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遊戲經驗:暴力殘忍、浪漫無邊,去年最震撼的漫畫終于要被改編成動畫了,歡迎閱讀。
怪物馬戲團 | 文
注:涉及部分劇透。
主題曲由amazarashi演唱
尼采留下過一段話,大致是:當你想要尋找一個時代的傳奇時,不要去找那個時代屬于誰,而是要找到一本書,它記載的是反抗那個時代的少數派;在書的扉頁上寫着的那個名字,才是你真正要找的人。
《地。關于地球的運動》(以下簡稱《地》)是日漫界的一個奇迹,它不是商業大作那樣燦爛綻放,灑下一地黃金的奇迹,而是一部最初毫無名氣,卻迅速被一群人奉為黑馬的漫畫。這部作品,出自一個叫魚豐的無名漫畫家,而他起筆創作時,不過24歲。
如今,《地》已經完結,8卷漫畫突破了200萬銷量,它被選入《這本漫畫真厲害!》等各類榜單,魚豐甚至借此把手冢治蟲文化獎的漫畫大獎納入囊中,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得獎者。
最近,《地》終于官宣了動畫的制作方為Madhouse,将在明年播出。
一部漫畫,毫無怪誕設定作噱頭,沒有争議炒熱度,沒有福利,沒有高人氣角色,也沒任何作者名氣加成,卻獲得了商業和口碑的成功。表面上看,這真的很像是"奇迹"。
正好,漫畫說的,就是一個關于奇迹的故事。
《地》的扉頁後,是一段浪漫到無與倫比,又殘酷到不忍承受的傳奇——它講述的是地動說的歷史。
地動說,更著名的名字叫日心說,總是和哥白尼、伽利略綁在一起,它誕生在波蘭,撼動了整個西方宗教系統,以及人類的科學進程。
可《地》的巧妙就在于,它說的不是哥白尼的傳奇,而是一群無名氏的故事。
為什麼這部漫畫要翻譯成《地。關于地球的運動》,而不和更出名的日心說關聯呢?因為它要打破人們關于那段歷史,約定俗成的思想。
日心說的英文是Heliocentrism,由代表太陽神和太陽的Helio,加上"中心"構成。我們提到它,想到的思想轉變,是人從"以為自己是宇宙的中心",變成"意識到自己只是另一顆星球的附屬"。
然而《地》要打破這殘缺的認知,日心說對當時的研究者而言,意義絕不僅此。漫畫是圍繞一本代代相傳的書講述的,書名叫《關于地球的運動》,它誕生在哥白尼的《天體運行論》前,而它的縮寫,就是《地》。
關于日心說,向來有很多謠傳。譬如一些人曾以為被判火刑的是哥白尼,實際上是布魯諾,而布魯諾被判刑的原因是他否認三位一體、地獄永罰,并宣傳泛神論,核心理由其實不是信奉日心說。
《地》中,首先糾正的就是這個認知。它會告訴你,實際上當時,許多人相信地心說,并非因為自大地認為地球是宇宙中心,在他們的世界觀中,地球其實是亘古不動的,它處于一個谷底的底端,所以一切才會墜向地面,地球只是一個污穢的受罰之地——這背後是基督教中,人皆背負原罪,必須為此忏悔的思想。
在這樣的前提下,故事開始了。我們的主角登場,一個12歲的少年,無法抗拒研究天文學的欲望,他不願相信地球永遠不動,人間只是一個污穢之坑,也不願認可那無法解釋所有天文現象的地心說。于是,這名少年誕生了一個想法:他要轉動地球。
于是冥冥之中,地球開始轉動。序幕是由暴力拉開的,在看到少年前,我們首先會看到幾位無名者被拷打的場景,極端冷靜的拷問官和撕裂的肉體對比鮮明,這畫卷正是少年必須面對的現實。
他不能公開研究地動說,因為這是異端。少年曾數次見到有人因此被施以火刑,那個向他傳授地動說的男人,也為了保護他而被捕,死于火中。死前,他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傳給了少年。
所以少年制定了一份詳盡的計劃,韬光養晦,準備用30年去完善地動說,并最終将其發表。這計劃密不透風,似乎在揭示漫畫剩餘7卷的内容。
可突然間,意外發生了,少年被捕,他的計劃和研究全部暴露,他也即将接受拷打,和之前那些人一樣被摧毀肉體,以守護基督之名,在劇痛中死去。刻骨的心痛後,少年接受了這個結果,并利用他最後的才智,在受刑前自盡,将研究成果藏在了無人荒野中:一本叫《關于地球的運動》的書。
沒錯,少年并不是作品的主角。這部漫畫是沒有主角的,它說的是一代代研究者,如何在不斷的酷刑和迫害中,把地動說傳下去的故事。如果說《地》必須要有一個主角,那它只在漫畫的最後一格出現了,存在于一個不到兩厘米的空間中。
原來,我們在最初看到的那些受刑的無名氏,同樣是之後會在漫畫中出現的主角們,他們的結局在開篇就已注定。這個關于傳承的故事,在序幕拉開前就已經啟動了,所以少年同樣是從另一個無名氏口中學到的地動說,這位無名氏,同樣為了知識的傳遞而死。
在漫畫數卷後,有人會在面對少年留下的書時評論:"原來他只有12歲,是啊,若非只有12歲,又怎敢轉動地球呢?"
