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科學經驗:必須説一下,中國人在巴基斯坦做的這件事!,歡迎閲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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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455-探險犍陀羅
文字:邵學成
校稿:辜漢膺 / 編輯:板栗
2023年3月北京故宮博物院"譬若香山"犍陀羅藝術展開幕,人潮若織,中國觀眾知道了巴基斯坦文明的支柱之一"犍陀羅"藝術,這個介于中國漢唐盛世之間的宗教文明,也一直是世界學者心中的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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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8年7月,中國學界自發組織的一支12人科考隊,曾深入考察這一區網域。邵學成博士作為組織者之一,寫下這篇回憶短文。
科考隊隊員合照▼
"我們滿懷希望的衝進犍陀羅,尋找古代理想國,卻全員累趴病倒。但現在想起來,雖然當時已精疲力竭,卻内心滿滿都是幸福。或許,古代的犍陀羅就是那個永遠的精神烏托邦,可望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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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的知識大陸和立下的決心
2018年7月來巴基斯坦考察前,我們對于很多巴基斯坦博物館開放時間,以及考古遺址和工地具體位置,是否對外國人開放、能否順利到達,都不确定。
因為網絡公開信息少且不準确,博物館遺址也沒有網站,除了法顯和玄奘記載,前人可以參照的實地考察經驗更是少之又少。我們只能一邊打聽一邊行走,在為期3周考察中從巴基斯坦北部吉爾吉特到南部信德省卡拉奇,橫穿巴基斯坦疆網域,一路"摸着石頭過河",説是"探險"不足為過。
此次考察點位▼
科考隊員年齡差距大,六十來歲的"老法顯"和未滿三十歲的"新玄奘"年齡段都有,我們也笑稱是新的西行求法僧團。沒想到的是,這次大規模的踏查後,5年過去了,大家都發生改變,也都開啓了新的人生。
初識犍陀羅,玄奘成了旅遊代言人
飛機在首都伊斯蘭堡着陸後,大家簡單收拾,就直接奔赴附近旁遮普省的塔克西拉遺址群展開調查。其1980年被評為世界文化遺產,旅遊業很興盛。
犍陀羅遺址分布圖▼
塔克西拉考古博物館,英國殖民者在1918年建立
1928年開館,特别是以考古發掘品著名▼
這一地區是各種文化大熔爐,不僅因靠近印度大陸而吸納其文化,且深受希臘羅馬文化和遊牧文化影響,這些"文化影響論"在我們走進大規模的城市和寺院建築廢墟時,會有更感性直接的認識。過往如今,宛如一夢,站在這片廢墟中,望着遠方古老盤山羊腸小道,想到從亞歷山大東征到犍陀羅寺院經濟逐漸衰落荒廢,這其中又有多少興衰故事。
橫屏-絲綢之路▼
簡單來説,犍陀羅遺址分布在山地荒野和平原兩種,多為人迹罕至區網域。我們都是第一次走進犍陀羅的田野,都很興奮,但酷熱的天氣、陌生的語言環境、落後的社會保障和高強度的田野考察很快就讓大家清醒過來,這場考察之旅會是一次探險和挑戰。
主要考察區網域▼
考察初期,大家都會被法顯、玄奘西行求法精神感召,很想弄清楚他們巡禮路途中,曾到過哪些遺址和寺院。尤其是到了現場,這種心理更加熾熱,但真正考察這些龐大數量的遺址後發現,它們建築布局、分布位置都很接近,一般人都是難以辨别。
古代僧侶考察圖▼
"玄奘住過的寺院"更多成為當地旅遊的營銷手段,案内人為了迎合中國遊客,往往會在遺址中指着較大、或保存較好的建築説,"玄奘當時就住在這裏"。同理,如果面對歐美遊客,又會説這是亞歷山大居住的城堡。這種説法沒有證據,僅是為了滿足遊客的心理需求,但對于學者來説,這些人雲亦雲是不夠的,必須做出更多的積累和研究。
阿育王時期建立的法王塔(Dharmarajika)
公元前2-7世紀,後期持續擴建▼
橫屏-希臘化-安息(帕提亞)時期
建立斯爾卡普(Sircap)古城
公元前1-3世紀▼
斯爾卡普古城雙頭鷹神殿,公元1-2世紀
體現了印度和羅馬藝術的融合▼
焦蓮(Julian)寺院的佛教造像3-5世紀
石膏造像是晚期佛教藝術風格主流▼
焦蓮寺院的小供養塔上的石膏造像▼
拜火教神殿詹迪亞爾火神廟
公元1-2世紀,當時還存在其他宗教信仰▼
白沙瓦盆地的斯坦因遺產?
