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财經經驗：熱錢洶湧的工業軟體，投資人等不起了，歡迎閲讀。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号：芯潮 IC（ID：xinchaoIC），作者：王藝可，原文标題：《3 年拿不出新產品，投資人要撤了》，題圖來自：視覺中國
曾經熱錢洶湧的工業軟體怎麼了？
市場有着幾則消息——某 EDA 公司正在積極籌備融資事宜，但估值太高難以找到合适投資方。另一位華南投資機構的投資人在談起自己連續幾輪重倉的軟體公司的時候，面露難色地説道：" 這家公司先不提了。"
而在幾年前，原本毫無存在感的工業軟體行業算得上炙手可熱，中國工業軟體相關企業注冊量總體呈現增長趨勢。數據顯示，2018 年 ~2021 年我國工業軟體相關企業注冊量增速較快，由 2018 年的 8.5 萬家增至 2021 年的 19 萬家，年均復合增長率 30.8%。截至 2022 年，我國新增工業軟體企業 22.6 萬家。
同時，各路頂級投資人也湧向這裏—— 2019~2021 年中國工業軟體領網域的投融資案例數量呈逐年增多态勢；2021 年工業軟體投資金額超 500 萬的投融資事件為 35 起，比上年增加 13 起，其中投資事件主要集中在 EDA、CAD 等領網域；2022 年我國工業軟體領網域發生的融資交易為 161 筆，融資披露金額約為 157.9 億元人民币。
但工業軟體具有 " 工業 " 的特性，是一個慢慢成長起來的賽道，這與投資人的短期逐利相悖，注定會出現一定矛盾。" 投資人得不到預期成績，自然會有回撤的現象，這個時候才是考驗企業真正實力的時候。"
當行業泡沫開始破裂的時候，靠水晶球謀生的人注定要吃碎在地上的玻璃，而腳踏實地的人注定會穿越周期越走越遠。
一、國產化任重道遠
在這波資本熱潮下，我國工業軟體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也取得了階段性成果。同時，當前工業軟體行業的問題和不足也逐漸顯露出來。
《2021 年中國工業軟體發展白皮書》顯示，國產工業軟體占國内市場份額僅約為 6%。同時在研發設計軟體、生產管理類軟體、平台及工業 App 等細分領網域仍存在不足，國内市場規模有較大提升空間。
具體來看，中國的 CAD/CAE 等軟體產業架構依然未建立起來，老牌 EDA 企業多是單點突破，而新成立的 EDA 公司同質化問題嚴重；自主 CAE/CRM 軟體雖然在特定範圍得到應用，但都屬于偶發的 " 自在 " 狀态，產品性能有待提升，遠未達到產業規模。
同時，國内工業軟體公司體量普遍偏小。數據顯示，國内工業軟體收入超過 100 億元體量的企業基本沒有，超過 20 億元營收體量的企業屈指可數，很多企業是收入規模大但不是純軟體業務規模大，工業軟體企業超過 10 億元或超過 5 億元的也沒有幾家。目前中國工業軟體企業體量小、規模小，這也意味着整體的投入能力差。
最突出的是，研發投入不足。從新思科技和 Cadence 的财報來看，這兩家公司每年花費在研發上的投入分别是營收的 30% 和 20%。反觀中國，由于現階段工業軟體研發投入大、周期長、回報低，大多數企業資金有限，難以維持高額研發投入。
總體而言，國產工業軟體廠商大多競争力并不強，與海外巨頭對戰的時候常常處于下風。一位試圖開拓高端工業軟體市場的創業者吳南中（化名）表示，最近一段時間明顯感覺到市場推廣難度越來越大。" 此前，我們公司已經與國内某晶圓廠達成了初步合作意向，卻被臨時叫停了後續合作。"
經過多方打聽後，吳南中終于搞清楚了這背後的原因。當某海外大廠得知該晶圓廠将采用國產軟體時，馬上暗示自己也将終止自身與晶圓廠相關硬體設備的合作。" 相比于軟體，硬體設備更具有不可替代性。所以，該晶圓廠自然不願得罪他們。" 吳南中也很清楚這一點。
這并不是個例。鄒文還曾遇到過某海外巨頭用軟體捆綁軟體的方式來擠壓競争對手。譬如某海外大廠可以為半導體行業提供生產效率、工藝質量、制造執行、供應鏈四大類解決方案，其中即包含了 EAP、MES 這類半導體制造側的核心工業軟體。" 有時，他們為了推廣一些新開發的軟體，也會用捆綁銷售的方式。" 鄒文表示。