然而無數人敢,所以故事裡,你會看到不同種族、性别、年齡、出生地位和信仰的人,為了這個地球正在運動的學說前赴後繼。他們有神職人員,有酒鬼和雇傭兵,還有不被允許接受教育的女人,匍匐在井底偷聽研讨;或唯利是圖的少女,把帶血的錢币融成印刷書籍的活字。
《地》絕不枯燥,它經常看得人心驚膽戰,研究者和迫害方不斷智鬥。曾有一個片段中,地動說的論文,被以震撼的方式傳遞了下去,并催生了一句被無數讀者銘記的台詞:"我是書的第一頁"。
這正是作者魚豐留下的注釋。當你見證這本漫畫裡,一代代人的死亡後,你也已經從書的第一頁,翻到了最後一頁。
貫穿始終,《地》都在詢問兩個問題。其一是:這些人為什麼要堅守地動說?而它的回應非常深邃,漫畫借多位主角的口,站在不同角度回答:因為這個學說中有一種美。
這種美,不是簡單的悅目,它首先是真理之美。狄拉克曾說:"使一個方程具有美感,比使它去符合實驗更重要。"
這句話的意思是,很多時候,科學必須超越現有的事實和經驗。伊奧尼亞的學者阿那克薩戈拉在公元前450年,就推斷月光是日光的反射,他用幾何關系去解釋月相變化,宣稱太陽和群星是發熱的石頭。哪怕在寬容的雅典,他的理論也只能在私下流傳,并最終因為渎神入獄。
而阿那克薩戈拉曾留下一個結論:将一滴奶滴進葡萄酒中,酒并不能變色,所以縱使事物的細致變化能在實驗中顯現,人類的感官也往往無法察覺——經驗主義的觀察,并非答案所在之地。
在我們更熟悉的時代,E=mc^2被稱為最美的方程式,它簡潔對稱;楊振寧的楊-米爾斯場論催生了粒子物理的标準模型,在那之前,所有相關理論都被認為缺乏美感;弦理論被視作當代理論物理最美的假說……曾經,它們都無法被證明,有的至今如此。
一種對缥缈的"美感"的追尋,在整本《地》中彌漫。一代代人追尋地動說,因為他們在其中感受到了"美",他們無法解釋這種美來自何方,但它能打動人心,撼動最權威的禁令。這種美使他們抬頭仰望群星,在稍縱即逝的金星滿盈和火星逆行中,看到了人們賴以為生的信條中的巨大漏洞。
慢慢的,他們為這種美找到了一個名字:真理。
樸素的畫功後,是震撼的分鏡,你能看到金星投下的光,衝破紙上陳舊的理論圖,化作黑夜中的真理之劍刺向人間。
《地》的故事,發生在15世紀。當哈佛大學在16世紀建校時,校訓只有一個詞,它很快就被改成了"榮耀歸于基督",以及"為基督,為教會";而在漫長的歲月後,這校訓被改回了最初的那個拉丁文單詞:Veritas,其意便是"真理"。
而Cosmos(宇宙)一詞,是chaos(混沌)的對立,它的涵義是:"萬物的秩序"。
真理的文字之美、數學之美,在整部作品中蕩漾,超越所有人間的身份。如今,你依舊會看到無數争奪理科文科孰美的撕逼,世界被割裂,只剩下性别和立場間的仇恨。
然而自始至終,《地》都在告訴讀者:人類對智慧的全部追尋背後,只有一個無類的中性詞,被寫在群星之中。
然後,它是意義之美。
日心說是錯誤的,太陽不是宇宙中心,它已被歷史淘汰。然而《地》是關于地動說的故事,它的角色們,想做到的是轉動地球,讓萬物運動。
教會建立在永恒之上,它在一種腐朽的自大中永生,于是在其眼中,運動是一種罪行,變化要被懲罰,而人類需永遠背負罪孽。
這信條,讓一個個角色在痛苦中掙扎,他們不知如何擺脫這份罪孽,所見的階級早已固定,一切對善惡的評判也是命定,人類此生注定要承受一切苦難,只能忏悔,指望來世的救贖。