為一探犍陀羅究竟,我們進入開博爾普什圖瓦省的白沙瓦,這裏古代是貴霜王朝的首都,不僅是犍陀羅文化的中心,匯聚了當時最頂尖的工匠和藝術成就,現在也是巴基斯坦的科研中心。
貴霜帝國範圍及白沙瓦所在▼
我們為這次考察制定多種計劃,首先訪問大學和博物館科研部門獲取新信息。我們考古向導莫塔扎(M.Murtaza)給予很大幫助。莫塔扎考古學碩士畢業,家鄉在中巴邊境的罕薩(Honza),典型的山地人性格,忠誠且又寡言守信。
我們的考察向導莫塔扎先生,張偉教授為其速寫留念▼
他們知道我是從敦煌過來,不僅介紹很多學者給我們認識,也對我們的考察目的很感興趣。并且開玩笑的説到,"斯坦因博士(A.Stein)去"發現"敦煌時,斯坦因還在英屬印度考古局工作,負責這裏工作,也是白沙瓦博物館館長。現在中國的博士們來了,您們也會發現巴基斯坦的"敦煌藏經洞"。
我們考察隊白沙瓦博物館造像前拍照
孫志軍老師拍攝了全套館藏▼
白沙瓦大學考古博物館的女館員和莫塔扎交談,
她首次接待中國學者團來訪
她們還幫助我們找來歷年的巴基斯坦考古報告年冊,補充我們的認識
她也希望和我們一起考察,因為女性不允許單獨出門,
女性考古學者的田野考察機會很少,但這些年正在改變▼
白沙瓦大學在布特卡拉3号寺院發掘出土的禮拜佛塔雕刻。
白沙瓦大學博物館裏可以看到這些年白沙瓦大學考古系歷年所作的工作,代表了巴基斯坦學界考古成就▼
莫塔扎年輕史曾沿着斯坦因路線數次考察,他學習考古學,興趣在此,他的老師中也曾有斯坦因的助手,深受其影響。但考古系畢業後,成為一家之主,為了生計,莫塔扎一邊歸家種植果園,一邊從事考古向導工作,經常陪同外國考古隊考察探險。他所言不假,很多新發現的考古遺產一直震驚世人。
實際上,巴國旅遊并不景氣。2001年911事件後,文化觀光事業受到牽連,2005年又發生大地震,旅遊業和國際考古合作蕭條了十幾年。這次莫塔扎重返崗位自信滿滿,認為有了中國加入會有起色,也将會告知沿途斯坦因等人曾考察發掘過的遺址。
橫屏-塔克伊·巴伊(Takht I bahi)寺院,1-7世紀
斯坦因1911年曾發掘和保護修復▼
塔克伊·巴伊寺院的地下冥想室和倉庫建築▼
橫屏-賈馬爾·咖裏(Jamal Gahri)寺院俯瞰圖
1-5世紀▼
賈馬爾咖裏頂部主佛塔和周圍供養佛龛像一塊鍾表盤▼
一百年前,斯坦因為尋找犍陀羅美術向東傳播的證據,不僅沿着玄奘和法顯記錄,重走巴基斯坦的行程,也一直走到敦煌和内蒙古。後來,又回到巴國西北山地找中國漢唐美術對該地區的影響,往返數次,做了大量工作。我們聽了這些,也感到了些許壓力,認知上的不對等和差距需要我們努力,但無論如何都要完成考察計劃。
白沙瓦盆地物產豐饒,生活着幾百萬普什圖族人,人們過着平靜的農耕生活。這裏至今還流傳着貴霜王迦膩色迦的各種傳説,在其治下不僅國力達到頂峰,也作為擁護佛教和寬容其他宗教的君王,也留下眾多遺存,但随着歲月變遷,多數都已經夷為平地。
斯瓦特貢巴特(Gumbat)佛塔前的普什圖族青年▼
白沙瓦博物館的犍陀羅藝術石刻造像
有希臘羅馬人臉龐的藝術風格▼
白沙瓦博物館的石刻菩薩造像
基本都是使用當地藍灰色片岩制作▼
佛教在千百年也發生深刻變革,今非昔比。現實中更為殘酷的一面,在靠近開博爾山口的道路兩旁,還有很多阿富汗難民營聚集在此地,艱難度日,古今文明的巨大反差刺激着我們。
