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编分享的娱乐经验:沙白已经走了,但网暴还在继续,欢迎阅读。
最近,网上因为一个女子的死吵翻了天。
43 岁的沙白,在确诊红斑狼疮 20 多年后,选择远赴瑞士进行安乐死。
她在个人账号上发布倒数视频,记录最后的生命时刻。
10 月 25 日,账号停止更新,头像由彩色变成黑白。
没料,这犹如投下重磅炸弹。
引发了公众从同情、尊重,到质疑、谩骂的强烈反应。
一些网友攻击她自私、虚荣、激进。
不过,沙白的朋友和老师也出面反击,指出很多传言不实,为她辩解。
尽管沙白已经离世, 舆论却并未平息。
10 月 25 日之后,沙白的 个人账号全网转为私密。
如今,账号又可见,只是争议性内容被删除,这又引来许多猜忌。
原本她一个人的自我选择,却借由社交网络的传播、讨论,逐渐发酵成了一场公共大讨论。
甚至引发一波又一波的谩骂和争议。
何以至此?
安乐死是一个复杂、敏感的话题, 鱼叔聊过太多次了。
不过,这次沙白之所以引发舆论地震, 不单是安乐死问题这么简单。
作为普通人, 沙白 没有侵犯他人的权益,也没有违背道德底线。
她花自己的钱,走正规流程,得到了父亲的理解和支持。
即使她的选择不被理解或认同,也没有必要遭到恶意攻击。
只是,她的故事在网上公开后,在无数人的打量和审视下渐渐 就变了味。
起初关注到的人,还是给予尊重、理解。
之后,出现了不少观点各异的讨论,但尚且都在理性范围内。
很多问题的提出,的确是有思考价值的。
普通网友发出个人感喟:人应该怎样度过一生?个人是否真的能够卸下家庭、社会的责任,享有生命的最终决定权?
医学人士给出医疗意见:红斑狼疮并非绝症,不易根植但可以控制。
法学人士给出法律咨询:安乐死的具体过程和适用条件,存在的法律、道德、伦理等复杂问题 ……
然而,在切片化传播过程中,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误读和简化。
沙白的个人意志被极大扭曲,很多视频片段也都被过度解读。
比如, 很多人认为沙白在夸大病情、污名化红斑狼疮,指责她给很多患者制造了焦虑。
但其实,她曾在视频中明确说明过,红斑狼疮不是绝症,普通患者只要好好吃药就好,只是她的情况比较特殊。
病程已二十年,自己尝试过多种治疗,但如今到了换肾也无法治愈的地步。
有人因为 70 万的安乐死费用,抨击她展示特权阶级的优越感。
甚至会因为她在视频中打扮得精致得体,不像一般病患, 认定她所谓的尊严只是外表的体面。
批判她是为了服美役到了不要命的地步。
还有的,因为看到视频中她的父亲年事已高,牙齿状况不佳, 批判她自私、不孝,没有责任感。
揣测她的父亲为了送她安乐死,自己都舍不得看病。
但 她也在视频中明确说过,父亲不缺钱,她也在劝父亲治疗牙齿,只是他自己比较固执。
还有人批评她不遵医嘱,不珍惜生命,是自作自受。
后来她的意语老师发布聊天记录,解释这一切根本没有这么简单、光鲜, 社媒平台的内容终究是她希望被让别人记住的一面。
实际上,20 年来,她曾牺牲兴趣爱好和人身自由,积极尝试过各种治疗方式,也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
她最终做出这一选择,必然不像视频中表现得那么轻松、洒脱,背后也经历了漫长、艰难的心理建设。
奈何亲友的解释,也没能挡住凶猛的舆论。
尤其在算法、平台的推波助澜下,情绪化内容被进一步放大。
甚至出现了大量断章取义,以讹传讹的谣言。
最出圈的言论说,她在鼓吹安乐死,宣扬器官买卖,怨恨穷人不给自己换肾。
但也有人指出,这段话歪曲了她的表达。
删除了她原话中最关键的一句——
「我没这意思啊。」
当然,我绝不是说,沙白在自己视频里所有的言论都是值得认同的。
她不是圣人,也不是完人。
只是一个在网上分享自己想法的普通人。
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只是想引发大家的思考而已。
她在视频里提到的话题,自然是可以被讨论的。
只不过,这一切理应在不被断章取义的前提下。
如此种种,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网络暴力。
对沙白的道德审判,不仅遍布各大网络平台,更是大规模涌入了沙白本人的视频账号下。
沙白离世后,可以猜测她的账号可能转由亲人管理。
亲人刚经历离别之痛,又要去目睹如此多的谩骂,这远超出了普通人的承受范围。
也难怪账号一度转为私密。
更有其他负面影响。
无论是否出自沙白的本意,如今都已经被人们看成她结下的恶果。
像是给红斑狼疮病患群体造成的心理负担。
以及,本就紧张的医患关系和阶级矛盾。
虽然从另一个角度讲,也相应带来了医学科普和社会反思。
关键问题还是,沙白的故事,本是关于她与病痛和死亡的抗争,却被强行套入关于道德、价值观的审视框架中。
如今,沙白的形象已经被公共舆论淹没,彻底符号化。
很多人谈论着她,却都像是在自说自话。
