鏈、數據分析、納米技術、遠程醫療等指數型技術合作。
秘魯總統在開幕式上表示,秘魯 " 敞開大門歡迎來自世界各地的資本和投資基金 ",并強調了秘魯的法律和經濟穩定性以及 " 明确的遊戲規則 "。
如今,秘魯已經是中國在拉美地區第二大投資目的地(僅次于巴西)。
尤其基建、能源和礦業領網域。比如這次負責為 APEC 峰會包括總統府、利馬市政府、機場等提供電力保障的公司秘魯博路茲能源,其實隸屬于中國南方電網,幾個月前南方電網剛剛完成對前者的收購。再如秘魯最大的電力公司路德斯,是中國三峽集團所屬的長江電力在 2020 年收購運營的。
最引人矚目的利馬北部的錢凱港更是中秘聯合斥資 36 億美金建成的,當地人親切稱其為秘魯的 " 上海 "。錢凱港一期工程可以将秘魯到中國的海運時間縮短至 23 天,節約 20% 多的物流成本,每年為秘魯帶來 45 億美元收入,創造 8000 多個直接就業崗位。
雖物理距離遙遠,但兩國已有長達四個多世紀的往來。早在 17 世紀初,就有華人通過馬尼拉大帆船貿易經墨西哥抵達利馬,成為最早一批中國移民。1849 年,秘魯通過了引進華工的移民法。當年 10 月 15 日,首批 " 契約華工 "75 人從澳門啓航,乘坐丹麥商船,經過 120 天的航行抵達秘魯卡亞俄港。迄今,秘魯已成為擁有最大華人社區、也是華人華裔參政率最高的拉美國家。
如今,對于試圖全球化的中國創業者而言,秘魯到底有哪些機遇?
「暗湧 Waves」訪談了一位出海拉美的連續創業者段奇。她是少見的同時擁有中國、歐洲和拉丁美洲厄瓜多、墨西哥、秘魯等多國學習工作背景的女性,她從中國傳統行業走出、又在全球出海浪潮中幾經輾轉、最後選擇在秘魯落地建廠,對拉美國際工程、制造業、文化產業和金融科技比較了解。
我們可能無法從單一故事中找到答案。但時代的變遷、潮水的方向、個人的選擇,隐藏在她切換職業生涯的每一步,或許能帶來些許啓發。
「暗湧看世界」是暗湧的一個新欄目。過去三年來,我們陸續推出了一系列全球化内容,目前我們正在更系統地推出系列報道。拉美仍是我們現階段的研究重點。
以下為段奇自述,經「暗湧 Waves」編輯:
我是西班牙語專業出身,大三時曾在西班牙做過一年交流生。大學一畢業便作為中國中鐵的員工,被外派到厄瓜多的工程項目上。當時中鐵是跟着國家走出去戰略出海的,主要承接修建鐵路、道路、橋梁等拉美國家大型基礎設施工程。
三年裏,我從内部輪崗的一名翻譯到人力資源部門的創建者、管理者,解決過讓中資企業最頭疼的項目工會問題、研究過厄瓜多的法律、寫過分析拉美工會問題的文章,處理過各級别困難的項目糾紛。這份經歷讓我從各個維度學會 " 如何與拉美人共事并成事 "。
親歷操作項目的完整鏈條并積累了商務拓展經驗後,我回到北京。随後轉戰墨西哥,就職于墨西哥城一家從事商業地產開發的私有企業,從 0 到 1 創建該公司的外事部門。
當時的墨西哥(2015-2018 年)并沒有太多中國企業湧入,大多圍繞傳統行業比如中鐵、中電建、中港灣、中海油等;通訊技術公司有華為、中興等,還有一些銀行金融機構。
墨西哥大型基建項目也幾乎沒有中國企業參與的影子,标的往往被歐洲西班牙、法國、德國,或是美洲的美國、巴西和墨西哥本土企業拿下。但在 2020-2021 年的短短兩年間," 基建狂魔 " 中國連續拿下了墨西哥幾項标志性工程,如瑪雅鐵路、墨西哥城地鐵一号線項目等。
那些年,正值《美墨加三國協定》談判時期,我在墨西哥逐步感受到這一協定帶給這個國家的變化和希望。墨西哥的經濟和政界人士也毫不掩飾對中國同時期高速經濟增長的刮目相看。他們籌劃着具有 " 墨西哥特色 " 的國家發展道路,向民眾編織着 " 墨西哥之夢 "。我也慢慢預感到,全球變革的未來會在拉美。
從墨西哥離開後,我加入了一家上海的外企咨詢公司,主要負責全球西語國家的業務。
咨詢公司的商業邏輯與曾歷練過八年的實體產業不同,需要和不同行業、不同國家的人群打交道。雖然這段經歷僅一年,但幫助我解鎖了對全球絕大多數西語國家的認知和了解,以及能夠橫向觀察西班牙以及拉美各國的經濟、政治發展與變化。
所以現在,我又回到拉美,見證了愈發噴湧的中國制造業和互聯網出海浪潮,謀劃将我的夢想落地。
制造業領網域,我在秘魯參與的工廠項目正式落地啓動各類手續的辦理;金融科技領網域,随着本地支付和消費能力提升,我在拉美主要國家與當地政府協同籌備和落地與之相關的項目。
出海拉美,很多人會問我到底該選哪個國家?
