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娛樂經驗:《哈爾濱一九四四》:切口很小,野心很大,歡迎閲讀。
作者 | 顧 韓
編輯 | 李春晖
出現過不止一次的創作熱潮,留下了不止 10 部的豆瓣 8 分 + 神作,足以證明任何一個劇集類型的歷史地位,更足以給該類型的後來者形成巨大的創作壓力。諜戰劇,恰好就是這樣的一個類型。
因此經過數年蟄伏之後,2023 年以來,新一輪諜戰劇熱潮開始湧動。富有幾分 " 時代特色 " 的是,率先讓人注意到這一趨勢的并非新爆款、新标杆的出現,而是平台資本、大編大導與新老明星争相投入其中,讓諜戰成為待播劇盤點中不容忽視的一支勁旅。它們吸引觀眾将目光再次投向這個經典類型,懷疑着、又期待着突破的發生。
而如今,站在 2024 年的第 5 個月份,許多項目已經接受了市場的檢驗,也确有一批新劇脱穎而出。它們或是在地網域、年代做文章,或是開辟了拍諜戰、講歷史的新視角,從而給觀眾帶來新鮮感。
最新熱播的《哈爾濱一九四四》,正是這樣一部 " 非典型 " 諜戰劇。該劇由愛奇藝、稻草熊影業等共同出品,張黎執導,王小槍、劉天壯、劉勁飛編劇,秦昊、楊幂領銜主演,講述了抗日戰争勝利前夕,情報人員、同時也是一對雙胞兄弟的宋卓文、宋卓武潛入敵方組織,與冷血多疑的敵特分子關雪在隐蔽戰線上鬥智鬥勇,為戰争勝利掃清障礙的故事。
應該説,《哈爾濱一九四四》有着國劇頂尖的主創班底,也有着與陣容相匹配的類型野心。它想要刻畫的主角與其説是哪個人物,不如説是劇名所挑明的—— 1944 年、是一整個時代。理解這一點,方能理解這部 " 散文化 " 諜戰劇的種種非常規之處。
時代的血肉
張黎導演以執導歷史正劇聞名,《哈爾濱一九四四》出自他手,對于如何刻畫一個時代,可謂思路清晰、舉重若輕。在硬糖君看來,其第一步是從内容上為時代塑造輪廓、填充血肉,具體方式則包括全景化、細節化與縱深化。
全景化,即通過群像式的人物設計自然展開歷史圖景、展示當時當地的階層生态。
哈爾濱在歷史上有 " 遠東諜都 " 之稱,城中明暗勢力交錯復雜。搞諜戰的各路人馬、讨生活的三教九流,劇中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及刻畫。
在抗日一方中,有老段、老錢、宋卓文這樣有經驗、有組織、有信仰的我黨情報員,有宋卓武這樣代表東北人民脾氣血性的、遊俠式的個人反抗者,亦有與我黨目标暫時一致、做派卻大相徑庭的軍統人士。
在老百姓中,有在頑強生存的同時願意為抗日出力的小人物,也有為了争奪生存資源、揮刀向更弱者的地痞與山匪;有關凱、謝月這樣不願向命運屈服、卻因此被各方勢力利用的青年學生,也有像丁鵬妹妹這樣的食物鏈最底層,貧苦出身又染上毒瘾,只能随波逐流、任人魚肉。
在全景化鋪展開這樣一幅世相百态圖後,《哈爾濱一九四四》又以細節化的處理增強歷史與地網域的實感。例如正反交鋒中用到東北名菜鍋包肉,又如謝月擺攤時被日本人刁難、打工也是去居酒屋換上日本裝束。即便沒有大量冰雪場景,這些細節也讓觀眾清晰意識到這裏是 1944 年的哈爾濱,而不是我們更熟悉的民國上海。
此外,日軍侵華後,在東北建立了偽滿洲國,這裏對人 " 三六九等 " 的劃分更加赤裸。關雪帶領的特務科在外橫行無忌、令老百姓聞風喪膽,面對日本人則要低聲下氣。這不僅體現在 " 工作場景 " 中,也體現在不同人物的衣食住行玩上。
