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電影經驗:對不起,我不想跟風吹捧這「國產之光」,歡迎閲讀。
這兩天一直有人在催魚叔寫一部新片——
《長安三萬裏》
那咱們就來説説。
《長安三萬裏》正式上映 11 天,票房破 8 億。
刷新了追光動畫單片的票房紀錄。
豆瓣評分,也從 8 分一路漲至 8.2。
一眼望去,稱得上叫好又叫座。
但同樣熱鬧的,還有圍繞這部電影的争議。
有戲外的争議。
電影院裏,出現了小朋友們集體背詩的現象。
引起部分觀眾反感。
也有電影本身的争議。
有人看哭,有人看睡。
「流水賬」「辱李白」「魔改歷史」的質疑并非孤聲。
兩類評價并駕齊驅,催生了罵戰。
打差評的人,會被質疑「沒看懂」「沒文化」「沒閲歷」「沒有民族自豪感」。
甚至「阻止國漫發展」。
事已至此,确實值得跟大家一起探讨一下。
一部電影,為什麼能吵成這樣——
《長安三萬裏》
《長安三萬裏》上映前,魚叔已經充滿期待。
一是因為,題材上的新鮮感。
古典神話(封神、西遊、白蛇 IP)之外,國產動畫首次選取真實歷史人物作為主角,自然讓人好奇。
而最重要的是,這個主角太過特殊。
李白。
盛唐如果是頂王冠,李白的文學成就則是冠珠。
這個家喻户曉的名字,讓其成為中國最具代表性的文化符号之一。
但可惜的是,其電影形象卻并不豐富。
《妖貓傳》裏,辛柏青飾演的李白鏡頭只有短短幾個。
讨論度卻居高不下,可見觀眾偏愛。
《長安三萬裏》前期放出的預告裏,李白形象就備受讨論。
幾句詩句,就讓咱的文化 DNA 狠狠亂蹦。
但可想而知,電影難拍也正在此。
家喻户曉意味着難出新意,天才之力也讓常人只可旁觀而難以共情。
于是創作者們有意設定了一個角色高适,讓其代替觀眾望向李白,望向長安。
一來讓觀影體驗有實感,二來也帶來舊料新挖的期待。
但為何產生如今的争議,還要從電影本身説起。
* 以下内容包含嚴重劇透 *
影片開篇,以盛唐諸神時代人氣末流的高适為主視角切入。
唐軍危急存亡之際,朝廷派人來督軍。
盤問起帶軍首領高适,與叛軍黨羽李白之間的往事。
于是,倒叙回憶開啓。
二人相識之時,正值開元盛世。
人人渴望入世,成就一番功勳。
高适與李白,便是在去往長安的路上意外結成好友。
彼時少年意氣,未來如朝陽。
高适天資不高,但踏實勤勉。
李白潇灑不羁,但待人以誠。
二人一靜一動,投契相伴,共赴長安。
本以為前程似錦,誰料步履維艱。
李白商賈出身,無緣科舉。
帶貼拜谒求舉薦,又被拒之門外。
二人黃鶴樓把酒消愁,李白欲題詩其上。
結果崔颢一首《黃鶴樓》,又讓他無奈擱筆。
仕途不通,詩藝落敗。
李白的初登場,便埋下了失意的種子。
黃鶴樓一别,李白前往揚州,高适留在長安。
二人各自發願展宏圖,并定下一年後再見之約。
電影便以高、李二人數次相約、相見為引子,串起他們的人生節點。
人與時代互為因果,因此也映照出唐帝國的盛衰走勢。
加之課本裏的詩人們,花團錦簇般地亮相。
近三小時的時長裏,創作者有描摹盛唐畫卷,以詩與人寫就長安史詩的野心。
可惜的是,這野心似乎落了空。
事實上,電影确實刷新了許多舊時觀念。
最典型的,就是李白徹底「塌房」了。
而塌房原因,恰恰是電影叙事問題與觀眾分歧所在。
與李白分别後,高适在長安也入仕無路。
時間一到,便前往揚州赴一年之約。
而這時的李白,是什麼樣子的呢?