无论支持或反对,都不过是借由她,表达自己的立场。
沙白无意间被卷入一场舆论之争,最终成了舆论的牺牲品。
这种冷漠的、毫不关心个体真实情感的公共审判,让我想到加缪的《局外人》。
男主的母亲死了。
守灵时,他喝了别人递来的牛奶咖啡,吸了根香烟。
他知道生活还是得继续,和女友共度了周末。
他偶遇感情不顺的邻居,陪他喝酒,听他发了几句牢骚。
但在 法庭上,这些都成了他的「罪状 」 。
人们透过这些细枝末节,审判他冷血、无人性——
居然在母亲的棺材前还能怡然吸烟、享用咖啡, 母亲离世了还只想着男欢女爱,喝酒享乐。
所有人都说他是一个无可救药,没有灵魂的恶人,给他判了死刑。
又想起电影《大卫 · 戈尔的一生》。
大卫 · 戈尔犯下奸杀罪,被判了死刑。
采访镜头中,人们高举标语,表明自己对死刑的立场。
有人认为他罪该万死,有人认为死刑不是唯一的解决措施。
只有深入调查的记者认识大卫 · 戈尔,知道真相——
奸杀不是事实。
大卫 · 戈尔为推动死刑改革,以生命为代价演了出冤假错案。
但唯一手握证据的记者,终究没能救他于虎口。
不容置疑的想象,淹没了真实的大卫 · 戈尔。
现实中,沙白也不是唯一被淹没的。
这几年来,网络媒体越来越深入社会各个角落。
死亡这类敏感话题一经发布,便极有可能在大众狂欢和道德审判中被扭曲和消解。
曾有新闻,一个网红直播时分享自己抑郁症经历,表明自杀意愿。
但评论区中,有人认为她为男友死太脆弱,有人认为她在作秀。
不少网友还故意刺激她的情绪,催促她快点喝药。
反而将当事人彻底推入绝境。
直到她去世后,很多人还在说,是她自己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
个人的痛苦无人在意,舆论把生死化为一场又一场的道德博弈。
这几天,网络上吵来吵去。
可事到如今,还有多少人真正关心沙白为什么会选择死,选择自杀。
鱼叔不禁想到一部伊朗电影《樱桃的滋味》。
男主驾驶一辆车徘徊在黄土飞扬的郊外。
他想寻觅一个合适的乘客,协助他完成自杀计划。
但几乎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的想法,他们只感到害怕、不满。
年轻的士兵说,这样做是不对的。
教徒说,这是教义禁止的。
而一位好心的老人讲了自己的故事,试图让他忘记这个想法,找到让他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这些人说得都没错。
他们都从自己的角度,出于道德或信仰,给出了他们认为最合理的答案。
但,问题是——
没有一个人问他,他到底为什么想自杀,他经历了些什么?
这和沙白的故事何其相似。
沙白同样是舆论飓风中,处在风眼中最平静也最落寞的的主角。
她的死亡被全民热议, 她的选择遭全网审判。
她所有精挑细选的照片,精心剪辑的视频,都成了别人攻击她自己的素材。
人人都高举道德标尺,对她的选择妄加评判,无意倾听选择背后的长久痛苦和挣扎。
这显然不是沙白分享个人故事的初衷。
沙白一开始分享出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她其实在视频中说过,她的视频不是做给大众,而是做给支持自己的人看的。
为朋友、家人和支持自己的人留一份念想。
在长年用心经营的社交平台上,画下一个圆满的句点。
她也想用自己的亲身经历鼓励身处相似境况的人。
患病二十年,依然可以学习很多知识,去很多地方,奋力追逐和普通人一样精彩的生活。
她想告诉更多人,生命纵有苦痛仍留有不同选择。
她只是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痕迹。
却不曾想,这些痕迹也终究被扭曲了,抹去了。
明明社媒的出现,是为了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让更多普通人被看见,让更多与众不同的想法可以得到更好的交流。
但怎么,它反倒将我们越推越远,让每个人都被迫变得越来越沉默、冷漠。
就像不久前的一则出租屋女子死亡的新闻。
人们聊着就业、房租、考公、抑郁症等社会话题,鲜有人真正关心当事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加缪说过, 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
你当然可以给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但也不至于,因此嘲笑那些已经做出选择的人们。
或许今天,还是可以说,我们依然享有言说死亡的权利。
但显然,我们已经很难承受言说它的代价。
死亡是一件严肃而沉痛的事。
更沉痛的却是,无视他人的死亡。
不再关心鲜活的生命如何枯萎,不去追问他们经历了怎样的苦涩挣扎。
明明这些,也是横亘在我们面前的关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