關雪盡可以穿花樣旗袍、用翡翠煙嘴、有保姆伺候,活得比大部分人體面滋潤,然而作為中國人的她照樣不能随意吃大米白面,面對老段的反問啞口無言。當歷史細節與震撼人心的戲劇場面聯系在一起,更容易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挑起考據的興趣。
最後則是該劇歷史視角的縱深化。人總是處在時代的洪流中,命運發展不可避免地受到大環境的塑造,民國抗戰年代更是如此。
《哈爾濱一九四四》采用的不是線性的史詩模式,而是聚焦在特定的某時某地某些事件。但通過官方的閃回講述、台詞與細節暗示,或者演員演繹出的蛛絲馬迹、遐想空間,觀眾會去關注這些人物的前半生,将他們與歷史課本對照,好奇是哪些事件促使他們走到今時今日。
最能體現這一點的無疑還是關雪。她是沒落的滿清貴族,曾和宋家兩兄弟一起輾轉在逃難的路上,後來去日本接受特務訓練,如今帶着與下屬截然不同的恨意與驅動力為偽滿效力。她身上的所有問題,都能在上下百年的近代史中找到答案。
如此便不難理解,為什麼相比其他諜戰劇,《哈爾濱一九四四》會分出如此多筆墨給非諜戰場景與反派陣營——這是容易被忽略、卻極重要的歷史的另一個側面。看清舊世界的徒勞和無望,才更懂新世界的必然與可貴。
情緒的共振
當然,僅靠細節幹貨刻畫時代容易落于堆砌,更關鍵、也更困難的還是抓住時代的氣質神韻,讓它對觀眾來説變得沉浸可感。《哈爾濱一九四四》也做到了這一點,它找到了合适的抓手——壓抑、絕望、焦慮、激烈這些時代情緒,也找到了令人意想不到卻又拍案叫絕的方式來呈現。
首先,這些情緒從何而來、又為何是它們成為了打開 1944 年的鑰匙?
30 年代初,日軍侵華,東北淪陷,很多人閹割掉了自己的一部分——尊嚴、良心或是感知,以換取活下去的機會。待到 1944 年,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十餘年,有些人依然艱難求生,有些人還在苦苦抗争,有些人麻木變質,也有些人開始習慣新的生存之道,地位不降反升。
但與此同時,反法西斯戰争在世界範圍内迎來反轉、日本節節敗退。依附于日本的傀儡政權氣數已盡,它給東三省營造的虛假和平與畸形穩定自然也搖搖欲墜。國家的命運、個人的生活即将迎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足以令任何人神經絞緊、行為偏激、易于脱軌,彼時整個哈爾濱的社會氛圍可想而知。
抗日人士如何大顯身手且不説,謝月、關凱,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都在極端狀态下殺死過日本人。而經關雪之口我們也知道,很多日本人已經在動身回國。淺野為代表的關東軍精神緊張,但至少還有退路。為虎作伥、殘害同胞的特務科則沒有這樣的好運,百姓的黎明即是他們的末日,他們也因此成為全劇最絕望、最焦慮的一群人。
而《哈爾濱一九四四》最特别、最巧妙、也極具可看性的地方在于,它不止是通過諜戰場景的加碼來呈現這些焦灼,更在通過男女拉扯、職場活動這些日常場景将極限、復雜的情緒傳遞給觀眾。
其中最被觀眾津津樂道、也把觀眾搞得五迷三道的,是關雪與宋卓文各懷目的接近彼此。表面暧昧拉扯,實則交鋒周旋,關雪作為特務頭子的狡詐多疑隐藏在作為女人的敏感多變之間,令觀者也需要反復揣摩。
