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教育經驗:好腿給忽悠瘸了,歡迎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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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茶 " 是芥末堆的一則小欄目,它可以有多重意思。一則指二窨茶,茶葉在相對密閉的環境下發酵和蒸熱;再來寓意二人品飲對談,漫天卷地的聊聊二手故事,如人飲茶,甘苦自知。
胡磊:寒冬剛剛開始,最冷的時候還沒有真正到來。
左希:上次聊天還是春天,那時候你看起來還挺樂觀。現在怎麼樣,還好嗎?
胡磊:确診焦慮症了。夏天一過,我開始整晚整晚睡不着。有一次在研讨會上,心髒突然狂跳,心率從 80 一下飙到 140,那一瞬間我以為自己要猝死了。焦慮帶來了一連串明顯的身體反應。後來約了心理醫生,發現效果并不好,最終只能停下工作。強制休息了一個月,不看手機、不回消息,才稍微緩過來一些。
左希:那段時間,你都做了什麼?
胡磊:到處找人聊天。慢慢發現,很多同行和我一樣,甚至比我更嚴重。有些人焦慮到抑郁,身體反應比我還誇張。這讓我反思: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焦慮?我覺得這和行業有很大關系。市場競争太激烈了,卷上加卷。大家都害怕落後,拼命往前跑,做市場、搞活動、做培訓,把時間塞得滿滿當當,可越忙心裡越慌。
左希:包括你在内的從業者的焦慮背後,是一個什麼樣的市場?
胡磊:從企業數量上看,研學行業正在高速增長。原因很簡單:别的行業不好做,而研學的入局門檻低,所以大量人湧了進來。特别是教育和文旅兩個領網域的從業者,幾乎是拼命往裡擠。但玩家多了,市場容量卻沒變大。結果就是研學產品價格越來越低,質量越來越差。
左希:聽起來,搞研學業務現在就像開網約車、送外賣一樣,成了教培和旅遊從業者的兜底選項。
胡磊:實際上,這是個死循環。你以為自己只要更努力、更拼命,跑得快一點就能甩開别人。可現實是,無論你再怎麼拼命,都跑不出這個怪圈。到頭來,你會發現這一切沒有意義。
左希:這些是你個人的感受,還是一群人的共識?
胡磊:今年,我至少接觸了一千位研學從業者。大家的狀态都差不多:非常忙,但更多是盲目地忙。為了養活團隊,不得不停下腳步拼命接業務。掙不掙錢暫且不說,至少不能讓團隊散了。暑期之後,各地又陸續出台了新政策,對研學的時間、距離、次數和費用做出限制。這些變化對行業的影響很直接。很多地方性機構的業務量一下子腰斬,比如,原來畢業季能做 30 萬人次的機構,現在只能做到十幾萬。
大家問我最多的問題是:" 未來市場會怎麼樣?" 但很多時候,我根本回答不上來。大部分人都在迷茫,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走,也不知道值不值得堅持下去。
左希:有好消息嗎?
胡磊:也有一些積極的變化。雖然整個行業在調整,但牽一發動全身的過程中,一些深耕多年的大機構确實脫穎而出。今年暑期,有些機構的業務量甚至已經超過了去年全年的水平。仔細觀察會發現,這些公司有幾個共性:它們在這個領網域沉澱了多年,不僅教學質量過硬,服務意識也比别人強,細節做得更好;同時,它們在價格上也有競争力。正是這些優勢,幫它們赢得了市場的正反饋。
另外,今年銀發研學的嘗試也變得更多了。不過,目前大部分還是沿着 " 康養 " 這條老路在走。事實上,比康養更有價值的是 " 康享 "。這塊市場的篩選和培育空間很大。幸好,研學業務相對輕資產,沒有場地租金或人力成本的過分壓力。即便行業再差,大部分機構關門大吉的損失也不過是幾台電腦。而且,售後周期可見,研學結束交付即告完成。
左希:新手村的情況如何?一些跨界過來的年輕玩家帶來什新玩法了嗎?
胡磊:就目前來看,我還沒有見到特别成功的新手玩家。我們做市場調研時,兩個問題最突出:一是業務量下滑得厲害,幾乎所有人都在做研學,用戶被嚴重分流;二是落地服務的需求在迅速增長。一些機構專注做目的地接待,确保用戶的體驗和復購,這種模式倒是有了一些突破。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我今年做了一個針對小團和無法組團機構的研學散拼平台。大家可以圍繞同一個目的地的產品一起拼團。這種模式把分散的市場重新整合,以規模降低成本,同時為用戶提供更規範的服務,并在產品類别上增加更多選擇。這或許是應對當前困境的一個可行方向。
左希:無論各類數據看上去多麼振奮人心,真實的感受大體如此。
胡磊:也有例外。我認識的一些北京同行,今年成功組織了大量學生前往全國各地。他們會跟我說," 不要跟我提什麼寒冬,我們好着呢 "。事實也确實如此,相較三四五線城市,一二線大城市的消費能力依然較為強勁。但問題是,一旦錢包癟下來,家長對研學這類非剛需教育的認同感往往是第一個下降的。許多家長會認為," 報名研學就是去玩,根本沒什麼用 "。
左希:如果說研學從業者焦慮的是 " 研學的未來在哪裡 ",那麼 " 教育的未來在哪裡 " 便是所有教育者的集體困惑。教育似乎重新站在了十字路口。那麼,我們到底要培養什麼樣的人?又正在培養怎樣的人?