斯瓦特河谷的佛塔果園和密宗摩崖石刻
我們沿着喀布爾河考察了很多建築遺址,可惜的是多被歲月流逝湮沒。盡管很多保護設施簡陋,但氣場猶存,這已滿足了我們的懷古之心。其實,公元7世紀玄奘路過此地時,看到這裏異教徒甚多,也覺察佛教頹廢沒落,内心掠過一絲絲憂傷。
我們繼續北行,進入了斯瓦特河谷,這裏古代被稱為烏丈那國。河谷兩岸都是古代城市和佛教寺院遺址,散落在果園中,在落日中就像是印象派的畫作,色彩非常絢爛斑駁。斯坦因當年考察時,也沉醉于這裏的果園風光。
這裏的佛傳雕刻更加重視釋伽成道前的太子求道菩薩行時期、以及表現涅槃前後的場景,這些價值觀取向很有地網域特色。早期歐洲學者做了大量考古工作,除了探索亞歷山大東征路線,并聲稱發現了最早的佛像,後繼巴基斯坦學者也持續發掘整理,很多山地佛塔寺院都被陸續修復。
斯瓦特的布特卡拉(Butkara 1号)寺院,1-6世紀
意大利考古隊在這裏做了大量工作▼
斯瓦特周邊還有一些摩崖石刻,造像包含佛教和印度教内容,其中數量最多的是表現諸難救濟的多臂觀音像,它們代表了密宗美術的遺韻,零散分布在各地山區裏。但山勢崎岖,我們很難進行全部調查。這些石佛保留了犍陀羅藝術的最後芳華,強調了佛陀和菩薩超能力化身和功德布施。很多人也一直堅信這裏是藏傳佛教蓮花生大師的故鄉,但一些具體史地還是很難解釋清晰。
斯瓦特的露天摩崖佛像Jahanabad,7-8世紀
該處摩崖佛曾被恐怖分子破壞過
見證了那段動亂的地區歷史▼
斯瓦特河右岸的迪爾山區靠近阿富汗邊境,也散落一些小型山地寺院。這些寺院建築根植于當地,因勢修建的建築面積有限,但地網域藝術風格很強。
斯瓦特地區的貢巴圖那(Gumbatuna)寺院,2-4世紀
位于公路旁邊▼
斯瓦特的布特卡拉1号寺院供養塔上的佛像雕刻▼
在當地博物館,我們認真查閲訪問學者留言薄,發現由于前些年斯瓦特地區社會動蕩,這裏很少有外國考察隊來了,信息更新比較滞後。尤其是從1987年建館以來,更鮮有中國人考察,于是大家都認真的寫下自己名字和感想。
村民看到我們十分高興,當地年輕人參與過新修建的中巴公路,會説帶有川渝地區方言的簡單漢語,還請所有人去家裏喝奶茶,讓人感覺親切,我們度過了非常愉快的時光。
拉合爾古今世界的區别
我們又陸續考察了奇拉斯和吉爾吉特,在返回拉合爾的路上沒有停歇,大家都在昏睡。旅途中最難忘的一個場景,就是我們司機小哥開車路過自己的家鄉,他的老父親在村口等着他,小哥短暫停車,隔着車窗遞給父親在首都買的一包煙土和茶葉,便揮手作别老父親,繼續趕路。老父親隔着車窗握着小哥的手喃喃自語,依依不舍,但又怕驚醒車内睡覺的我們,不能高聲言語。
我坐在前面透過車窗,看着滿臉滄桑的父親,呆在原地,一直對着我們遠去的車輛默默揮手。小哥也禁不住擦拭淚水,看來他因工作原因也很少回家。
原來這趟旅程,你我亦是旅人,也都是被人牽挂的天涯遊子。
考察中我們因趕路去博物館和遺址,接觸到普什圖族人生活有限,初略觀察當地人仍堅持着每天早晚禮拜的習慣,非常虔誠。在拉合爾的路上,因為大選臨近,我們車輛常圍滿支持政治領袖的人群,很多年輕人認為選舉可以改變命運,紛紛變得騷動起來,圍着我們説着那些聽不懂的話語。
