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科學經驗:喪心病狂!世界上1/3的爪哇犀,都死于他們的獵槍下,歡迎閲讀。
近日,印尼警方通報了一起駭人的盜獵事件:自 2018 年至今,14 名盜獵分子共射殺了 26 頭爪哇犀牛(Rhinoceros sondaicus)。
爪哇犀是最瀕危的大型哺乳動物之一,現存種群規模估計為 76~82 頭。換言之,這些盜獵分子獵殺了世界上 1/3 的爪哇犀。
抓捕的盜獵分子|GANIS BUNGSU
印尼爪哇島的烏戎庫隆國家公園是爪哇犀現存的唯一栖息地。爪哇犀栖身密林又性情謹慎,人們難以實時監測它們的生存狀況。在過去十幾年,印尼官方只能通過公園内的 120 台紅外相機,對爪哇犀進行個體識别,才初步統計出了它們的現存種群規模。
然而,在這約 80 頭爪哇犀中,有至少 15 頭在過去 3 年中都沒再被拍攝到,這令印尼官方開始警惕犀牛非自然死亡的可能。
生活在烏戎庫隆的爪哇犀|Alain Compost / savetherhino.org
從去年 11 月開始,當地警方抓獲盜獵分子。其中一個 10 人的盜獵團夥供認,他們至少獵殺了 22 頭爪哇犀;另一個 4 人團夥則至少獵獲了 4 頭。
盜獵分子不僅長期非法進入烏戎庫隆實地勘察,而且借助網上的旅拍視頻等掌握公園内信息,甚至還摸清了幾部紅外相機的位置,利用官方保護犀牛的設備搜尋犀牛蹤迹。他們用土制獵槍射殺犀牛,就地切割犀角,再通過中間人介紹将犀角走私到中國,目前印尼警方已經鎖定了兩名中國買家身份。
警方展示盜獵分子的武器|GANIS BUNGSU
雖然在這 5 年裏也有犀牛幼崽誕生,爪哇犀種群應當有動态恢復,但它們的繁殖效率并不高,5 年内獵殺高達 1/3 的個體足以對爪哇犀種群構成致命性打擊。
和火山與時間賽跑的保育工作
爪哇犀過去曾廣泛分布于印度東部、中南半島各國、我國西南部和印尼群島。這一物種包括三個亞種,但随着着栖息地的破壞和過度獵殺,印度亞種(R. s. inermis)已于上世紀初滅絕,越南亞種(R. s. annamiticus)也随着最後一頭雌性個體于 2009 年被獵殺而宣告滅絕。此後,印尼爪哇島上的烏戎庫隆國家公園成為爪哇犀的最後栖息地。
最後一頭爪哇犀越南亞種的屍骸,及其骸骨上殘留的彈片|WWF
然而,烏戎庫隆國家公園并不是一個理想的 " 伊甸園 "。
烏戎庫隆位于爪哇島最西端的狹小半島上,其正北側 60 公裏處即為著名的喀拉喀托火山。1883 年,火山猛烈噴發引發海嘯,不僅奪走了 3.6 萬人的生命,還徹底摧毀了烏戎庫隆半島的生态。火山噴發崩解後形成的新火山如今也異常活躍,最近幾年都有較強烈噴發。我們無法推測它何時會再次引發區網域性的生态災難,但幾乎可以肯定,這只是個時間問題。因此,印尼的爪哇犀保育工作,幾乎就是一場與死神賽跑的時間遊戲。
去年 6 月再度噴發|Indonesia's Center for Volcanology and Geological Disaster Mitigation Agency
按照印尼政府和國際保育組織的規劃,爪哇犀的保育會首先确保烏戎庫隆的種群平穩恢復,再選擇健康成年個體異地重建 " 備份種群 "。然而,印尼的爪哇犀恢復工作自始就困難重重。1883 年的火山噴發已将原本的種群抹殺殆盡,今天生活在此的爪哇犀是後來少數重新遷入的犀牛個體的後代,因而種群的遺傳多樣性本身并不高。爪哇島亦是全球人口密度最高的區網域之一,在高強度的人類活動擠壓下,适宜爪哇犀生活的區網域僅為 300 平方公裏左右,其中相當大面積還受到外來物種砂糖椰子(Arenga pinnata)的入侵。
1967 年,印尼對公園内的爪哇犀進行初步統計,只發現了 25~30 頭爪哇犀。此後雖投入大量人力和資金,但種群在 80 年代增長到 50~60 頭後,恢復速度明顯減緩,甚至一度出現倒退,這很可能是由于當地的環境承載能力已經很難再支撐更多犀牛生活于此。
為破解這一困境,保育人員将栖息地的恢復作為重中之重。在國際資金資助下,印尼官方雇傭周邊社區居民清理被砂糖椰子入侵的林地,補種原生植被,以拓展适宜犀牛栖息的生境。周邊居民通過參與森林恢復工作獲得收入,自然也消解了砍伐原生林開荒的積極性。僅在最近十餘年,烏戎庫隆就恢復了 5000 公頃的原生林地,紅外相機裏不斷出現的犀牛幼崽也側證了栖息地恢復的成效。
2020 年,印尼官方公布的國家公園内的爪哇犀幼崽圖片|印度尼西亞環境和林業部
樂觀情緒渲染下,已有保育學者開始暢想至關重要的下一步——另尋他處,重建一片至少 4000 公頃的栖息地;從烏戎庫隆選擇體格強壯、正處于繁殖階段的 5 雄 3 雌作為遷地保護的 " 火種 "。他們猜想,在未來 20 年内,爪哇犀的種群規模或許可以恢復到 150+ 頭,逐漸擺脱滅絕的厄運。
但就在此時,盜獵的槍聲驟然響起……
被忽略的盜獵
為何印尼的爪哇犀保育工作屢有突破,卻對時間跨度如此之久、獵殺規模如此之大的盜獵行為毫無察覺?
