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编分享的科学经验:为了孩子,他不得不成为“药神”,欢迎阅读。
作者:奶树
编辑:蝌蚪
2020 年,在美国德克萨斯农工大学(Texas A&M University),生物化学和生物物理学系的实验室里,维沙尔 · 戈希尔(Vishal Gohil)正看着笼子里活蹦乱跳的转基因小鼠。
这些小鼠被敲除了 CTR1 基因——意味着它们无法像普通小鼠一样吸收铜离子,进而影响了很多蛋白酶的功能,比如线粒体里负责利用氧气、能量代谢的细胞色素氧化酶。
简单来说,这些小鼠被改造成了一种疾病模型。理论上,它们会在出生后 3 周内死亡。
但是在戈希尔面前的这笼小鼠,已经健康生活了两个月以上,原因是戈希尔团队给它们注射了一种叫" 伊利斯莫 "(Elesclomol)的药物,可以有效帮助小鼠吸收铜离子。
小鼠实验确认伊利斯莫能极大延长患病小鼠寿命(上图)并近乎正常生长(下图)(红线为伊利斯莫 + 铜治疗小鼠,黑线为野生小鼠,绿线为组氨酸铜治疗小鼠)| 图源:Guthrie L M, et al.
戈希尔团队从 2012 年开始,尝试了不同的药物组合,从细胞到斑马鱼,再到如今的小白鼠,花费了整整八年的时间,才算是完成了最基本的实验动物验证,确认伊利斯莫的有效性。
这种无法正常吸收铜离子的疾病,叫门克斯病(Menkes disease)。与大量科研投入相反的是,这是一种罕见病,发病率只有 30-100 万分之一。
在刚出生的几个月里,得了门克斯病的孩子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但随着时间推移,无法吸收铜离子的症状逐渐显现:缺乏活力、四肢无力、头发卷曲、发育迟缓,时不时还会癫痫发作。
未及时诊断的三岁大的门克斯病患者,伴随着显著的肌无力和顽固性癫痫症状 | 图源:Fujisawa C, et al.
孩子即使被送到医院,因为疾病的罕见,大多数医生都无法判断是什么疾病,难以确诊。而一旦时间耽搁,不能及时注射如组氨酸铜等药物来补充铜离子,三年内孩子就会死亡。即使是后来注射组氨酸铜,药物也很可能无法通过血腦屏障、抵达大腦发挥作用,最终只是杯水车薪。这也是戈希尔的研究成果最为重要且珍贵的地方。
2020 年 6 月,戈希尔团队的这项成果发表在了《Science》杂志上,让这个上世纪 60 年代发现的儿童绝症有了治愈的曙光——但这项八年的研究仅仅只是 " 曙光 ",药物还需要进一步的临床验证,到上市还需要数年时间。
换句话说,伊利斯莫远远没到能成熟到用于治疗门克斯病的时候。
但是有人等不及了。地球的另一边,一位只有高中学历的父亲,借助翻译軟體,翻阅着各种看不懂的专业书籍,读起了戈希尔的论文——因为,这是他儿子为数不多的救命稻草。
2019 年 6 月,云南昆明的徐伟,迎来了他的第二个孩子徐颢洋。一家四口,忙碌而又幸福。
但是到了年底,徐伟发现有些不对劲:徐颢洋缺乏活力,四肢没什么力量,头发也不怎么长,身高、体重远不如一般的小孩。随后家里人还发现,孩子的体温也比其他小孩低一些,还时不时有些抽搐的症状。
2020 年 5 月,徐伟带着小儿子去了医院。经过 3 个月的繁琐检查,徐伟从医生口中得知了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词——门克斯病。
第一次听说这种疾病的不止是徐伟,医生也是第一次诊断这种疾病——这是云南被确诊的第一例门克斯病。
这是什么病?徐伟打开搜索引擎,在满螢幕的专业名词之外,他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字眼:" 发病率只有 30-100 万分之一 "、" 往往在 3 岁前就会死亡 "、" 不及时注射组氨酸铜难以存活 " ……
三岁,已经一岁多的小徐颢洋时间不多了。
徐伟连没时间伤感难受,他必须尽快找到能缓解疾病的药物——组氨酸铜。
但在中国,这个药物并没有被获批上市。徐伟想找药企帮忙生产,但是罕见病极低的数量意味着没有市场,那药物就没法回本,没有企业愿意做赔本买卖。
最终徐伟找到了一家上海的共享实验室生产组氨酸铜,但是一次就要花 2 万元——而对于门克斯病,组氨酸铜必须持续使用,这就意味着天文数字般的费用。
为此徐伟决定铤而走险:实验室的仪器算下来也就 2 万块,没问题,既然别人可以做,那自己一定也可以合成组氨酸铜。
为此他不顾家人反对,在家搭建了私人实验室,购买了生物安全柜、高温灭菌箱,也不担心基础不行,一切从头开始,自学了生化合成、生物化学实验,希望能自己合成组氨酸铜治疗儿子。
徐伟家中的实验室
0.1345 克二水氯化铜,0.245 克 L- 组氨酸,0.2 克氢氧化钠,放在万分之一的电子天平上精确称好,每样加水 40 毫升,一次性丁腈手套外又套上一层外科手术手套,一切都在超净工作台有条不紊地进行。组氨酸溶液与氯化铜粉末碰撞出一瓶宝蓝色液体,放在磁力搅拌仪上,在转子引流下形成一个蓝色漩涡。氢氧化钠用于调节酸碱度,当 ph 值为 7.4 时,组氨酸铜会以稳定的形态保存下来。如果一切操作得当,并通过无菌检验后,这些宝石蓝般闪耀的溶液,通常在制备完成的第二天装进避光袋,放入低温运输箱,然后送到 200 公里外的县城。
——《一个父亲的选择:铤而走险自制药,还是等着孩子死去》
徐伟制备组氨酸的笔记
徐伟成功了,但这不是终点。2020 年 9 月,从他第一次成功合成组氨酸开始,这个实验重复了数百次,每天晚上,刚刚精确制作出来的药物,都会注射进小徐颢洋的体内。
同时,文献阅读也不能停。组氨酸铜不是长久之计,科学发展日新月异,说不定,就能查到能拯救自己孩子的良药呢?