又如,特務科的人都格外暴躁、一點就炸。關雪因為談話被擾怒扇下屬耳光、田小江因為驗不驗血突然爆發、潘越因為匯報翻車精神大崩潰……看似是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就破防發癫,實則是在宣泄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大事造成的壓力與恐慌。
如今已經是 21 世紀第三個十年,娛樂消費的主力正在離那個年代越來越遠,這是客觀事實,也是諜戰劇就算能獲得高收視也屢屢在網絡上歸于 " 沉默 " 的主因。無論是從實現類型使命、還是從劇集熱度的實際角度考慮,如何讓年輕人能理解、能共情共振都成為諜戰劇創作者們普遍面對的挑戰。
職場正是一個現代人能夠輕松代入的場景,打工更是能夠貫通古代、年代與現代的高能量話題。借助這個職場框架,年輕人能夠觸及劇中人物的種種情緒和行為邏輯,從而想象他們的生存和心理狀态。而 " 特務科就是一個巨大的精神病院 "、" 我是 O" 等相關話題也造就了該劇首播第一輪熱議出圈。
諜戰的風骨
總而言之,《哈爾濱一九四四》追求的不是復刻某一段真實歷史,而是以看似閒筆頗多的文句鋪陳屬于時代的根骨,用一種精神氣質上的 " 神似 " 反映一個地網域在某一時期的狀态,讓觀眾在把劇中在只言片語中漏下的細碎顆粒拼湊在一起的時候,才能一窺故事的真正全貌。或許,從這個角度來説,《哈爾濱一九四四》是一部獻給諜戰、獻給時代的散文詩。
顯然,這是國劇中少見的高難度操作,很可能會挑戰觀眾的一些固有認知。而這部劇的底氣在于:在邁出這兩步之前,主創将諜戰劇的基礎與常規都做到了高水準,能夠為這樣的野心保駕護航。
一方面,即便抛開類型與創新,該劇也是一部值得一看的精品劇集。從滿是煙火氣的市井街巷到奢華的日軍宅邸,從文武兩兄弟的各種偽裝到關雪的花式穿搭,服化道與場景舊而不土、細致而不過火,是該劇詩意還原歷史的一種體現。
此外,該劇配角陣容中有許多觀眾叫得上或叫不上名字的實力演員,共同将諜戰的懸疑感拉滿的同時,生活化的戲份也趣致盎然、不顯瑣碎。
另一方面,該劇回歸正統諜戰,劇情環環相扣、全員智商在線。在張黎導演老練的鏡頭語言與獨特的叙事方式之下,諜戰交鋒應有的氛圍——如履薄冰、驚心動魄、千鈞一發,傳達都十分到位,也增強了該劇的沉浸感。
創作富有匠人精神,智鬥劇情尊重先烈也尊重觀眾的智商,這正是諜戰劇應有的風骨,也是這一類型令觀眾、令行業念念不忘、不願割舍之處。
更重要的是,該劇立場很正。臨危不懼的老段,狠心離開即将生產的妻子、永遠無法與孩子一同迎接他參與創造的未來的石大夫,為了掩護同志将舉報信嚼碎吞下的小魏,正面陣營每一位人物的犧牲都催人淚下,令觀眾感受到選擇的份量、感受到信仰的力量。就算将部分筆墨分給了反派,觀眾看到的也是他們在滅亡前如何越來越瘋,充分理解為什麼他們無法回頭、也不配被策反。
刻畫一個大時代,要豐滿血肉、要抓住神韻,但最終還是要有靈魂。一半是兇險、焦慮、狂妄、腐敗,一半是閃閃發光的信仰與勇氣,合在一起才是那個時代完整的靈魂。
在群像之上書寫時代,《哈爾濱一九四四》以散文化的創作為諜戰劇升維,可以説是作者化與類型化的一次成功結合。作為諜戰劇的一次有效創新,它甚至對于其他經典類型在新時代如何尋求突圍也很有參考價值,是 2024 年國劇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