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财經經驗:偷跑的《塞爾達傳説:王國之淚》,讓所有人一起發瘋,歡迎閲讀。
圖片來源 @視覺中國
文|刺猬公社,作者|星晖,編輯|陳梅希
主機圈子最近很熱鬧,不誇張地説,一款即将到來的新遊戲正牽動着全球玩家的目光。
在以電玩店集群而著稱的北京鼓樓大街一帶,人們能窺見許多蛛絲馬迹。不論置身 " 龍翔 "" 極點 " 還是 " 海達 ",電玩店的老板們總能熟練地領悟買家提問——哪怕後者只是抬手指了指牆上的海報——随後不假思索地報出 " 那款遊戲 " 的到貨時間。
"《王國之淚》?月中。"
《塞爾達傳説:王國之淚》海報,圖源網絡
然而在互聯網上,默契期盼的氛圍卻被一個意外事件終止。就在離遊戲正式發售不到兩周的時候,任天堂新作《塞爾達傳説:王國之淚》遭遇了聲勢浩大的偷跑與破解,劇透内容很快擴散到各大社交平台,在全世界範圍内飛速傳播。
渾水之中,有意圖借機牟利的商家,也有趁亂掀起罵戰的網友,有的意見領袖嘗試重談盜版問題,更多玩家則用退網的方式被動防御。從小圈子到大社群,小作文、道歉信、舉報記錄四下橫飛,正反辯方難辨敵我……
一部萬眾矚目的年度大作,就這樣被卷入了喧鬧混沌的輿論場,以一種難以預測的姿态掀開了諸多暗面。
一款遊戲和兩種生意
5 月,鼓樓大街入夏。
對于長居北京城的電玩愛好者來説,這個地名頗具份量。回溯十多年前的巅峰期,鼓樓大街上曾散布着超過 40 家大大小小的電玩店," 北京電玩一條街 " 的盛名一度廣為流傳。
10 年代左右,随着電子商務勢起,全國各地不少電玩店都做起了網店生意,鼓樓大街的沿路鋪面也漸漸換上陌生招牌。疫情過後的今天,當我再度步行于鼓樓附近的國槐樹下,目力所及的實體店數量大約不到全盛時的四分之一。
在地安門外大街," 華力傑電玩 " 幾乎是東側店面裏僅存的獨苗。它的附近曾經有 " 陽光 "" 月光 "" 星星 " 等一眾同行扎堆,但現在多的是食品鋪、鞋服與美發店,門前有來自天南地北的遊客面朝鼓樓比剪刀手拍照。
華力傑電玩店,圖源刺猬公社
從外面看,如今的華力傑電玩更像是一家冷飲店,半數門面屬于老北京豆汁、冰棒、飲料和酸奶,飲品的标語貼在醒目處。
但往裏走幾步,左側滿牆的遊戲卡帶便跳出來宣告主權,PS4 與 PS5 遊戲覆蓋了過半區網域,Switch 陣中大将與之分庭抗禮。
華力傑的老板把一張字條擱于桌案,上面潦草地記着幾個遊戲名,在列表偏下方的位置,是大大的 " 王國之淚 " 字眼,筆畫斜逸欲飛。
這時,如果你再抬頭仔細看一眼,會意識到卡帶牆正中間的 "C 位 ",擺放的正是《塞爾達傳説:曠野之息》——《王國之淚》那飽受贊譽的傳奇前作。
轉到另一邊的鼓樓東大街上,電玩店要密集一些,南邊有著名的 " 晨光電玩 ",對面是過去的 " 酷玩 e 代 "。
在經營多年的龍翔電玩店裏,老板把《王國之淚》的宣傳畫貼在最接近收銀台的位置,鄰靠任天堂主機的廣告。按照店裏的説法,預計等到 5 月 16 号那天,嶄新的《王國之淚》卡帶就會成批來到這裏,然後被送往每個玩家手中。
在龍翔電玩的官方網店,《王國之淚》無疑是近期的銷量支柱,截至發稿前有超過 900 人付款預定,甚至超過銷量第二名到第十名的的總和。
一騎絕塵的《王國之淚》,圖源淘寶
相似的局面出現在許多電玩網店。單就鼓樓大街上的熟面孔而言,晨光電玩、老玩家電玩等店的《王國之淚》線上預售銷量也都突破了 1000 大關,遙遙領先于店内其他商品。目前,《王國之淚》實體卡帶标準版的市面價格穩定在 380 元左右。
與此同時,另一類商品在 " 王國之淚 " 這一關鍵詞的搜索結果中出沒。