我認為,任何脱離行業本身以及企業發展訴求的出海戰略,都是單一和片面的。出海戰略不僅取決于目标國的政治及經濟因素,如當權黨派、國家匯率、通貨膨脹率、貨币穩定性、各類税收等,更要根據企業所處的行業領網域以及核心需求來綜合考量。
但可以肯定的是,從今年 6 月秘魯總統訪華到這次 APEC 峰會,中秘戰略夥伴關系在層層遞進。
中國和秘魯政府間籤署的《關于更新 < 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與秘魯共和國政府自由貿易協定 > 的議定書》,将大力推動中國和秘魯間除了傳統農產品和礦產的貿易外,增加秘魯高價值的漁業產品貿易出口,整合全球供應鏈、電子商務等領網域,為兩國企業創造更好的營商環境。
以及兩國近日共同發布的《關于深化全面戰略夥伴關系的聯合聲明》,也明确提出未來合作的具體方向。
尤其是兩國共建的标志性項目——秘魯錢凱港開港運營,這座港口将秘魯打造為南美貿易通往亞洲市場的門户,直接改變全球的航運歷史。在秘魯,"De Chancay a Shanghái(從錢凱到上海)" 已經成為了一句流行語。
今年 8 月參觀正施工建設的秘魯錢凱港 © 段奇
這幾年國内制造業出現強烈的出海信号,我一直研究外溢到拉美國家落地可行性的課題,秘魯是我發現的 " 藍海 " 國家之一。
雖然秘魯工業制造業的整體技術水平現階段還屬于 2.0 時代,主要集中在農副產品類、服裝飾品類、食品類、建築材料加工類、礦業產品加工類,但秘魯政府近年來為吸引本國工業制造業的發展,出台了一系列税收激勵措施,包括退還出口商品的海關關税、特别經濟區的特殊海關和税收制度等。
目前,中國資本在秘魯落地并投產運營的工廠寥寥無幾,資本進場以加速工業更新改造,豐富行業類别的空間巨大。預計未來兩年,秘魯将在拉丁美洲的工業生產中排名第二,僅次于墨西哥。
背井離鄉跑到一個陌生國度,最先考察的肯定是市場空間和穩定性。根據我自己的觀察,秘魯是拉美少有的經濟不受政權變化而劇烈波動的國家,完全由市場決定,首都利馬近十年來的房價幾乎沒有變化。秘魯的通貨膨脹率常年保持在 2% 左右,美元兑換匯率基本保持在 1:3.7 左右。
秘魯政府的辦事效率和認真程度也超出了我的預期。就拿目前我已經落地的項目來説,初期與秘魯政府溝通的時候,從北京所在的分支機構到利馬總部機構都非常主動。在我們正式去秘魯考察前的三個月裏開了近 10 次視頻會議,出具了十多份與項目相關的最新報告。
秘魯和中國有 13 小時的時差,他們經常會在秘魯時間早上 7 點到辦公室和我們開會。之後去實地考察,是秘魯政府安排的具體行程,全程派了兩名官員陪同,有時我們開完一個會,覺得有必要臨時安插相關其他會議,他們會立即給相關方發官方照會函,協調時間、地點和參會人員。
在和當地潛在合作夥伴溝通時,我們曾收到過高于市場價格 10 倍的服務報價,當時秘魯政府官員就對我説:" 這家公司在‘欺騙’你們,千萬不要相信,你們需要多接觸同類型公司謹慎做決定,有些秘魯公司看到你們是外國人面孔就會趁火打劫。你們過來投資前,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市場調查工作,我們會全力配合。你們需要了解一個真實的秘魯。"
你能從各種細節感受到務實和真誠。這可能與華人華裔在秘魯的地位有關。
秘魯是華人華裔參政率最高的拉美國家,在政界,華裔出任過國會議長、總理、政府部長等高級職位,而任職國會議員、地方行政長官者比比皆是;在商界,華人華裔在零售、餐飲、建築等行業經營多年,其中一些連鎖零售企業已做到行業龍頭。
在秘魯出生的華裔被稱為 "tusan"(來自粵語 " 土生 "),他們普遍較認同自己身份,很多華裔都能清楚説出自己哪位祖先是中國移民。中國血統占到秘魯人口的十分之一,這個數量是相當驚人的,所以秘魯人天然對中國人友好。
美食之都利馬藏着 4000 多家中國餐廳 "Chifa" ——就是 " 吃飯 " 的諧音,源自那些年華人勞工的親切呼喚 " 吃飯啦 "。而位于利馬市中心繁華地段的中華通惠總局有近 140 年的歷史,見證中秘友誼。
中國和秘魯确實處于 " 蜜月期 "。秘魯中國商會有統計,中國在秘魯的總投資額至少 350 億美元,涉及礦業、基礎設施、能源、通信和服務等行業。
