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科技經驗:春節她供奉了一台電腦,歡迎閲讀。
海霞在直播賣貨。受訪者供圖
作者 | 尹海月
編輯 | 從玉華
2023 年大年三十一大早,河北邢台清河縣連莊鎮東張古村的海霞就起床開始準備年貨,供奉 " 天爺爺 "、祖宗。這一次,她供奉的還有家裏的電腦,她在電腦前擺上瓜子、糖,點了一根香,以求來年生意更紅火。
海霞的生意離不開網。2023 年,她通過直播、開網店,賣了幾萬件女裝。" 一年(過得)跟一天一樣。" 海霞感慨,去年幾乎沒睡過一個完整午覺,不斷有人在網上問問題," 腚離開凳子就嘟嘟一串(消息)"。
午休時,她一聽到手機的 " 咚咚 " 聲,就趕緊拿起手機回復顧客的問題," 随時随地待命 "。
她一個人做主播、客服、打包員。每天上午醒來,就開始攏單子,訂貨。下午 3 點,她直播兩個多小時,之後打包當天的衣服,等快遞員上門。
雖然辛苦,但海霞感到滿足。這幾年靠電商賣貨,她掙夠了一家人的花銷,還攢夠了在縣城買樓的錢。" 前兩年幹得最好 ",海霞回憶,那時經常 " 爆單 ",主播們紛紛到門市上搶貨," 一手抓住幾把算幾把,搶到最後都打起來了 "。
官方數據顯示,有着 40 多萬人口的清河縣目前有 1 萬多名主播。" 一開始一個月掙 1 萬,覺得跟上班差不多,後來一個月掙 3 萬很知足。再後來,你發現一個月掙十萬八萬也正常。" 一位幹得好的主播説。
以前,這裏的人愛説這裏是 " 打虎英雄武松的故鄉 "。現在,官方的口号是 " 電商之都,網紅新城 "。
作為全國最大的羊絨及羊絨制品集散地,清河發展直播有天然的優勢。在當地近千畝的羊絨制品市場,有 600 多家供貨商鋪排列在街道旁,櫥窗上展示着模特圖以及主營服裝。不管是羊絨、羊毛制品,還是化纖類衣服,都能在這裏找到。
海霞賣的大多是幾十元的衣服。除了去石家莊進貨,她也常在當地市場 " 拿貨 "。
她不知道清河直播是怎麼火起來的,只記得直播出現之前,清河有不少人在網上拍段子,粉絲多了之後,在幾個微信号上賣衣服。海霞也買過," 那時候真火,轉賬過去好長時間才收 "。海霞的親戚靠拍段子積累了幾十萬粉絲,後來直播賣衣服,賺了不少錢。
2019 年下半年,親戚建議海霞開直播賣衣服。當時,海霞所在的村子還沒有人做直播,她起初不好意思播,剛開攝像頭," 一眨眼就關了 "。有熟人進直播間,她不敢説話,為此,她把熟人 " 拉黑 " 了,播熟了之後才解除 " 拉黑 "。
她還記得第一次 " 爆單 " 的場景。那天,她把手機放到一個小板凳上,人坐在對面看手機。害怕冷場,她跟一位朋友 " 連麥 " 聊天,朋友下線後,有人開始進直播間,她用方言跟人聊天,説了沒兩句,直播間不斷進人。
她在購物車裏挂了一條 29.9 元的直筒褲,人們問她穿到多少斤,讓她穿上試試,她到鏡頭外換上打底褲,操着生硬的普通話介紹褲子的彈性。那天下午,海霞播了兩個多小時,賣出去四五十單,賺了大幾百元。
這讓海霞覺得,直播比 " 梳絨 " 輕松多了。" 梳絨 " 是清河縣羊絨產業裏最原始的分梳環節,20 世紀 90 年代,清河人從外地購入原料,通過梳絨機分梳出羊絨,形成了 100 多個羊絨分梳專業村。
海霞的父親就是靠分梳羊絨養活了一家人。海霞結婚後,在家裏裝了 3 台梳絨機,機器 " 轟隆隆 " 轉一年,能賺夠兩個兒子的學費還有一家人的花銷,但 " 從早到晚沒閒時候 "。每天一睜眼,她臉都來不及洗,先把梳絨機打開,每 20 分鍾接一袋羊絨。一天下來,即使戴着口罩,鼻子裏也都是灰塵。更難熬的是夏天,房間裏沒有空調,人走一圈 " 譁譁地流汗 "。
後來,2008 年,淘寶興起,很多人學着開淘寶店,在網上靠賣紗線和成衣發了财。海霞也想賣紗線,但沒有進貨渠道。她學着别人在網上賣羊絨、羊毛衫、内衣,但始終是 " 小打小鬧 ",銷量只夠掙個零花錢。