相較于電玩店逼近 400 元的卡帶價格,這些商品同樣配有《王國之淚》的青色海報,标價卻只有個位數,甚至打起了一場仿佛無底線的價格戰:8.8 元、8 元、7.88 元、6.9 元、5 元、1.5 元……
另一種在售的《王國之淚》,圖源淘寶
偷跑破解版《王國之淚》,就這麼堂而皇之地通行銷售。此類產品并不包含實體商品,通常是 PC 模拟器、被破解的遊戲本體以及附帶的金手指修改器,趨近于一種無本買賣。
從數據來看,各路破解版《王國之淚》的銷量并不遜色于頭部電玩店,銷量破千者大有人在,5 元、8 元、10 元的價位都各有人氣店鋪耕耘 " 細分市場 "。
倘若按照銷量排序,目前排在前 5 名的店鋪已經售出了 40000 份以上的破解版資源,換算為卡帶價格不少于 150 萬元。
當然,即使沒有破解版資源,這些買家也絕不見得都會購入卡帶。但破解版的存在,顯然會在一定程度上擾動另一邊的卡帶生意,盡管無法真正量化潛在的損失。
從 2000 年經營至今的老店晨光電玩得知 " 偷跑 " 消息時,起初以為是市面上出現了現貨卡帶。很快,在發現模拟器破解版的銷售現狀後,店方感到 " 三觀炸裂 "。而面對大量活躍的破解版網店,同有 20 年歷史的龍翔電玩也表示 " 沒有辦法 "。
事實上,這些 " 空手套白狼 " 的商家并非此時才有。點開破解版店鋪的主頁,除了《王國之淚》以外,往往還包含《寶可夢 朱 · 紫》《超級馬裏奧 奧德賽》等大量 Switch 平台的人氣遊戲。
畢竟,在 Switch 設備被普遍破解的當下,其平台遊戲在技術層面幾乎不可能擺脱資源流出的命運。此類店鋪便是在這一事實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甚至在競争中擁有了自己的内卷之道。
例如,在和我溝通的過程中,不止一家破解版店鋪向我傾情推薦所使用的模拟器,并标榜自家 " 已更新到最新版本 "" 保證可以穩定玩 ",甚至承諾未來 " 持續更新 "。
另一家網店則表示能提供多種網盤下載方式,并準備了 " 确認收貨 5 星送 60 幀補丁贈品 " 的成套話術。
熱情的推銷話語,圖源淘寶
只有被問及資源來源時,店家們才會不約而同地選擇沉默。當我提起遊戲的發售時間未到之後,一個店主先是安靜了片刻,最後答非所問地回復了我這樣一句話:" 最近王國之淚賣的很火。"
愈演愈烈的多重罵戰
在知名遊戲媒體 IGN 評選的 " 史上最佳遊戲 Top100" 榜單上,《塞爾達傳説:曠野之息》位列榜首,其歷史地位不言而喻。
作為《曠野之息》的正統續作,《王國之淚》堪稱含着金湯匙長大,自項目宣布起便坐擁擁趸無數,此後每回發布預告都能在玩家社群中掀起一場狂歡。
但是當偷跑事件發生時,這場曠日持久的 " 狂歡 " 卻催生了另一種熱鬧而病态的局面。
5 月 2 日起,大規模的遊戲内容創作者加入偷跑大軍,首先給了關注行業資訊的玩家一個下馬威。
同時,各平台的遊戲主播在直播中公開遊玩破解版遊戲,正版玩家的罵聲和 " 再多來點 " 的呼喊聲混雜交織,化為滿屏彈幕。
此後,在抖音等短視頻平台,許多人剪輯上傳了《王國之淚》的結局劇情片段,對每一個點進遊戲标籤的觀眾進行 " 無差别劇透攻擊 "。
為避免劇透,視頻畫面已做模糊處理,圖源抖音
過去的一周裏,我們能看見種種詭異的畫面:跑實體店的 愛好者還在填到貨登記表,分享網盤鏈接的人已經跑完流程;第一批體驗 " 究極手 " 新玩法的人不是預購玩家,而是開了 " 金手指 " 的破解版閱聽人;嘗鮮者所遊玩的工具不是 Nintendo Switch,而是任何一台電腦都能安裝的民間模拟器。
在偷跑攻勢中,老老實實苦等良久的《王國之淚》預購玩家似乎成了最大輸家。更要命的是,他們不僅失落,而且還面臨着破解版玩家的 " 跳臉嘲諷 " ——這四個字正成為新的矛盾核心。
