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科學經驗:我們夢裏為何會出現多種語言?,歡迎閲讀。
© Emmanuel Lafont
利維坦按:
想起來之前做過的一個夢,在夢中,我用一種很奇怪發音的德語在和别人對話,對方很費解,用漢語説:你這説的不是德語!夢醒後,當時也覺得很好奇,為什麼在夢裏會出現除了母語之外的發音(甚至是完全虛構的語言)——今天的文章或許能夠解答這個很多人的疑惑。
另外,除了在夢裏説外語,我們的大腦在夜間還有個特别有趣的地方:每當我們睡覺的時候,大腦會經歷一種 " 洗腦 " 的過程——對,就是字面意義上的洗腦。你的神經元屆時将會變得安靜。幾秒鍾後,血液會流出你的腦部。然後,一種叫做腦脊液(Cerebrospinal fluid)的透明液體将流入,有節奏地 " 衝洗 " 你的大腦。
© Laura Lew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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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剛開始寫這篇文章時,我做了個非常應景的夢。夢裏我正在一間酒店套房裏舉行派對,屋裏擠滿了來自美國、巴基斯坦,還有其他國家的客人。其中大多數都以英語交談;一兩個講着德語,也就是我的母語。突然我發現,我的兒子失去了蹤影,我開始驚慌失措。最終找到他時,我松了口氣:""Ach, da bist du ja!"(德語:原來你在這!)——并給了他一個擁抱。
如果你會説不止一種語言,那麼或許你也有着類似的在夢裏搞混語言的經歷。
我的夢裏經常出現英語,也就是我現在在倫敦日常生活用的語言,以及德語,我的童年語言。我們的大腦究竟是如何能夠編寫出這些多語言夢境的?同時,它們是怎麼對我們的現實語言技巧產生影響的?
解碼夢境語言
許多多語言使用者,都會在夢裏用到這些不同的語言 ,甚至是剛接觸一門外語的初學者也如此 [ 1 ] 。這個結論乍一看并不新奇,畢竟我們日常所用到的語言會被帶入到夢境中合乎情理。一項關于失聰和聽力障礙的人群研究表明,他們在夢中的交流方式和清醒時也别無二致,都是以手語交流 [ 2 ] 。
然而,通過更細致的觀察,多語言夢境則展示了更加復雜微妙的圖景。首先,與其説是在随機地重播清醒時的語言片段,我們的大腦更像是把日常的各種焦慮、記憶和問題揉雜成一團。它甚至可能會創造出未知的、嶄新的幻想語言 [ 3 ] ,或是做夢者在清醒時有所耳聞卻未能理解的語言(在我的夢境中,我有時會用日語滔滔不絕,而日語是我在現實生活中曾學過但最後放棄了的一門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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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人都會将夢境中語言的使用場景進行某種形式的歸類,基于人群、地點,或者不同的人生階段。舉個例子,夢中的人們或許説着他們在現實生活中會説的語言,而當夢境地點發生在童年所住的家中時,人們的語言會變成做夢者童年使用的語言——不過類似的觀點仍需謹慎考證,因為目前針對多語言夢境的研究還僅僅是少數。
不僅如此,夢境語言似乎還疊加于文化與身份之上。正如一個案例中的一位美國籍泰國女性一樣,這名女性在夢中想給她已過世的姊妹買一條裙子,并用泰語和英語與侄女争論 [ 4 ] 。
除此之外還存在着" 語言焦慮夢境 "(linguistic anxiety dreams),在這類夢境中的主角通常因為無法理解一門外語而焦頭爛額,場景可以出現在趕車、趕飛機或者在夢境字典裏找單詞時,等等。
一項來自波蘭的研究中,受試者報告稱她夢到了一個自己無法理解的英文單詞—— "haphazard" ——于是醒來後就開始查字典。一名克羅地亞的受試者夢見自己嘗試和一個陌生人進行意大利語、德語和英語交流但均以失敗告終,最終在發現對方也講波蘭語後相視大笑 [ 5 ] 。
睡眠研究者認為,這種夢境發生的準确機制與功能十分難以闡述,其部分原因是夢境在大體上仍是個摸不着頭腦的神秘現象。但是有關我們的大腦是如何并且為何在睡夢中處理語言,甚至是如何學習新單詞的,我們如今有了更深的見解。了解這一點至少能夠給多語言夢境的謎題提供一些思路。