直播興起前兩年,海霞正處于人生的谷底期。家人住院,存款花光,她放在家裏的金首飾也被人偷了。" 那段時間真難。" 説到這,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後來,同村的人説她直播膽子大,她説," 膽子不大怎麼着,上班掙不了多少錢,咱又不偷不搶。"
她記得剛開始,只要開播就有人進直播間。為了多賣一些,她用 5 個手機同時在一個平台上直播,有人讓試衣服,她先緊着粉絲多的賬号試。
她不懂直播技巧,扯着嗓子喊 " 路過不要錯過 ",有粉絲説她像 " 賣耗子藥的 "。沒過多久,她嗓子就説不出話了。她看其他直播間怎麼播,學着介紹衣服面料、柔軟性、搭配方法,把直播當成 " 跟人聊天 "。
有同行很有銷售經驗," 長得不帥誇個頭,形象不好誇氣質談吐,要讓消費者感覺占了便宜 ",直播間賣貨是同樣的道理," 要賦予一個東西價值。"
一開始,她每天下午播,看到一直有流量,她有空就播,早、中、晚各播兩個小時。為了顯個兒高,身高 1 米 6 的她經常俯視看鏡頭,時間長了,她的頸椎越來越疼," 仿佛針扎一樣 "。
有一次,她從下午開始播,連續播了 7 個小時,晚飯也沒吃。直播結束,她頭疼得起不來床,去醫院時吐了一地,治療了好幾天。" 别提多傻了。" 説到帶病直播,她有些不好意思,直言當流量不停湧入時,人很難停下來," 直播間突突地問,這個多少斤穿,那個啥花型,緊盯着屏,根本回復不過來,剛回一個人(留言)突然就沒了。"
為了找到好款式,她和親戚組團去省會石家莊市進貨,在服裝市場上挑一天,拿着樣衣回來試播,有人下單就讓賣家發貨過來,再從清河發走。後來和老板熟了,海霞直接從網上選款,有時候也讓老板直接發貨。
有人的時尚風向标是春晚,從近兩年的春晚舞台布景和演員服裝顏色上,發現流行 " 中國風 ",開發了幾款中式風格的羊絨衫。有人怕市場上出同款,去杭州特調了一種紗線顏色,起名 " 故宮紅 "," 整個清河找不到第二家能做這個顏色的工廠 "。
那幾年,清河的羊絨制品市場一進入秋季,常常堵得水泄不通。供貨商在屋裏忙着打包,印表機裏吐出一串串的快遞單," 吱吱叮叮 " 響個不停。當地一家快遞公司的工作人員説,高峰期,十幾輛大貨車在快遞公司門口排起長龍,等待包裹入庫。
海霞覺得自己很幸運," 在家裏就能幹活兒,也不用去人群中打交道 "。
不過,随着越來越多人湧入直播,海霞明顯感覺到,從 2022 年開始,流量大不如前,情形好時一天賣十幾件,有時候播幾個小時,在線人數只有幾個人。平台規範後,她只能用一個手機直播。
主播們開始從硬體上下功夫。當地一家賣攝像器材的店鋪老板説,以前大家對燈光要求低,"200 塊頂頭了 ",現在經常出售 1000 元的補光燈。一位攝影師幾乎每天能接到大主播的訂單,上門安裝兩三萬元的攝影機。
海霞的直播間也在一點點更新,她在原來光秃秃的牆上挂了 " 福 " 字,買了綠植放在置物架上,又花 300 多元裝了一個 " 不反光 " 的窗簾,并試着找運營推流。
更重要的是有好款式。海霞説,遇到好款式能多賣兩天,但大主播抓住一個爆款一直播,留給小主播的市場空間越來越少。去年下半年,海霞将精力轉移到運營一個平台的店鋪上,琢磨怎麼給店鋪推流。
這幾年,清河一直流傳着各種關于财富的故事。有的人精準追着風口走,接連吃到了淘寶、直播的紅利。有人在一個風口中一夜暴富,又因為賭博、投資失敗跌下 " 神壇 ",也有人一直渴望分到時代的一杯羹,卻苦苦抓不住流量的密碼。
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婦女,海霞無法掌握潮水的方向,但她靠自己的雙手努力抓着現有的流量。她沒怎麼給自己置辦東西,家裏也沒添置什麼物件,掙來的錢,她打算攢着給兩個兒子買房。
" 老天挺公平的,讓俺掙了點錢。" 回憶這幾年的經歷,海霞覺得 " 跟説書唱戲的一樣 "。如今,海霞走在路上,常常迎來村裏人羨慕的眼光,還有人希望向她學習直播。她説:" 一個農村婦女,不投本,人家叫咱賣起來了,特别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