如今,沒有多少人還敢在社交平台上表達如 "《王國之淚》搞快點 " 這樣的發言,因為一個不留神就會引來沾沾自喜的誅心之言:" 啊?你還沒玩上嗎?我已經通關了。"
玩家們想不明白:" 為什麼玩偷跑盜版的人反而這麼理直氣壯?" 于是他們奮起反駁,大博主發視頻聲讨盜版,小玩家在論壇發帖譴責。
然而令人困惑的是,這一切似乎并未獲得想象中完全一邊倒的輿論支持。相反,一種罕見的反彈之勢在不同的平台出現,站在不同立場的人借助《王國之淚》事件的空前熱度,以嘲弄的姿态攻擊正版玩家長久以來的 " 暴行 "。
正版玩家矛頭所指的最中央,無疑是遊玩破解版、甚至反過來羞辱正版玩家的盜版玩家群體。
而後者的反擊手段,是質疑正版玩家的 " 正義 " 立場。在這群活躍發聲的盜版玩家内部,可以大略劃分為幾個不同的群體,各有指導綱領。
第一群人的目标是拉正版下水。他們指出,在現行的市場局面下,所謂正版玩家花大價錢購買的卡帶也并非真正意義上的合法正版。比如其中面向特定國家和地區的版本,中國玩家以海淘等方式購買遊玩,在盜版玩家看來并不是完全的 " 清白 ",也就不比盜版玩家高貴。
當雙方罵戰愈演愈烈之後,盜版玩家中有人宣稱已經對有關部門發起舉報,目标是借助更強大的外部力量,讓正版玩家再也玩不了所謂正版,其豪言狀語好似按下了共赴黃泉的核武器按鈕。
舉報者,圖源網絡
第二群人的論據在于,《王國之淚》因其開發商的國籍而具備某種原罪。所謂支持正版是一種不愛國的表現,如是論調在百度王國之淚吧集中湧現。
此處發生了一個标志性事件,在偷跑新聞傳出後,據稱有中國玩家自發向任天堂寫公開道歉信。由于偷跑和破解顯然不是僅限中國玩家參與,寫道歉信這樣主動包攬罪責的行為頓時激發了各平台用户的不滿。
道歉信引爆輿論之後,咬死國别不松嘴的聲音變得更多。一批人發帖稱 " 任天堂這麼看不起中國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任豚?"
另一批人則反串扮演任天堂粉絲,假意擔憂 " 任天堂對中國玩家失望了 "" 引起外網群嘲了 ",試圖用看似自責 " 跪舔 " 的标題激起更多愛國玩家的反感。
第三種聲音則以情緒為主導,體現出一種純粹的逆反心理。具體地説,這類盜版玩家本身并不維護盜版,而是對部分正版玩家一直以來的 " 優越感 " 表示不滿,并用 " 正版狗 " 等詞匯去極力貶低對方。
在他們看來,既然大家都或多或少消費過盜版的文化產品,就應該誰也不誰説,不該自己玩正版遊戲就站在 " 道德制高點 "。
換言之,這種積怨其實并不針對《王國之淚》這一款遊戲,而是長久以來精英玩家叙事在玩家社區中占主導的副產物,是 " 遊戲婆羅門 " 等等圈層鄙視鏈發酵的結果。
評論區的觀點,圖源抖音
只不過今天,宣泄炮火的出口恰恰是近年來如日中天的《塞爾達傳説》和存在感強烈的任天堂玩家。
虛無的復仇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時日因為積怨而開口嘲諷的不只這些盜版玩家。有的群體盡管并未真正參與偷跑事件,卻也難以避免地流露幸災樂禍之意。
比如,一部分視任天堂為敵的索尼玩家。跨越多年、綿延數代(主機)的世仇我們暫且按下不表,單説一個在互聯網空間被用作武器的稱謂:" 任豚 "。
" 任豚 " 一詞是對任天堂粉絲的蔑稱,其起源是不同主機陣地間的罵戰,索尼粉絲慣稱任天堂粉絲為 " 任豚 ",任天堂粉絲則用 " 索狗 " 作為回擊。
這些明面上難以談論的敵意原本局限在小圈子内部,卻在今時今日互聯網的推波助瀾下擴大使用範圍,并在得到梗文化的加持後變本加厲。