那麼，在重重挑戰下，國產工業軟體產業該如何破局？
二、亮眼的投資方抵不過 " 好用 " 二字
工業軟體成熟的關鍵在于要 " 用起來 "。
國產工業軟體廠商的第一關便是從芯片設計公司、封測廠、晶圓廠拿到試用的資格。更重要的是，半導體行業下遊用户一旦确定了工業軟體供應商，短時間在内部更換工具軟體的成本較大。因此，集成電路制造與設計企業一旦與工業軟體工具供應商形成穩定的合作關系，不會輕易更換供應商，這種較強粘性也進一步提高了整個行業的壁壘。
因此，很多國產工業軟體公司的成長過程中，大多經歷過無人試用產品的艱難時刻。以 EDA 賽道為例，不少 EDA 公司都曾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 當時，我們在跑市場的時候，常常受挫，願意試用我們軟體的公司少之又少。" 一位在該領網域工作過的銷售人員表示。不得不承認，相比于國内 EDA 企業，海外 EDA 巨頭擁有完整的 EDA 產品線、工具鏈以及豐富的 IP 庫，可以為客户提供豐富多樣、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 IP 核。而 IP 授權對于 Fabless 客户的研發是不可或缺的，進一步提升了客户黏性，從而構建具有深度護城河的生态圈。
" 在 2017、2018 年之前，國内大多數芯片廠商都沒有意識到 EDA 軟體有多重要。" 一位芯片老兵講道。久而久之，國内廠商缺乏與頭部芯片公司深度合作的機會，其產品難以匹配最先進的工藝，這也導致本土企業難以進入高端芯片設計領網域。
在最為核心的半導體晶圓制造領網域，CIM 系統也面臨着同樣困境。
半導體領網域的工業軟體統稱為 "CIM 系統 "，是半導體制造的生命級系統，由制造執行系統（MES）、統計過程控制系統（SPC）、設備自動化方案（EAP）、配方管理系統（RMS）、良率管理系統（YMS）等數十種軟體系統組成，擁有很高的準入門檻。過去數十年間一直由國外企業所壟斷，近兩年随着國產替代呼聲漸高，中國廠商逐漸進入舞台中央。
從當前來看，國内半導體 CIM 系統格局已經進入了 " 兩超 " 争霸，" 群雄 " 奮起的局面，" 兩超 " 指的是 IBM 和應用材料，目前大陸很多代工廠仍采用這兩家廠商產品；" 群雄 " 就是國内漸漸從夾縫中崛起的半導體 CIM 系統提供商，代表案例就是上揚軟體、铠鉑科技、賽美特、芯享科技、哥瑞利等。
而國内新一批 CIM 廠商能否成功拿下晶圓廠，也是攸關企業未來生死的關鍵。目前，12 英寸晶圓制造代表了晶圓制造的最高水平，其所使用的智能制造軟體必須滿足工藝復雜、工序繁多的全自動生產需求。
集微咨詢（JW Insights）預計中國大陸未來 5 年（2022 年 ~2026 年）将新增 25 座 12 英寸晶圓廠，這些晶圓廠總規劃月產能将超過 160 萬片。到 2026 年底，中國大陸 12 英寸晶圓廠的總月產能将超過 276.3 萬片，相比目前提高 165.1%。随着晶圓廠建設投產，國内半導體軟體迎來了難得的試用和進入市場絕佳時機，但每個公司的國產化進程千差萬别。
國内 CIM 廠商的半導體客户大致分為三大類：封測廠、晶圓廠和國產化設備裝備部分。其中封測的跨入門檻相對較低，很多國内的廠商都有做過封測廠 MES 系統的經驗。而在晶圓廠領網域，國產 CIM 廠商想要拿下 12 英寸晶圓廠的訂單難度系數極高，目前國内的產品還沒有真正支持過大規模運行的系統。
作為國内最早一批 CIM 廠商的上揚軟體，自 1999 年成立以來為眾多行業龍頭企業提供軟體解決方案。2019 年，推出的新產品 myCIM 4.0 填補了 12 吋半導體 MES 系統國產化的空白，上揚軟體由此成為國内率先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半導體全自動化 CIM 軟體方案公司。其 12 英寸全自動 CIM 產品已初具產品形态，正處于與工廠配合驗證落地階段。
