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電影經驗:國產大片,怎麼又又又「辱女」了,歡迎閱讀。
這件事 Sir 猶豫了很久要不要聊。
越來越多的觀眾,開始質疑電影中的女性凌辱。
前段時間的《默殺》。
場面包括棍子捅嘴、有膠水糊滿全身、玫瑰的刺扎進女孩的頭皮、被性侵的幼女兩腿間流出鮮血 ……
讨論的話題甚至一度衝上微博熱搜。
今年的春節檔,《第二十條》口碑不俗。
但一些觀眾也在問——
大過年的為什麼要在銀幕上看強奸戲?
後來,《周處除三害》爆火。
阮經天的魅力征服觀眾了,可王淨飾演的小美一角,卻被認為沒有存在的必要。
難道她就是給男人侮辱和拯救?
好了。
要不要聊?
怎麼聊?
要知道,今天很多人在抱怨,政治正确毀了電影,好萊塢也變得無聊難看。
當我們在聊一部電影 " 辱女 " 時,是否也是不自覺地在用某種政治正确指導電影?
所以今天 Sir 不想僅僅重復一些 " 凝視 " 啦、" 物化 " 啦之類的争論。
而是想從電影創作上說——
為什麼會越來越多?
為什麼觀眾會越來越不滿。
小劑量的惡
為什麼總愛拍女性受害者?
一言以蔽之——
簡單,實用。
尤其是商業片,講究最快、最大程度地調動觀眾情緒。
你發現沒有,一旦懸疑驚悚片需要有拯救小孩的情節,導演總是喜歡用小女孩。
韓國的《流感》《釜山行》《蒙太奇》。
國產片裡,《烈日灼心》《铤而走險》《拯救嫌疑人》……
為啥?
因為普遍來說,小女孩就是比小男孩招人心疼。
刷一刷短視頻你就能拿看到不少家長 " 區别對待 " 的搞笑段子——女兒是小情人小棉襖,兒子是調皮搗亂的小祖宗。
同樣的道理。
當受害者是女性時,通常會将觀眾緊張、恐懼的心理,推向更高點。
一方面是。
通常情況下,女性是體力更弱的一方,就增加了和反派的力量懸殊感。
另一方面是。
女性在現實社會中,确實也面臨着更多的危險。
比如最近播出的《恐怖懼集》,每集一個都市傳說,女性故事占了很大一部分:
女白領下班打車,被跟蹤;
運動女神公園夜跑,被跟蹤;
獨居女孩不出門,還是被跟蹤。
但同樣的事,性别一換,可能會直接從恐怖片變成搞笑片——你一個大男人整天疑神疑鬼個啥?
所以本質上來說。
生活裡很常見、很不起眼的惡,放到女性身上,就能制造出很劇烈的效果。
那麼對男性的惡呢?
通常需要加大劑量才夠用。
比如張藝謀。
雖然《滿江紅》和《堅如磐石》都有被審判的 " 辱女 " 情節。
但這兩個情節都停留在威脅階段,沒有真正實施強奸。
如果對比來看,電影裡對男性的虐待和酷刑,那才更加濃墨重彩。
火鍋煮手、刀割舌頭、老丈人劈女婿 ……
《滿江紅》就是個古裝版的諜戰片。
特務們有各種慘無人道的手段——
凌遲、灌醋、剮皮 ……
常規化的暴力,對于男性已經沒有多大的戲劇效果了。
一定要過火,才能觸動觀眾。
但問題也在于此。
國產銀幕,有多少空間留給這樣的 " 男性暴力 " 呢?
要知道,《堅如磐石》也是個删删改改才終于能上映的 " 殘片 "。
而男性化明顯的暴力電影。
無論是港片的《古惑仔》,基努 · 李維斯的《疾速追殺》,又或者是《伸冤人》,這樣的片還有多大可能會出現在銀幕上?
當過火的、非人的、極端的惡被過濾。
只能留下 " 小劑量的惡 "。
那麼,如果還想最大程度發揮藥效,就只有把這一劑惡,注射在女性角色身上。
所以問題是——
單向度的惡
Sir 不想死板地說,在銀幕上還原對女性的暴力就一定不行,就是 low。
但。
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
現在懸疑片的想象力和創造力,實在太低了,才會逮着 " 女人那點事 " 沒完沒了地薅。
《彷徨之刃》,豆瓣 5.9。
影片裡三次播放被害者受辱的場景。
第一次由父親播放女兒被強奸的視頻開始,角色就哭,開始憤怒;
第二次讓父親被攻擊的動作與女兒的掙扎、哭叫重合,繼續加碼;
再到第三次,通過局外人的手再次點擊視頻,觀眾又被迫聽一遍。
《拯救嫌疑人》,豆瓣 5.8。
導演不僅給了被奸殺的女性大特寫,還用暧昧的運鏡還原了事發的場景。
觀眾辣評:這拍的是電影還是 AV?
導演們像受過什麼集體訓練一樣——
不僅喜歡拍攝女性柔弱、無助的神情,特寫她們掙扎時衣不蔽體的皮膚。
還盡量用音效與血漿放大女性的嗚咽和慘痛,拉長整個受害過程的戰線。
一句話總結:
用最大的力度給觀眾的情緒催產。
可懸疑片不該只有這些伎倆啊。
好的懸疑片,不需要依賴 " 擦邊 "。
甚至有追求的導演,會主動鄙視 " 擦邊 "。
十年前曹保平的《烈日灼心》。
你印象最深刻的名場面是什麼?
