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财經經驗:董宇輝配得上人民文學獎嗎?,歡迎閱讀。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号: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作者:梁雲風,題圖來源:視覺中國
一
當董宇輝與作家梁曉聲、蔡崇達共同捧起人民文學獎的獎杯時,質疑聲如潮水般湧來:一個帶貨主播,憑什麼與文學大家共享殊榮?他配得上人民文學獎嗎?
首先表達我的觀點,董宇輝不僅配得上,而且很合适。因為這個獎本身不是創作獎,而是傳播獎,而董宇輝在文學傳播這個事上做得很好。
文學的生命力在于傳播,這也是董宇輝獲得傳播獎的原因。從甲骨文的卜辭到印刷術的革新,文學始終在尋找抵達大眾的最短路徑。敦煌藏經洞的抄經人不會想到,他們謄寫的佛經千年後成為了解盛唐的密碼;宋代說書人更不曾料到," 且聽下回分解 " 的驚堂木敲出了四大名著的胚胎。李白 " 仰天大笑出門去 " 的狂放,杜甫 " 大庇天下寒士 " 的悲憫,正是通過口耳相傳的民間傳播,才熔鑄成中華文明的精神基因。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文學傳播方式,在今天這個社交電商加短視頻傳播的年代,董宇輝通過直播的方式傳播文學,哪裡不對?
在算法編織的信息繭房中,嚴肅文學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傳播危機。實體書店的閉店潮與出版業的庫存壓力形成鮮明反差,2022 年全國圖書零售市場同比下降 11.77%,2024 年 1 月 23 日《人民文學》首次來到董宇輝直播間,在 4 個小時内獲得上億次點贊,達成近百萬冊訂閱量。12 月 20 日,《人民文學》再一次來到董宇輝直播間,2 小時吸引 700 萬觀眾,最高在線人數達 27.8 萬。
這種反差恰恰證明:不是讀者抛棄了文學,而是文學需要新的擺渡人。或者我們還可以說,不是董宇輝需要人民文學獎,是人民文學需要董宇輝。
董宇輝沒有将嚴肅的文學拉回大眾視野——這本不是他所能承擔的重任,可從傳播的角度看,他确實讓很多人重新買書看書,至少是參與對文學的讨論與圍觀,當前對于嚴肅文學來說,其實最缺的就是關注。
二
除了傳播,文學還面臨着生存危機。
這場争議撕開了當代社會對文學價值認知的深層裂縫——當《詩經》傳唱于田間阡陌,當柳永詞作風行市井勾欄時,沒有人質疑這些作品的文學價值,可當短視頻直播間成為新的文學廣場時,人們卻開始争論 " 何為真正的文學 ",甚至,讨論的話題突然高尚且嚴肅起來,比如,文學何以向商業獻媚?
文學和商業從來都不是割裂的。在現有的出版模式之下,一本書如果賣得不好,本身就是傳播問題、商業問題和價值問題的雜糅。
去年,筆者一位寫散文的作家朋友出了一本文集,出版社印了 3000 本,但需要他自己包銷 1500 本,編輯對他說,現在嚴肅文學如果能賣 3000 本就已經算 " 暢銷 " 了。
商業是檢閱文學最好的方式之一,一本書如果讀者願意為之付費,至少說明讀者對其的認可。與嚴肅文學形成對比的,是我國網絡文學的繁榮,中國社會科學院發布的《2023 年中國網絡文學發展研究報告》就顯示,2023 年,我國網絡文學閱讀市場規模達 404.3 億,同比增長 3.8%,網絡文學 IP 市場規模大幅躍升至 2605 億元,用戶規模達到 5.5 億人。
網絡文學的繁榮,除了内容迎合讀者,其渠道優勢也是一個重要方面,因此,如何創新圖書的傳播方式,為其生存續命,讓文學與商業更加緊密地結合,比讨論文學内容本身更加重要。
過去幾年間,圖書帶貨成為一種文化現象,可以想象的是,很多嚴肅的文學作品,正是在直播間獲得了新的生命力。作家遲子建的小說《額爾古納河右岸》在董宇輝直播間單日售出 8.5 萬冊的奇迹,已經是很多嚴肅文學無法企及的天花板。
董宇輝和文學是相互需要的關系,其實質是董宇輝需要文學的表達,為其為主播行業别開生面;文學也需要更加徹底的商業化,從而激勵讀者、出版社與作家本身,從而為創作下一步更好的作品打下基礎。
很多人有個一廂情願的誤解,認為文學是純粹的,商業、流量則是一種 " 雜質 "。認為如果文學一旦售賣,就低俗了。你去問問那些偉大的作家,從巴爾扎克、雨果、魯迅、巴金,到當代的餘華、莫言,他們哪一個不盼着自己的書賣得好呢?
三
一些人拒絕董宇輝榮獲人民文學傳播獎,是因為董宇輝在直播活動中的多次翻車。
但你有沒有關注過他對文學的呵護與熱愛呢?
董宇輝的直播間裡,沒有聲嘶力竭的叫賣,有的是對《平凡的世界》裡孫少平生存哲學的解讀;沒有誇張的促銷話術,有的是從《活着》延伸到生命韌性的沉思。當他說 " 厄運來的時候沒有躲,好運來了你才能撞個滿懷 " 時,文學不再是印刷品上的鉛字,而是照進現實的生存智慧。這種将經典文本與當代生活體驗無縫嫁接的能力,讓《人民文學》主編施戰軍感嘆:" 他讓文學從殿堂走向人間煙火。"
在解釋《百年孤獨》的魔幻現實主義時,董宇輝用 " 家族記憶就像老屋房梁上的刻痕 " 的比喻,讓馬爾克斯的文字落地生根。
作為一個文學系的學生,我被董宇輝的評論吸引,這種創造性轉化不是對經典的解構,而是搭建起大眾理解經典的階梯。當直播間觀眾自發形成 " 經典共讀群 ",當《蘇東坡傳》的購買者開始抄寫《寒食帖》,文學傳播的閉環已然形成,文學也完成了其藝術價值與商業價值的閉環。
在我看來,那些質疑董宇輝的聲音,本質上是文化特權的焦慮。當知識分子還在争論《紅樓夢》的版本校勘時,董宇輝用 " 寶黛愛情是青春期的自我認知 " 的解讀,讓年輕觀眾主動翻開原著。這不是文學性的消解,而是傳播維度的拓展。就像白居易寫詩要老妪能解,狄更斯小說通過報紙連載影響社會改革,真正的文學從不怕擁抱大眾。
在這個信息碎片化的時代,苛責傳播形式的創新是傲慢的。在幾年前,你是很難想象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會開通公眾号與讀者聊創作,還在評論區與讀者互動;你也很難想象,國内頂級咖位的作家餘華會放下身段在 B 站為讀者們講解《活着》的删改歷程,這種變化本身就說明了時代的變遷,必然伴随着的文學表達、傳播方式的改變。
所以,人民文學獎授予董宇輝,不是對文學性的降格,而是對傳播價值的正名——沒有傳播的文學,不過是圖書館裡等待風化的标本。董宇輝獲獎引發的争論,終将沉澱為時代的選擇:當我們談論文學時,不該只看見獎杯的光芒,更要聽見文字在人間回響的聲音。畢竟,被束之高閣的《楚辭》救不了屈原,但流傳街巷的 " 路漫漫其修遠兮 ",卻能滋養一個民族千年不絕的求索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