然而透過地動說,他們意識到了另一個可能性:萬物一直在運動、變化,唯有變化才是不變的真相。所以地球不是處于谷底的污水池,它可以和代表天堂的太陽運動到同一平面,一樣光輝燦爛;而被審判的信仰之罪,背後也不是不變的至高法典,它就像逆行的火星,并非異端,只是運動產生的正常現象。
漫畫中,有一位主角一生不敢仰望星空,因為基督教的教誨,讓他堅信人間肮髒,抬頭只能看到無數聖經中天使般的審判之眼。但當他為地動說而死前,抬頭仰望,只有浩瀚星海。
chaos,以及cosmos
《地》中傳遞地動說的一代代人,有的是貴族出生,為了地動說,在彌留之際放棄了一生的研究成果,讓位給這更合理的假說;也有的一生信奉教會,卻為地動說抛棄信仰。
因為他們的信念,是一種關于運動的信念——他們高呼"我們一直在運動",于是,時代也開始運動。
意義和寬容,就在這萬物的運動中誕生了。
當漫畫探尋科學和宗教的區别時,它得到了一個很像卡爾·薩根名言的結論:科學永遠是自我懷疑、自我修正的。而這正是全書的内核,科學中沒有永恒,只有變化和質疑永存。
"自由的定義是什麼?"
"能這樣提問,便是自由。"
"你的想法太蠢,太幼稚了!"
"沒錯,所以你必須超越我。"
與永恒無緣的科學,将人類的壽命延長數倍;而追求永恒的君主,死于仙丹中的水銀。
《地。關于地球的運動》提出的第二個問題,正是:"故事的意義在何處?"
實際上,《地》不是歷史漫畫,許多劇情都是虛構的。漫畫最出彩之處,恐怕就是結尾,它以一個巧妙的方式,為故事加入了魔幻主義的色彩,颠覆先前的叙述;乃至直接否認:你的地動說和所有角色,都不屬于歷史。
這結尾,就像南斯拉夫最偉大的電影《地下》。《地下》以魔幻現實的口吻,叙述了南斯拉夫從擁抱共產主義,一直到解體的歷史,所有的角色都在這故事中死亡。最後,他們卻全員復活,爬上海岸,載歌載舞,仿佛在以爛俗的方式強行團圓。
可是突然,演員打破了第四面牆,告訴觀眾記住所有的苦難,記住曾有一個國家,叫南斯拉夫。随後,他們繼續舞蹈,然而腳下的大地卻已分裂,化作南斯拉夫的國土形狀,載着所有故事中的人緩緩飄向那無人知曉的遠方。
是啊,所有角色的愛恨情仇、善惡抉擇,終究不過是創作罷了。然而歷史是真的,戰争和信仰都是真的,那個叫做南斯拉夫的國家,也确實消散了。
《地》那讓人措手不及的魔幻結尾,正是如此。與其說《地》是一部歷史漫畫,不如說它更像一個寓言。
它隐喻未來。在漫畫描述的數十年中,西歐歷史并沒發生真正的動蕩,然而在這幾十年的叙事中,出現了無數隐喻。
你能看到印刷術和思想衝突,是如何引發未來宗教改革的;三十年宗教戰争的火種要如何誕生,啟蒙運動的星光将如何降臨,無神論又會如何崛起,乃至資產階級革命将怎樣推翻封建王朝。
所有這些,都尚未在漫畫描述的時代出現。
火藥,指南針,活字印刷;三者背後分别是:戰争的現代化,大航海時代的開啟,以及知識和思想的普及。
更深之處,它們代表着人類對能源的利用,探索能力的增長,以及意識形态的轉變。
同時,它亦在隐喻過去。漫畫中所有的酷刑都是特寫,從不掩飾,它就是腐朽的強權。在這強權背後,卻是深深的無力:肆虐的黑死病,讓信徒們鞭笞自己,以示忏悔,然後在感染傷口和腺鼠疫的膿包中痛苦死去。