是王硯輝紀錄片式演技。
是段奕宏透視鏡一樣的眼神戲。
黃雀在後般的監聽變态?
但你可能都忘了。
電影裡也有大尺度情節——
故事就起源于一場強奸殺人案,可為什麼印象模糊了呢?
因為導演沒有玩弄色情,故意渲染。
反而用了黑白畫面——
就是要故意 " 冷處理 "。
《烈日灼心》的故事飽滿,高潮迭起。
導演認為不在需要強奸戲來刺激觀眾了,甚至這種刺激可能會擾亂觀眾的感受,幹脆故意淡化。
電影提供了多種維度的探索。
懲罰與救贖,獸性與人性。(殺人犯撫養了幸存女孩)
在我眼裡,人是神性和動物性的總和
就是他有你想象不到的好
更有你想象不到的惡
可問題也說回來。
《烈日灼心》過去這麼多年了,橫空出世的犯罪懸疑片有幾部?
當年電影裡,讓人會心一笑的情節,恐怕不會再出現了吧——
當年電影拿下上海電影節影帝三黃蛋。
可最演技最突破的一場戲——
鄧超挑戰生理極限,長達四分鍾的注射死刑鏡頭,最後只保留了 30 秒。
今天的不少觀眾可能會說,怎麼電影動不動就 " 辱女 ",别搞了好不好。
其實。
國產片導演,何嘗又不想 " 搞男的 "。
或者,搞搞别的。
但選擇面,逐漸聚焦到今天,千篇一律的 " 女性受害者 " 上。
2021 年的《緝魂》。
台灣版本 130 分鍾,大陸版本 124 分鍾。
短短的六分鍾,砍掉哪些信息?
不光是身為跨性别者的男主角,在擁有妻子的皮囊後,終于成為了女人。
他對着鏡子轉圈欣賞自己的女性身體,激動地熱淚盈眶。
然而這份情緒只被選擇性地保留,大部分觀眾是看不到的。
再加上作為一部驚悚作品,《緝魂》除了換腦這樣的高概念詭計外,還包含了邪教、符咒、靈異等等超現實元素。
本來一部囊括了諸多懸疑要素的電影。
只是大陸上映時這些不夠正确的畫面都被處理掉了,只剩下純純的人禍。
上野千鶴子的《厭女》提到一個有意思的現象:
江戶時代的日本,因為大批量印刷,浮世繪成為一種上到貴族下到底層都能擁有的文化快消品。
這種畫的内容多以生活場景為主,類型多元,題材遍地開花。
然而到了江戶後期,随着環境惡化——
一類以強奸、欺辱之類的犯罪為噱頭的浮世繪誕生,繼而開始流行。
畫中的女人越扭曲,強忍的表情越誇張,作品本身的嗜虐趣味越濃。
上野對此總結道:
" 這樣的流行不光是一種對女性恐怖的支配的表現,也可以解釋為一種大眾文化洗練程度下降的過程。"
今天我們所讨論的國產懸疑,面臨雙重困境。
其一。
短劇、短視頻的狂歡,讓大眾的嗨點被不斷被壓縮。
從半小時一個轉折到現在縮短前奏,提前引爆,再到恨不得每分每秒都是高潮。
怎麼快怎麼來。
女性 + 暴力,成了一個最簡單的公式。
其二。
國產犯罪也好,懸疑也好。
當靈異、鬼怪、政治、同性、暴力都無法延展開來的時候。
創作者只有選擇更 " 巧妙 " 的方式,保障一部商業片基本的賣座與票房收入。
這才導致了一系列商業電影都趨于流量,風格也跟着模仿的原因——
不一定聰明,但一定狡猾;
不一定拍得好,但一定要拍得熱鬧。
就像《拯救嫌疑人》。
不少觀眾無法理解,明明導演自己也是女性,怎麼拍的電影可以那麼 " 男性凝視 ",這麼 " 物化女性 "。
Sir 不是要為導演開脫。
如果留意,你就會發現電影的一些情節,還是很 " 女權 " 的。
比如女主的發小,不斷表達對她作為獨立事業女強人的愛慕和欽佩。
那麼電影是怎麼可以做到,一邊 " 女權 ",一邊 " 男凝 " 的呢?
答案就在于縫合。
粗淺的縫合。
因為女權興起了,就把大女主人設拿來用;強奸戲碼吸睛,那就在結尾前來一段小高潮。
本質上來說,就是這個懸疑片缺少主心骨。
就像寫一個文綜簡答題,把能想到的都寫上,能得幾分是幾分。
也不在乎,這些元素内在是否產生矛盾。
這就是國產犯罪懸疑在 " 辱女 " 背後的困境。
失去深層的探索和表達。
只能在表面的視覺衝擊上做文章。
于是。
我們看不到階級高牆下滋生的惡。
看不到 " 正常社會 " 的機械齒輪碾壓邊緣人的惡。
看不到以道德之名,殺人不見血的惡。
所以來來去去,就是被虐待,被殺,被強暴。
而更深的暴力,仍然隐藏。
既然這樣。
Sir 就不罵國產片 " 辱女 " 了。
想想說的是——
放過女性受害者。
請為國產銀幕幕,創造機會,多搞搞我們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