賽美特成立于 2020 年，合并了 " 上海特劢絲 "" 固耀 SEMI Integration" 和 " 深圳微迅 " 三家公司，雖是後起之秀，但自研產品已成功運用于 200 餘座工廠。成立短短幾年，賽美特已成功為 7 家 12 吋晶圓廠構建 CIM 解決方案，并獲得量產驗證（在部分工廠已完成 Auto3 驗證）。
作為國内率先實現 12 英寸晶圓廠量產驗證的全自動化智能制造軟體方案供應商，賽美特填補了我國在 12 吋 CIM 軟體領網域的空白。正因如此，賽美特才得以在資本出手十分謹慎的時節，完成了超 5 億元 C 輪融資，資方不乏經緯創投、G60 科創基金等知名機構。
哥瑞利軟體成立于 2007 年，專注于半導體領網域的智能制造解決方案，研發服務團隊超過 300 人，擁有 21 項專利和 111 項軟體著作權（含申請中）。2022 年 12 月，哥瑞利軟體半導體前道 12 英寸 CIM 項目 - 成都高真整廠 CIM 項目成功上線，盡管據知情人士透露，該生產線目前還處于實驗階段，但已非常值得持續關注。
芯享科技成立于 2018 年，其首席戰略發展官邱崧恒曾主導長江存儲和泉芯的 CIM 系統整合。作為國内先進的半導體工廠生產自動化 CIM 解決方案服務商，該企業專注于提供晶圓制造、封裝測試領網域的智能自動化生產方案和服務。芯享已搭建起晶圓制造和封裝測試工廠生產所需的智能自動化軟硬體四大產品線：星雲生產自動化系統、星雲生產智能化系統、星雲生產自動化設備和星雲 IT 基礎架構系統。
據官網顯示，當前芯享科技 MES 的客户主要有 SK 海力士、華虹半導體、甬矽電子、長電科技等。有相關人員曾在采訪中透露，芯享科技近幾年開始接觸軍工方向的廠或者體量比較小的 12 吋廠，在此過程中不斷完善自身的 MES 軟體功能，并進行壓力測試，讓整個系統的穩定度逐步提高。
除了上述公司，華磊迅拓、乾元坤和也研發了半導體 MES 產品。不過這些公司普遍以第三方開發服務起家，在與專業的半導體 MES 大廠比較時，仍然有行業适配上的差距，技術和方案的成熟度與國外頂尖大廠間還有很大的距離。
有投資人認為：除了自研能力外，工業軟體的重點在于落地應用，量產驗證是一個重要的衡量指标。資本始終願意給真正能自我造血、突破行業難題的企業更多機會，在充足資金和產業資源的加持下，相信工業軟體領網域很快會出現能與國外巨頭一較高下的企業。
随着美國技術封鎖威脅加重，自主可控變得愈發重要，即便資本對國内工業軟體的信心有所減退，也不會影響整個工業軟體行業朝着 " 自主可控 " 的方向前進。正如一位創業者所言：" 好在願意嘗試國產軟體的公司越來越多了，我們有信心慢慢攻破高端市場。"
三、這是一場比拼耐心的遊戲
工業軟體國產化最繞不開的難關之一就是時間。
芯片行業不能彎道超車，工業軟體也是如此。工業軟體的本質不是 IT 的產物，而是工業文明的結晶。有專家曾表示，只要是能夠應用在工業領網域的軟體，都需要 500 個人做一年才能做出一個雛形。再經過各個階段的迭代、成熟，最後才能變成可量銷的系統，所以軟體行業的前期投入周期很長。
放眼全球工業軟體巨頭，新思科技、應用材料這些公司平均年齡在 30 歲以上。在數十年如一日的研發探索中，海外巨頭們早已積累了一系列核心專利，構建了豐富的知識產權體系，這就是他們天然的時間優勢；而國内工業軟體行業存活下來的幾家國產廠商，平均也有 10 年以上發展史。
這就是工業軟體的特性。工業軟體對可靠性要求高于一般軟體，算法的復雜程度高，系統的綜合性強，需要融合多學科的理論知識，一款成熟的工業軟體至少需要長達十餘年的研發；同時，工業軟體的發展依靠的工業生态，需要無數高智商的程式員和工程師日積月累的經驗積累，長時間的融合迭代，不斷的更新優化，才能最終滿足用户的需求。
因為我們發展較晚，國產軟體不可能一開始就能達到國外先進軟體的水平，可是在國内環境下，大家對國產軟體的包容度遠遠不夠，一款沒有在工業場景上反復錘煉，反復打磨的工業軟體是無法變成好的產品的。
而這正是工業軟體企業的正常壽命周期，資本也無法加速。在這個慢賽道中，工業軟體企業快不起來，也不能加快跑起來。" 要想國產工業軟體行業真正發展起來，每一步都要走得踏踏實實，該踩過的坑一個逃不掉。" 一位老牌 EDA 廠商的從業者安傑（化名）講道。