在夢中加班的大腦
想要理解睡眠和語言之間的聯系,我們需要先從一種語言入手:屬于你自己的語言。你或許以為自己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掌握了它,但其實我們的母語一直處在持續的更新當中。即便是成年人,也在以每兩天一個新詞的頻率繼續學習着自己的母語 [ 6 ] 。
" 很顯然,當我們處于孩童時期會有着很多的新詞需要學習,尤其是在人生的前十年。但其實我們一直都在這麼做,只不過少有注意罷了。" 加雷斯 · 加斯克爾(Gareth Gaskell)説道,他是一名心理學教授,目前在約克大學睡眠、語言與記憶實驗室擔任課題組長。
每當學習一個新單詞時,我們其實是在不斷地圍繞這個詞語添磚加瓦,增添新的知識直至其足夠牢固可靠。加斯克爾給出了 " 早餐 "(breakfast)作為例子:雖然這是一個簡單到幾乎所有人都能夠運用自如的詞語,可是當另一個發音相近的詞出現時,現有詞語就會變得不确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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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過去五年的某個時間點,你或許會學到一個詞‘ Brexit ’(特指英國脱歐,British exit 的縮寫,譯者注),而這就是個‘ Breakfast ’的競争對手," 他説道。
當新的詞語 "Brexit" 和已有詞語 "Breakfast" 同時出現在人們腦海中時,混淆也發生了。越來越多的新聞播報員和政客説着 "Brexit 的意思是早餐 "(Brexit means breakfast)還有 " 不顧眾人反對的早餐行為 "(ploughing ahead with a hard breakfast)這樣的短語。
想要恰當地運用這些新詞并将其與發音相近的詞進行區分,我們則需要将其聯系到已有的知識體系中。加斯克爾補充道:" 而這麼做的方式,是通過睡眠。"
這種新舊知識的融合正是在睡眠中發生的。在白天,我們的海馬體負責快速地吸收信息,像海綿一樣吸收新的單詞。而到了夜晚,它将這些新獲得的信息轉移到大腦的其他區網域,而在這些區網域它能被儲存并與其他相關信息相互連結 [ 7 ] 。這種儲存形式能夠幫助我們在任意情況下選擇正确的措辭,并抑制與其相衝的詞語。
标記 " 精神詞典 "
上述這一過程,無論是當我們學習第一還是第二語言時,都是一樣的,根據加斯克爾所述。在多語言學習者的例子裏,外語詞匯也同樣儲存在那個龐大的精神數據庫裏,并且以同樣的方式被大腦選擇或者抑制。
" 你可以想象在你的記憶中存在着某種标籤," 加斯克爾説道," 那麼當你的精神詞典儲存着德語和英語詞匯時,每種你知道的語言都會被帶上标籤,從而在談話時只将注意力集中在想要的這部分詞語上,同時抑制另一半的詞匯。"
原來這就是我在夢裏做的事情嗎?在我夢裏的酒店擠滿的説着英語和德語的兩種人群——通過對我腦海裏的語言進行整理分類,并添上有意義的标記?
這将會是個非常棒的解釋,但可惜的是,整合鞏固的過程發生在我們所謂的深度睡眠階段,或慢波睡眠階段。這一階段的特征 [ 8 ] 是慢腦波以及更高頻率的紡錘波(紡錘波是在非快速眼動期每隔幾秒出現的高頻爆發,譯者注)。而復雜的夢境,比如我的酒店夢境,更傾向在另一個階段發生,即快速眼動(REM)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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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人認為 REM 睡眠在這整個鞏固階段中扮演着某種角色,比如把事情整理通順,或者把原本粗糙的棱角磨平。" 加斯克爾説道。根據我的夢境,期間我從派對溜走去參加一個線上 BBC 組會,他説:" 這是一個十分經典的場景,即你的一些近期記憶和更加久遠的知識產生了糾纏。這和‘夢境有助于鞏固記憶’的理論不謀而合,僅管目前這還只是個假設。"
你可以在夢裏學到其他語言的單詞,但它和你在清醒時的學習方式大相徑庭。
我們知道,大腦在睡眠時除了能夠處理白天的信息以外,也能學習新的單詞。