甚至連宗教也成了一種隐喻,作者讨論着它的本質,人因不安而出現信仰,他們對存在迷茫,對死亡恐懼,對苦難困惑,因此需要答案。
所以幾乎所有角色,背景都與宗教相連,他們因德意志的宗教戰争喪親,因宗教審判魔怔。地動說一直在對抗某種巨物,這巨物不止是宗教,它讓人類的智慧凝聚成無數酷刑,讓人類的歷史在屠戮和災難中輪回。這巨物屬于人間的國王,他的王國引發無數戰争,打造剝削的牢籠,他的王國有燦爛的神像,高聳入雲;他的王國在瘟疫、飢荒和天災前宛若蝼蟻。
《地》的故事,就是一曲講述上帝讓位于黑洞和恒星的歌謠。
費曼曾回答過一個問題:高能物理有什麼用?他說,它就像天文學,在很長時間裡都是無用的;然而這正是人類之所以成為人類的重點,我們會思考這些"無用之物",我們會想知道更多。
何夕的《傷心者》,是中國最出色的科幻短篇之一。它有個看似平凡的故事:一位數學家為了研究他堅信有"無與倫比之美"的公式,奉獻一生,讓财富消散、愛情被屈辱奪走、名聲全無,只換來毫無用處的廢紙。
而千年後,觸及另一個維度的文明穿越時空,見證了他的一生,因為他的公式在漫長歲月後,成為大統一場論的關鍵。為此,他們将名為《致傷心者們》的致辭贈予他。
致辭最後,是一份名單,上面是你從未聽過的名字:阿波羅尼烏斯、伽羅華……他們一生無名,耗盡生命創造的數學理論被視為廢紙,直到千年之後,成為開普勒行星軌道理論、愛因斯坦廣義相對論的地基。
幾何學,花了2000年成為必不可少之物。2000年,對于人類50年到100年的壽命來說,長到難以理解。
恐龍用1.7億年,未能演化出高等智力;單細胞生物花了14億年,進化至多細胞生物。而思考無用之物的人類,耗費2000年,從将大理石造成神殿,到将探測器送上火星。
今天我們介紹的這部漫畫,就是獻給人類歷史上,所有推動地球運轉的無名"傷心者"的作品。所以他們的故事被從歷史中抹除,只留下漫畫最後一格裡,一個路人被啟發的想法。這位路人名叫阿爾伯特,他是哥白尼的導師;而他心中的想法,正是整部漫畫中,那真正貫穿全文的主角——
——它是一個問号。
故事完結,躲避追捕的研究者,在冬日因失溫症倒下,墜向被髒雪和罪孽覆蓋的大地;同時土星五号的液态氫以3000度的高溫,載着280萬公斤鋼鐵衝向月球。
關于地球,卡爾·薩根有段廣為人知的話,他說:
"再看一下這個點吧。它在那裡。那就是我們的家園,我們的一切。你愛的每個人、你認識的每個人、你聽說過的每個人,歷史上的每一個人,都在它上面度過了自己的一生。
所有我們的歡樂和痛苦,所有言之鑿鑿的宗教、意識形态和經濟思想,所有的獵人和強盜、英雄和懦夫、文明的締造者和毀滅者、國王和農夫、熱戀中的情侶、父親與母親、滿懷希望的孩子、發明家和探索者、德高望重的教師、腐敗的政客、超級明星、最高領袖,人類歷史上的所有聖徒和罪人,都聚集在這裡——一粒懸浮在陽光中的微塵。"
《黯淡藍點》
在那陽光中,正是《地。關于地球的運動》的故事。它說的是:曾有那麼一個種族,他們無所不知、只手遮天,掌管這世間所有的真理守則、善惡判決,是巨碩的天神。
而後來,他們蹒跚着,慢慢走向了一粒遨遊星海、探索恒星的微小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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