國内一家 CIM 公司創始人也認為，" 機會、時間、長線投資缺一不可，幾乎是‘三年打基礎，五年入門，十年磨一劍’。" 半導體 CIM 也是一個需要長期積累的行業，只有在不斷試錯中才能實現半導體 CIM/MES 國產化替代。
這一直是一條既冷門又不可或缺的賽道，但堅持下來的公司并不多。20 年前，國内興起一波研發半導體 MES 系統的公司，最多的時候有 7、8 家公司都在做，但慢慢地，那些同期的公司多逐漸退出，留下來的屈指可數。總而言之，這是一場比拼耐力和定力的考試。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投身工業軟體領網域的創業者就要有長期投入的戰略定力，不能毫無策略地追逐熱潮、看政府的補貼往哪方面走，就做什麼樣的產品。最重要的是，不要被短期的資本周期打亂了公司的戰略節奏。
目前，不少投資人表明，他們只會投資 1~2 年内出產品的工業軟體公司，可能不會等他們研發超過 3 年以上。更有不少投資人更是借用互聯網模式，找幾個技術大牛和產業老兵創業，拉着幾家價值觀相似的投資方快速推進幾輪融資，然後投錢、投人力、重營銷快速催生一個一個看似不錯的業績。
事實證明，這種投資模式無視工業和技術領網域自身的客觀規律，極容易擾亂市場秩序。
當下，工業軟體市場中便出現一些不良現象。有些公司為了盡快實現上市，而過度追求投資方的品牌，加緊融資節奏，而忽視了技術研發的投入，甚至不能深入場景中了解客户需求。
不少工業軟體廠商抱怨，因為這種情況的出現，導致很多客户不敢輕易接受國產軟體。" 過去 1 年時間裏，我們一直在幫助其他技術不過關的廠商收拾爛攤子，更要花費時間幫助客户重新建立信心。" 上海一家工業軟體公司創始人抱怨道。
這時，國產軟體廠商更需要守住本心、警惕資本過于急功近利的行為，沉下心來、扎進產業裏做出好用、企業願意用的軟體。唯有如此，工業軟體的春天才能真正來臨，而不是倒退回寒冬。
四、結語
舉全國之力，也要啃下工業軟體這塊硬骨頭。
過去幾年，從國家公關政策到各級政府，從創業者到投資人，都高度重視工業軟體賽道，一心打赢這場 " 守護現代產業體系之魂 " 的戰役。《" 十四五 " 軟體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發展規劃》明确提出，到 2025 年，產業鏈短板弱項得到有效解決，基礎軟體、工業軟體等關鍵軟體供給能力顯著提升，建設 2 到 3 個有國際影響力的開源社區。
縱使國產工業軟體底子薄、起步較晚、高端核心技術長期被外國壟斷，但中國半導體市場需求巨大，應用場景豐富，為國產軟體發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良好生存環境。加之資本入場，不少國產工業軟體企業終于可以揚眉吐氣，終于敢于大膽研發、開拓市場。毫無疑問，我國工業軟體產業迎來了發展的春天。
可當資本洪流湧向這裏，嗅到了商機的投機者接踵而至，不可避免會滋生一些行業亂象。其中最明顯的特征是，一些公司拿到融資或政策補貼後則殺入中低端市場，用着創造力不強的產品推動行業卷入價格戰。最終導致劣币驅逐良币，讓真正踏實做技術、深入理解客户需求的公司隐入塵煙。
現如今，工業軟體繁花似錦、烈火烹油，如何分辨誰是投機者？誰是堅守者？一個半導體制造領網域的老兵分享了一個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先看公司的整體規模、資金穩定性和團隊規模，再看研發投入比例，最後再問問技術團隊駐廠情況。" 如果創始人和核心技術人員不常年趴在制造業一線，很難保證服務質量。"
工業軟體是一個久久為功的事業，沒有時間積累和產業打磨的企業難以走遠。濃煙散盡之後，人們透過一地雞毛可能會看到一個回歸常态的工業軟體市場。而剩下來的從業者才能耐下心來走好每一步、打好每一個關卡，我們的工業軟體才有望真正崛起。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号：芯潮 IC（ID：xinchaoIC），作者：王藝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