胡磊:教育問題,本質上是社會問題的投影。人們普遍焦慮,尤其是如今,花出去的每一分錢似乎都必須立竿見影。就像看病一樣,花了錢就要立刻治好病。舉個例子,如果一個孩子報班前只能考 30 分,家長期待培訓班能讓他馬上及格,否則就覺得錢白花了。但研學的效果卻很難量化,也很難快速顯現。
左希:有相對快的嗎?
胡磊:名校走訪,一向比較受歡迎。家長們樂意花錢讓孩子去感受名校氛圍,哪怕只是個心理安慰,他們也覺得值。此外,科技類研學正在持續升溫。一方面,科技強國的輿論方向和教育部的白名單賽事起了引導作用;另一方面,人們普遍認為科技代表未來,值得投入。傳統文化和愛國主義教育類項目也始終有一定市場。
但不可忽視的是,研學逐漸偏離了教育的核心屬性,開始變得有心無力。尤其是近幾年,既沒有優質内容,又越來越廉價,整個行業呈現出 " 拼多多化 " 的趨勢。
左希:AI 等技術革新是否有可能徹底改變這個行業?
胡磊:從宏觀上看,研學仍是一個能拉動内需的業态,在刺激消費和就業方面作用明顯。它涉及吃、住、行、學等多個領網域,對盤活閒置資產、帶動基建也有幫助。但目前,它依然是一個勞動密集型產業,很難靠技術革新迅速煥然一新。
大家常說 " 風浪越大魚越貴 ",但我有時擔心,繼續這麼下去,可能會把整個行業拖垮。當然,這或許是我的焦慮過頭了。我希望行業能回到教育的核心軌道上,随技術革新一起進步,而不是越走越偏。
左希:當過去的價值規範被打破,而新的标準還未建立,人會進入一個真空期,容易被焦慮和無意義感所困。
胡磊:創業的意義不只是賺錢,而是在應對挑戰、突破極限的過程中找到價值感。然而,現在的狀況是,很多創業者感受不到價值感的增長,甚至反而在減少。他們忙于生存,顧不上歇歇腳,也顧不上抬頭看。
左希:我會想到《三體》。三體星人在恒紀元和亂紀元的交替中生存了 200 多輪,每次亂紀元到來時,就通過脫水變成幹纖維狀态,待新的恒紀元到來時再重新復活,從而延續文明。
胡磊:動作越少,保留體能,越可能熬過寒冬。就像動物冬眠時儲備能量,盡可能降低消耗,才能熬到春天。研學行業也是如此。比如,專注于中小學生研學的機構,最好全力做好這一件事,盡量避免開辟高成本的新業務線。夜行以燭,無燭則止。
左希:相比其他行業,研學機構的體量算是相對輕的。
胡磊:确實如此,但輕體量也意味着 B 端和 G 端業務不可避免地要繞渠道和關系走。這使得商業模式的創新空間被極大限制。為了更輕盈,很多機構選擇互相合作,互為地接,把手上的流量拿來置換,從而推動業務增長。這種趨勢是值得鼓勵的,說明行業正在嘗試新的方式去突破瓶頸。
最近," 研學頭條 " 發起了一個名為 " 研學新青年 " 的項目,邀請 35 歲以下的從業者分享他們對行業的看法。他們可以吐槽行業,可以犀利點評,希望通過這些個體的真實感受和洞察,去盡量描摹行業的真相,找出變革的契機。但值得一提的是,在研學行業中,35 歲以下從業者僅占 30%,七成以上仍是熟悉的老面孔。這種代際失衡在某種程度上也反映了行業的停滞感。
左希:我們這麼聊,或許會有人在旁邊質疑," 不是這樣啊 "、" 我家樓下的研學機構就很賺錢 "。這讓我想到一些近期頻發的社會事件,人們似乎總是後知後覺,帶着世故又天真的語氣發問:" 為什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麼多?"
事實上,一個成熟的個體,是可以辨識出自己和世界的關系的。現實卻是,從 " 我沒看見即沒發生 " 到 " 沒有記錄便從未發生 ",人類的悲歡漸行漸遠,人們只覺得他人吵鬧。
另一種情況是,無論經歷了什麼,轉過頭去就會歲月靜好,低下頭繼續在社交媒體上遙遙領先。他們祈望不好的事永遠不要降臨在到自己身上,而另外一些人永遠假裝努力地在找源頭。沒有情緒,沒有反應,沒有聲音,一切靜寂無聲。
胡磊:這其實又回到了教育的核心。很多時候,教育和知識能夠開啟人們的同理心,讓幸存者具備更多的共情能力。無論你過得是好是壞,都不是世界的全貌。盡管我自己的焦慮有時顯得廉價,但我依然希望這種焦慮是多餘的。如果說花會不會開是我們無法控制的事情,那麼,我們能做的就是繼續把希望寄托在春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