馬克 · 祖斯特(Marc Z ü st)是在位于瑞士伯爾尼的老年精神病學和心理治療大學醫院的課題組組長,擅長領網域是衰老、睡眠以及記憶相關的神經科學。他與合作的課題組發明了一組偽造詞語,像是 "tofer",然後将其與一個德語單詞相搭配,比如 "Baum"(樹木),并在不同受試者之間改變這些詞的詞義,以确保這種匹配是随機的,且與潛在的聲音聯結無關。接着他們在受試者進入睡眠後不斷播放兩個相關聯的詞語的錄音。
第二天早晨,研究者會詢問他們 "tofer" 的大小是否能夠裝進鞋盒子裏。這種拐彎抹角的提問方式是為了遵循一條我們已知的規則:在熟睡中獲取的任何信息,通常無法在清醒狀态下被有意識地、明确地利用。
" 他們沒法有意識地重現這些信息并説出類似‘ tofer 的意思一定是樹木’這樣的話,"祖斯特對受試者如此評價。" 他們會以一種更像是直覺的方式來判斷這個東西的大小。" 約 60% 的受試者正确回答了 "tofer" 是否能裝進鞋盒裏的這個問題。
至關重要的是,這兩個單詞("tofer",和搭配的德語單詞)都必須在慢波睡眠階段播放,更确切地説,必須在慢波睡眠的峰值時刻。一旦研究員錯過了峰值,詞義匹配就會失去效果。
馬蒂厄 · 科羅馬(Matthieu Koroma),一名比利時列日大學(University of Li è ge) 研究睡眠與認知的博士後,合著發表了一系列的研究,這些研究進一步解釋了我們在睡夢中究竟是如何以及何時與語言進行互動的。
" 總的來説,你能夠在睡夢中學習來自不同語言的詞匯,甚至可以是從未聽聞的陌生語言,但這個過程和你在清醒時的學習方式大相徑庭。" 他説道。
首先,他與團隊成員發現我們即便在睡夢中也能分辨語言的真假。入睡後的受試者兩耳中會同時播放不同的語音片段:一只耳朵中聽到的是來自母語的包含信息的 " 真實 " 語音,而另一只耳朵中播放由偽造詞語構成的語音片段。研究者通過腦電圖(EEG)記錄下了受試者期間的大腦活動。
腦電圖結果顯示 [ 9 ] ,熟睡受試者的大腦更傾向于關注于有意義的語音片段,而不是偽造的。然而,在夢境頻發的快速眼動期,受試者則更傾向于關閉或抑制外來的語音輸入。科羅馬猜測這或許是因為大腦在快速眼動期更專注于内部的信息處理:" 當我們沉浸在夢境中時,任何有可能攪動夢境的事物都會被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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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團隊的另一項研究中 [ 10 ] ,研究者會在受試者進入睡眠時播放日語單詞和對應的暗示性聲音。舉個例子,單詞 "いぬ"(狗)會和犬吠聲一起播放;單詞 "かね"(鍾聲)會和鍾聲一起出現。不同的單詞會在兩個不同的睡眠時期播放:淺睡眠期,以及夢境頻發的快速眼動期。同樣的,研究者通過腦電圖記錄下受試者的大腦活動。
在清醒狀态下,受試者能夠将淺睡眠期聽到的單詞和相關圖片聯系到一起(比如把單詞 "いぬ" 和狗的圖片關聯),并有着高于盲選的正确率。但是在快速眼動期播放的單詞匹配正确率則與随機選擇相差無幾。
"每當我們在研究快速眼動睡眠期,即夢活動最活躍的階段時,我們都無法找到與學習有關的确鑿證據。" 科羅馬説道。但這并不意味着我們無法在這一時期學習,只是説明需要更多的研究來證實這一理論是否可行。
增強日間學習能力
這是否意味着,只要整夜播放日語學習課程,以确保在重要的睡眠階段能聽到,我們就能夠在呼呼大睡的同時毫不費力地學會日語呢?
并不一定。這實際上可能會适得其反,擾亂你的休息 [ 11 ] ,科羅馬這麼認為。他還指出,在實驗中受試者在清醒狀态下的學習速度要比在睡眠中快得多:" 你在清醒時的效率要高多了。" 并且他們也能夠更自信地運用這些單詞,因為一切都是在有意識的學習下進行的。
" 清醒更适合進行學習,而睡眠更注重于復習,而不是獲取新的語言," 科羅馬説," 這是個互動的過程,同時也是互補的,也就是説我們在白天的學習階段結束後,夜晚入睡就會整理這些信息,并将其中部分鞏固進我們的記憶,将其存放到另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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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還有其他可以利用睡眠學習語言的方式嗎?