説好聽了,是縱橫恣意。
説難聽了,就是不靠譜。
他完全不記得與高适的約定,笑聲嘹亮,幾近癫狂。
酗酒貪歡,豪擲千金。
高适見此,心下便知不同路。
二人揚州分别,各自祝好。
誰知下次見面,李白更不靠譜了。
他家道中落,來尋高适。
不聽勸慰,入贅許相,做個了備受世人鄙夷的贅婿。
二人因此,再次分别。
剩下的,便是随着時間推移。
越見李白,越離譜。
高适自赴邊塞,熬苦功,見疾苦。
而李白,倒插門兩回。
高适安守家園,中年苦讀及第。
後又再往邊塞,從基層做起。
李白雖得皇上召見,揚名長安。
但多數時間就是喝喝喝,喝到一再忘記約定。
喝到大腹便便站不穩,郁郁不得志轉投向道門。
于是腳踏實地的現實主義者,守得雲開見月明。
盛唐消逝,終在亂世中候到了建功立業的機會。
高适平亂有功,身登高位。
而李白錯投叛軍,淪為階下囚。
潦倒不堪,遭人唾棄。
曾經的天才光輝,如今破碎瓦解。
論體面,還不如普通人。
經由高适望見的,便是這樣的李白。
這部片子遵循時間順序,串聯起二人的人生碎片。
但也造成了「流水賬」觀感。
而李白的「塌房」,則是礙于叙事視角。
觀眾代入高适視角,與其共情,自然增加了認可度。
反觀李白,只展現了他的愁苦,卻未叙述背後因由。
單看故事,便只剩下一個俗世功績衡量下的失敗者形象。
有相關知識儲備的觀眾,憑借多年來語文教育對李白詩篇「豪邁浪漫」的印象打底,能理解他這落石滾坡一樣的人生裏,有化不開的萬古愁。
知道縱然唐開科舉,重新調整社會結構,但生機卻仍未為他而開的無奈。
知其豪擲千金,在全國播撒天才之力,不過也是在儒家入世觀念的霸權管控下,迂回求得一絲建功之機。
知道盛唐對于李白而言,是成就,也是詛咒。
大概由此,便看見了失意,以及電影裏描摹出的天才另一面。
相似的,還有電影中讓人印象深刻的少年杜甫。
大眾對其明麗形象的偏愛,是出于對他日後境遇落差的感慨。
而這些依賴觀眾補齊的部分,正暴露出創作上人物刻畫的省略與片面,也就導致了評價的割裂。
在此之下,浪漫主義不再浪漫,只剩散漫與頹唐。
不可否認的是,《長安三萬裏》出色的視覺呈現,對觀眾的眼睛十分友好。
多時多地季節變幻,畫面美輪美奂。
連夜月下飄飛的花瓣都沾染着國風餘香。
一個個熟悉的詩人名字,連同他們流傳千古的詩篇裝點着整部作品。
獨屬于中國觀眾的集體記憶被喚醒,也勢必帶來激昂的文化自豪感。
正如整片的高潮,就是李白在黃河旁念出《将進酒》。
超現實的恢弘意象的堆疊,帶來生理上的震顫,也帶來影院裏小觀眾們的背詩奇景。
但這些亮點,到底無法拯救電影叙事上的羸弱。
反而讓影片有了一股晚會感。
就像我們看河南衞視的國風晚會,心裏激蕩起的文化自信與感動。
這種感動與其説來自電影,不如説是來自民族文化自身。
其實如此讨論下來,也就不難理解電影的兩極化評價。
有争議也并非壞事,反而透露出觀眾的關注與可惜之意,從而變相促進創作者完善作品視角。
就比如春節檔的《深海》,觀眾的觀點碰撞,确已帶給導演田曉鵬更多維度的思考。
這都屬于批評自由的範疇内。
但罵戰就是另一碼事了。
不知大家發現了沒有,近年來熱門國產動畫總會引發一些怪現象。
理性讨論,變得越來越困難了。
相互攻讦,倒成了常态。
《雄獅少年》的人物建模争議,本來是見仁見智。
竟然被上升到了「辱華」的層面。
《深海》被诟病形式大于内容,也是許多創作者會面臨的難題。
可給出批評的人,又莫名被扣上了沒有同理心的帽子。
近期的《長安三萬裏》也處境相似。
支持者扛着民族文化的旗幟,站到了一個天然正義的制高點。
而指出電影拍得不夠好的人,分分鍾被打成「不愛國」「沒有民族自豪感」。
這難道不是一種道德綁架?
究其背後原因,有來源于觀眾的。
許多人對電影的态度,并非向内尋求情感共鳴,而是當成标榜個人審美的時尚單品。
審美具有排他性,人又有自我維護的本能。
加之集體情緒極容易被煽動,便產生了摩擦。
但更重要的,是行業的變化。
其實,2007 年,談話類節目《锵锵三人行》中,窦文濤、何平、成方圓三人就探讨過電影罵戰的背後原因。
如今再看,部分内容還未過時。
比如罵戰的成因,一方面是網絡擴大化了參與話語權,以如今情形來看,短視頻平台的崛起,又将觀影者進一步分化,也讓審美固化,不可調和。
另一方面,也因口碑已經不是一部電影的最高追求,票房才是。
「詐騙式」宣傳幫觀眾預設觀影動機,讓人進入影院。
好了賺誇,爛了賺罵,好壞都有利可圖,罵戰也成了被借來的東風。
而可惜的是,以利益為最終導向的創作,讓其不得不兼顧個人表達和商業要求。
既要「下沉」,又要「深刻」,反而更容易出現劇作上的問題,引發更多質疑,可謂惡性循環。
在關于《長安三萬裏》的罵戰中,有一條讓魚叔印象深刻。
「這次如果這電影輸了,我們的孩子們還能看到這麼有意義的電影嗎」
想看到一部好電影,竟然需要如此卑微。
罵聲循環往復,票房熱火朝天。
真的苦的,還是想看好電影的觀眾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