盡管犀牛受到多份國際公約的保護,但在全球尺度下,針對犀牛的盜獵規模卻并未明顯衰減。尤其是在南非、納米比亞等犀牛栖息國,盜獵依然是影響犀牛種群恢復的主要因素,僅 2023 年在南非就有 499 頭南白犀被盜獵。盜獵導致自 2017 年以來,全球 5 種犀牛的總規模縮減了 3.7%。
被盜獵的南白犀|savetherhino.org
萬幸的是,針對印尼的兩種犀牛——爪哇犀和蘇門答臘犀的盜獵新聞卻很少出現,上一次針對爪哇犀的盜獵還要追溯到 1998 年。有樂觀的聲音認為,這是印尼保護得力的表現。印尼對爪哇犀的保護工作确實頗為全面,除了對烏戎庫隆的陸上區網域進行巡視之外,還有海上巡邏隊專門防範盜獵者從海路非法入侵;外界通往烏戎庫隆的道路也早在國家公園設立之初就被切斷。長達 20 年的風平浪靜或許也讓保育人員相信,盜獵早已經成為過去式。
然而,站在今天回溯,關于爪哇犀的盜獵活動多年未再出現,其實或許只是個概率學上的僥幸。爪哇犀種群規模極小,行蹤又遠比非洲近親更難搜尋,其低矮的獨角也不如白犀、黑犀角更容易換取暴利,自然無法吸引國際性的盜獵網絡關注;加上當地較高頻率的巡護力度,盜獵爪哇犀的性價比并不高。但當本地盜獵團夥掌握了翻查紅外相機尋找犀牛的技巧,同時恰逢 COVID-19 大流行限制了日常巡護,盜獵的風險收益比也在悄然逆轉。
被盜獵者殺害并割角的黑犀牛|the Lewa Conservancy
當然,巨額收益永遠是盜獵的核心動機,其背後則是犀牛非法貿易的旺盛需求。
長期以來,東亞地區一直是犀角非法貿易的核心市場之一。和象牙不同,犀角除了被作為工藝品之外,人們對其 " 醫用 " 的需求更為旺盛,而且犀牛角的 " 藥效 " 已經從傳統的祛熱,與時俱進地演進到了 " 抗癌 " ——哪怕這些 " 藥效 " 都是子虛烏有,犀牛角的成分實際上跟人的指甲差不多。然而,所謂的 " 藥效 " 卻讓犀角的意向消費群體更加廣泛,甚至不局限于富人群體。這些非法貿易的需求不僅威脅着的 5 種現生犀牛,甚至連西伯利亞凍土下埋藏的披毛犀角化石也曾被走私 " 入藥 "。
本次盜獵案件的嚴重程度,也反映出對全球盜獵網絡和非法消費市場的管制仍有不足。而這種不足,很容易對爪哇犀、蘇門答臘犀等極小種群物種帶來毀滅性威脅。
爪哇犀還有希望嗎?
遭受重創的爪哇犀是否還能看到希望的曙光呢?
或許,我們還可以對這種堅韌的動物報以希望。
幾年前,由中國農業大學、丹麥哥本哈根大學及瑞典斯德哥爾摩大學聯合進行的研究認為,更新世前的犀牛類群就發生過大規模物種滅絕,一些現存犀牛物種已經經歷并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小種群狀态,它們也演化出了諸多适應小種群的特征。相較于古犀牛,現存犀牛物種的有害突變比例顯著較低,這可能是因為現生的犀牛種群通過群體遺傳選擇,已經盡量清除掉了有害突變,以保證其小種群的健康。
生活在印度某個國家公園裏的印度犀|Itsjustadeep / Wikimedia Commons
生活在亞洲的另一種獨角犀——印度犀(R. unicornis),其保育案例也證明了犀牛的頑強生命力。上世紀初,印度犀也因栖息地被破壞、過度獵殺等威脅,種群規模一度萎縮到不足 200 頭;但在印度和尼泊爾當局的嚴格保護下,今天的印度犀已經持續恢復到 4000 頭左右。
在驟然損失 1/3 的種群後,爪哇犀正面臨着比印度犀更嚴峻的局面,火山的不确定性也讓保護工作無法徐徐圖之,它的命運或許真需要仰賴一絲好運氣。但在祈求天時地利的眷顧之外,盡快重振信心、查補保育工作的短板、更積極地推進種群恢復和異地種群引入工作,才是決定它何去何從的關鍵。
博物館中的爪哇犀未成年個體的标本|Peter Maas / Wikimedia Commons
這也并非只需要印尼一國努力。打擊全球野生動物非法貿易網絡需要凝結各方力量,最終的目的也不僅為保護爪哇犀。在并不久遠的歷史上,中國也曾有過爪哇犀、蘇門答臘犀和印度犀的足迹,先祖鑄就的銅器上也曾留下巨獸孔武的風采。或許,當它們最終走出滅絕的陰霾,也能再次回到神州大地,續寫未盡的故事。
作者:一個男人在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