" 最好的辦法可能是在睡前進行語言學習,然後在睡眠時播放一些聽過的單詞,"科羅馬説道,"這種方法的好處是只要你播放的音量足夠小,學習能力就會提高 [ 12 ] 。但如果聲音過大,反而會降低你的學習能力。所以需要講究适度。"
伯爾尼大學的祖斯特推薦在白天學習新單詞,但到了晚上就要 " 專注于獲取足夠的睡眠,後面的事情大腦知道該怎麼做 "。
睡眠中的問題解決
當話題來到多語言使用者在睡眠學習過程中所扮演的潛在角色時,研究者變得謹慎起來。
" 要想弄清楚多語言夢境是如何在這一過程中發生是非常、非常艱難的。" 祖斯特説道。
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是,夢境在認知層面上的許多目的仍是我們未知的。一種理論認為,根據祖斯特所述,它們更像 " 活躍時的大腦清掃記憶痕迹過後留下的殘渣 "。這并不意味着夢境與語言學習過程毫不相幹——只能説明它們或許只是個結果,而不是主要事件。
" 在多語言夢境中,我們的大腦完全有可能在試圖連接這兩門語言。" 祖斯特説道。但夢境與自然語言混亂、獨立的本質使其難以被下定論。
科羅馬指出,快速眼動期睡眠與問題解決、情緒調節的過程有關。以此推斷,夢境或許能讓我們在不同的情景下嘗試新的詞匯和句子,或者探索從口中説出這些語言時所帶有的情緒。
達努塔 · 加布裏斯 - 巴克(Danuta Gabry ś -Barker)是一名來自波蘭西裏西亞大學(University of Silesia)的心理語言學教授,他的一項有關多語言使用人群夢境分析的研究也得出了類似的結論,認為這種夢能夠表達與學習一門外語有關的 " 恐懼和渴望 ",其中包括了想要成為母語使用者的向往。
這一觀點與前文所述的假説不謀而合,即在夢中玩轉詞匯或許有助于提高創意性的詞語表達和問題解決能力,且都提到了夢境對情緒處理的作用 [ 13 ] [ 14 ] 。但正如科羅馬和其他人強調,這只是一種可能性,并不是确鑿事實。
© Harvard Gazette/Harvard University
由此我的多語言夢境又增添了一絲神秘感,至少在實際功能上如此。不過,通過大腦這場深夜檔演出,我認識到即使在一個單詞背後所需要付出的隐藏努力,不禁讓人啧啧稱奇。不僅如此,寫下這篇文章的過程中我還學會一個新詞,雖然不是在夢裏學會的。
這個法語單詞是 " 睡眠學習 "(hypnop é die)。我是從比利時研究員科羅馬那裏學到的,他在一篇文章中用到了這個詞。自從我認識這個詞已經過去了數個夜晚。我常想,在夜深人靜時的大腦究竟會給這個詞語賦予怎樣的标籤和連結?或許是法語、比利時、睡眠,還有截稿日期?不論如何,聽起來都是個有趣的夢的開端。
參考文獻:
[ 1 ] www.tandfonline.com/doi/abs/10.1080/14790718.2012.755187
[ 2 ] psycnet.apa.org/record/2007-04668-004
[ 3 ] link.springer.com/chapter/10.1007/978-3-319-14334-7_1
[ 4 ] digitalcommons.ciis.edu/cgi/viewcontent.cgi?article=1495&context=ijts-transpersonalstudies
[ 5 ] hrcak.srce.hr/en/file/294766
[ 6 ] www.frontiersin.org/articles/10.3389/fpsyg.2016.01116/full
[ 7 ] www.jneurosci.org/content/30/43/14356.long
[ 8 ] www.jneurosci.org/content/31/49/17821
[ 9 ] www.cell.com/current-biology/pdfExtended/S0960-9822 ( 20 ) 30561-3
[ 10 ] www.frontiersin.org/articles/10.3389/fnins.2022.801666/full
[ 11 ] www.nature.com/articles/s41539-019-0044-2
[ 12 ] academic.oup.com/cercor/article/25/11/4169/2366428?login=false
[ 13 ] www.cell.com/current-biology/fulltext/S0960-9822 ( 10 ) 00352-0
[ 14 ] www.frontiersin.org/articles/10.3389/fpsyg.2019.00459/full
文 /Sophie Hardach
譯 / 以實馬利
校對 / 兔子的凌波微步
原文 /www.bbc.com/future/article/20230213-how-people-dream-in-foreign-langu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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