那些因為偷跑事件為廠商鳴不平的普通玩家,即使從未介入過曾經的主機對壘,現在也會被當場冠以 " 任豚 " 惡名——而罵出這兩個字的人,同樣可能壓根不是原本的索尼玩家。
再比如,一部分壓抑許久的《原神》玩家也被卷入戰局。
在當年譴責抄襲的風潮中,《塞爾達傳説:曠野之息》是許多《原神》反對者拿來攻擊米哈遊的利器。 直到今天,很多人仍未忘記《曠野之息》曾給《原神》引來的非議,也難以釋懷部分任天堂擁趸不憚表露的惡意。
就偷跑事件而言,在知乎提問的回答區網域,許多《原神》玩家沒有多説,而是一句一句摘抄了《原神》遭遇内鬼偷跑時(相關報道:" 内鬼 " 大戰米哈遊)面臨的種種挖苦語錄,以此作為一種 " 回旋镖 " 式的反擊,舒一口 " 蒼天繞過誰 " 的郁氣。
" 回旋镖 ",圖源知乎
在漫長的時間裏,活躍在社交平台上的《原神》玩家被動接受了弱勢的輿論地位,也承受了某種 " 雙重标準 "。當相似的苦果降臨在《王國之淚》的身上,這似乎是僅有的報復機會。縱然只是口舌之快,但它确實提供了一條罕有的情緒出口。
與此同時,也不乏好事者冒充《原神》玩家的口吻,在本次盜版風波中繼續攪動風雲。在永不止歇的反串與抹黑面前,哪怕是《原神》玩家自己也早已放棄了解釋的欲望,唯有一句 " 反正轉火罵原 " 的自嘲。
人們只能共同見證,難以厘清、無法終結的群體仇恨不斷加劇。
最初,問題是偷跑。
作為一種系統性漏洞的反映,遊戲偷跑之所以難以根除,是因為實體卡帶本就需要時間提前運輸、鋪貨,龐大的分銷網絡中勢必存在無法管控的環節。像去年 1 月的《寶可夢傳説 : 阿爾宙斯》、7 月的《異度神劍 3》,無一能擺脱泄露的宿命。
相比于網絡泄露的方便迅捷,不一定劃算的維權成本、復雜的個體追責度量、全球執法的難度,種種因素壓制了東半球最強法務部的表現。對行業來説,大公司尚且如此,小團隊又該如何自處?未來的《黑神話:悟空》們,會遭遇相同的窘境嗎?
後來,問題是盜版。被道德譴責多年的盜版玩家奮起反駁,進一步壓縮了讨論的空間。為了合理化破解行為,人們甚至會轉而指責任天堂的不思進取——這間接導致 Switch 被徹底破解?——以及服務體驗的缺憾," 模拟器的幀數和畫質更好 "。
在宏觀層面,版權意識的背景命題,至今仍因為數字傳播的特殊性糾纏着文化產業的所有分支。具體到這場争論中,對完美受害者的苛求模糊了原本的焦點。而舉報手段帶來的一時痛快,更是冷酷地把風險平等地懸置于每個玩家的頭顱上,為此不惜将遊戲產業長久以來所蒙受的污名本身當作武器。
最後,問題是共識已被立場撕裂。個體的、部分人的、某一時期的言行,最終在罵戰中被擴散到更大的群體、更多的靶子。
你因為從未發起的審判被罵作 " 正版俠 ",我因為和反串黨玩同一款遊戲被打成 "OP"。接着,人們互相指責對方的非理性,留下更多留待清算的龃龉痕迹。
也正是在混戰擴大的過程中,原本黑白分明的正盜版問題滋生出灰色的輿論場——" 即使我道理上不該支持盜版,但我還是樂得看見你‘破防’。"這種快意又引來更多浸淫于抽象文化的樂子人,将話題扭曲到無法對話的地步。
互聯網的匿名性提高了辨識敵我的難度,公開性卻放大了極化言論造成的傷害。一個越是投入金錢與情感的玩家,似乎越是要無端忍受難以消化的非難。
《王國之淚》度過了煎熬的前夕,明天它将風風光光地發售,相信仍會創造了不起的商業成績。但在人們的集體記憶中,這段由偷跑開啓的混亂故事并不會真正終止。
它所揭開的創口不只關于遊戲圈,也關于所有身處現代網絡語境中的群體,關于每一個無法獨善其身的你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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