中國企業在秘魯的大型投資活動可追溯到 1992 年——中國首鋼集團以 1.18 億美元買下瀕臨倒閉的秘魯國有鐵礦公司 98.4% 的股份,包括其所屬 670.7 平方公裏礦區的永久勘探、開采、經營權。
如今各類中資企業在秘魯開花。比如中國五礦集團在秘魯投資了拉斯邦巴斯礦山,2016 年項目投產以來向秘魯政府繳納的税收總額超 128 億元。
十幾年前我初到拉美時,以為拉美與非洲相似,後來發現客觀條件比想象中好太多,畢竟被西班牙統治過 300 多年,其經濟和司法體系、傳統習俗、國民認知等深受歐洲文化影響。
但這段歷史又讓拉美人對西班牙又愛又恨,所以用各種形式紀念獨立戰争的勝利,象征着美洲解放者的西蒙 · 玻利瓦爾和聖馬丁,在拉美國家到處都有他們名字命名的廣場,他們代表着拉美的民族精神。
厄瓜多是我去的第一個拉美國家,位于赤道地區,這個國家雖然國土面積不大,但地貌齊全、資源豐富,首都基多市位于安第斯山脈之上。
可以説我的性子有一半兒是被厄瓜多人給磨沒的。比如我們和當地人約會議時間,他們永遠會答復你 "mañana(明天)",但是到了明天你再問他,他會繼續答復 "mañana",如果到了周三還是 "mañana" 的話,基本這周就不太可能了,周末更是人間蒸發。
因為他們非常重視家庭氛圍,周末一定會和家人一起度過,所有工作信息全部被自動屏蔽,短信、電話、郵件一律不回。對于講究效率和準确性的中國人來説,特别難适應這樣的工作節奏,也很無奈。
後來我們學機靈了,如果想下周開會,就從這周一開始約,每隔一天确認一次,直到最終定下來為止。并且在開會當天還要提醒對方,哪怕是到了點兒,遲到也是基本操作。
有次我去國家税務部門辦事,有項費用如果我們再不交就馬上被罰款,但是政府部門 "mañana" 的态度一上來,當時我在現場着急了,結果辦事人員一臉不解地看着我問," 你為什麼要生氣?請冷靜下來,我和你説過明天再來,那就只能等明天。" 可我們心裏都知道這個 " 明天 " 不知道推遲到何時,最後只能乖乖交罰款。
但與之反差很大的就是拉美人認真甚至刻板的執行力,尤其是墨西哥人和秘魯人。
比如我們在墨西哥雇傭的園丁特别負責地修剪樹木做造型并且十分注重細節;我們在做項目時,明明可以使用性價比更高的材料且省時省力地完成,但業主和監理不同意,只因為這個材料的 " 标準 " 不是來自本國,他們願意為 " 标準 " 花更大的價錢。
我在秘魯的時候,發現秘魯人的勤奮程度與中國人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我會在凌晨收到律師、政府人員的信息郵件,完全颠覆了我對以松弛感著稱的拉美人印象。同時拉美人非常有人情味,注重人文關懷,這一點在城市基礎設施就能體現出來。
曾經有一位拉美朋友告訴我:" 工作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我們工作是為了更好地享受生活。" 另一位朋友説:" 我們從來都不跪着掙錢。" 這兩句話對我的觸動非常大。我開始理解并接受拉美人的工作方式,如中國聞所未聞的 " 半月薪制 ",以及厄瓜多《勞動法》中規定的 " 尊嚴工資 "。
如果你想在拉美卷,就如同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所以,我和拉美人打交道這麼多年悟出一個道理:不理解就加入,絕對能夠解鎖人生的另一種可能性。
作為一名 85 後女生,闖蕩拉美十幾年讓我感悟最深的是,你必須在工作時忘記自己的年齡和性别,才會赢得所有人的尊重。
個中艱難,如魚飲水。我曾經因為談判壓力太大遲遲無法達成一致意見而淚灑談判現場,曾經白天上工地和工人溝通情況,或是開吹風會,晚上還要回營地辦公室整理員工檔案、國家勞工部門下發的各類檔案,研讀當地法律。
當時有一件讓我感到特自豪的事兒,是很多中國公司在國家勞工部都沒做成過的 Visto Bueno(員工不良記錄),在我和團隊的努力下,成功給兩名藐視工作規範的本地工人在當地勞工部做了不良記錄。
拉美正在發生很多故事,我們也正在解決不少 " 事故 "。無論如何,質疑拉美、理解拉美、最終成為拉美,是如今中資企業出海都要遵循的路徑。畢竟,我們是在他們的土地上,做我們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