此时,徐伟看到了戈希尔的研究——他们在小鼠模型上确认了伊利斯莫作为铜离子的载体,治疗门克斯病的效果。
麻烦的是,伊利斯莫在国内也远没有获批上市,要用还是得自己做,而且难度更大——伊利斯莫要求静脉注射,一旦药物制备有问题,或者注射过程出了岔子,那对本就虚弱的小徐颢洋,就是雪上加霜。
但架不住孩子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徐伟必须铤而走险。
在另一位有医学背景的病友家长的帮助下,徐伟通过现有的化合物,结合戈希尔论文里的方法,合成出了伊利斯莫,并在确保动物实验和自己实验安全之后,给小徐颢洋注射进去。虽然各项指标有所好转,但是一方面伊利斯莫确实还不够成熟,另一方面小徐颢洋诊断、用药的时间也还是晚了一些,他的疾病仍然在不断恶化。
徐伟家冰箱里存放着组氨酸铜(蓝色)和伊利司莫铜(棕色)
徐伟只能寄希望于更新的技术。他自己开始学习了解基因编辑和基因治疗技术,同时也参加了每年举办的罕见病大会,希望在大会上找到能治疗自己孩子的研究。也正是此时,他的事迹也被记者发现,结合当时上映的电影,徐伟被冠以 " 药神爸爸 " 的名号,逐渐广为人知。
故事在此,也有了些许转机。
因为在网络上的 " 走红 ",小徐颢洋的疾病被一些生物医药公司发现。2021 年 10 月,云舟生物和蓝图生物两家公司合作,前者提供药物载体,后者负责基因靶点药物设计,开始为徐颢洋准备基因治疗。
对于门克斯病,甚至于绝大多数罕见病,基因治疗都是一种全新的治疗方案。但是大多数罕见病都是遗传疾病,基因治疗恰恰是最适合的疗法——简单来说,以腺病毒(AAV)作为载体,正常的 ATP7A 基因就可以被转运到门克斯病患病最严重的大腦中。
而在过去几年,已经有不少小鼠实验都证明了这个策略的可行性——经过基因治疗 + 组氨酸铜注射的小鼠,大多数寿命都延长到了成年以后。
小鼠上针对门克斯病的基因治疗研究 | 图源:Haddad M R, et al.
两家生物公司在此基础上,通过对几个候选基因药物的筛查,找到一类效果相对最好的新药 LTGT06。徐伟也义无反顾地签下了同意书,在小徐颢洋三岁生日之前,开始了治疗。
治疗很顺利,小徐颢洋的症状在确诊后两年来,终于见到了好转:活动能力提高,自己也能抬头、转头了,人看上去更精神了。
基因治疗后徐伟抱着孩子,与医院和生物公司负责人合影
从 1962 年,门克斯病第一次被医学家发现。到今天的大洋彼岸,小徐颢洋的症状开始好转,戈希尔的研究成果准备投入临床,人类正在尝试攻克这项绝症。
事实上,全球还有 7000 多种像门克斯病一样的罕见病,和上千万饱受疾病困扰的患者与家庭,他们中大多数也都是像徐颢洋一样,刚出生就患上一种不知名的疾病,全家人也为此绝望。
希望未来有一天,这些疾病都能被一一攻克,每个孩子都能自由且快乐地成长。
参考资料:
Fujisawa C, Kodama H, Sato Y, et al. Early clinical signs and treatment of Menkes disease [ J ] . Molecular Genetics and Metabolism Reports, 2022, 31: 100849.
T ü mer Z, M ø ller L B. Menkes disease [ J ] . European Journal of Human Genetics, 2010, 18 ( 5 ) : 511-518.
Guthrie L M, Soma S, Yuan S, et al. Elesclomol alleviates Menkes pathology and mortality by escorting Cu to cuproenzymes in mice [ J ] . Science, 2020, 368 ( 6491 ) : 620-625.
Haddad M R, Choi E Y, Zerfas P M, et al. Cerebrospinal fluid-directed rAAV9-rsATP7A plus subcutaneous copper histidinate advance survival and outcomes in a Menkes disease mouse model [ J ] . Molecular Therapy-Methods & Clinical Development, 2018, 10: 165-178.
《一个父亲的选择:铤而走险自制药 还是等着孩子死去》陈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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