這些街頭演説常常有成千上萬人參加,不停的振臂高呼,似乎有山呼海嘯般的熱情,以至于很多人熱暈在現場,即使有針對選舉的恐怖襲擊活動也不能阻礙他們。想想古代犍陀羅之所以留下這麼多的遺產,也是因為當時宗教信眾的狂熱吧。
與外面熱鬧相比,拉合爾博物館裏非常冷清,它是巴基斯坦最古老、規模最大的博物館,收藏了早期的犍陀羅藏品,還有繪畫、寫本、動植物标本等藏品。
1887年建立的拉合爾博物館
建築外觀也是莫卧兒清真寺建築樣式▼
過去人類創造的藝術作品,都離開了它們的時代背景,現在都似乎被平等陳列在博物館中,等待人們的新一輪評價。這種博物館脱離現實世界的感覺,我們在卡拉奇國家博物館也深有體會。古今似乎都是一樣的,脱離掉宗教的吸引力,或許人的本能,總是追逐過去離開我們的東西,同時卻逃避現實追逐我們的東西。
拉合爾博物館内藏Sikri佛塔模型
其佛傳故事浮雕板較為著名,為後期組裝而成▼
拉合爾博物館館藏著名的釋伽太子苦修像▼
拉合爾附近的馬尼加拉(Manikiyara)佛塔
也是著名的薩埵王子舍身飼虎本生故事所在地▼
考察留下的遺產-犍陀羅守護人
這趟行程歷時15天,橫跨巴基斯坦犍陀羅核心區網域,考察10座博物館、40多處考古遺址,大家拼盡全力初識了犍陀羅。
考察鼓舞了我們,從此犍陀羅像磁石一樣吸引着我們,2018年末,我奔赴巴基斯坦去借調文物籌辦展覽,考察合作部門。莫塔扎為配合我們,帶着年輕的徒弟從家中趕來,當時路上大雪封山,他們被困在山中幾天,他只好步行一天一夜、最後他徒弟背着他走出山區,才準時趕過來和我們匯合,再次保障我的工作。看着他一直發着低燒強忍堅持的樣子,讓人心疼。但他卻説:"很多人終其一生沒有機會來犍陀羅,如果文物展覽可以辦成,會讓很多人有機會了解犍陀羅文明。"
在塔克西拉焦蓮寺院遺址的合影,考察同行成員清華大學教授李靜傑博士(佛教美術)、中央美術學院教授張偉博士(雕塑藝術)、首都師範大學範佳翎博士(考古學)、北京服裝學院副教授齊慶媛博士(佛教美術)、中國人民大學副教授陳曉露博士(考古學)、敦煌研究院孫志軍和邵學成博士,以及海德堡大學楊筱博士(佛教美術)、清華大學李秋紅博士(佛教美術)、芝加哥大學博士生劉易斯(佛教美術)、谷東方副教授(佛教美術),上海稻草人旅行社創始人左慧敏、考古向導莫塔扎13位師生一起前行▼
2023年初我再去工作時,莫塔扎因為年邁腿疾,已經無法陪同我考察了,他的徒弟接過衣缽,繼續陪同我。
這一年我們正式和開博爾普什圖瓦考古和博物館總局成立"犍陀羅守護人"項目,協助巴方進行遺址維護、文物保護、原住民遺產教育和考古合作,通過"以工代赈"改善文博人員的待遇,開設遺址周邊兒童的遺產教育志願者項目,希望為他們出一份力,感恩回饋他們。
"犍陀羅守護人"活動現場-左滑看多圖▼
這些年,我在巴基斯坦嘗試了很多文博合作,由于安全局勢問題,都是十事成一,收獲甚微,但我在遇到困難時常想起這次難忘的旅程,它一直在鼓舞我。
真實的世界并不公平,很多時候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沒有機會實現夢想,我們要另尋出路,因為千山萬水之外的犍陀羅已不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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