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娛樂經驗:對不起,這次我給不出差評,歡迎閱讀。
這個話題太難讨論了——
" 去死 "。
不是在罵人。
而是指一個自主決定、按計劃推動的進程。
說它難,是因為我們長期處于的氛圍便是 " 數字 4 不吉利 " ——将其當成一個禁忌,刻意回避;也因為,當電視上笑 " 死 " 了都必須打上引号,我們每說出這個字時,好像内心都要經過一遍自我審查。
當然,Sir 也無法對一個這麼終極的問題下定論。
今天更想來聊一聊電影。
為什麼電影,尤其是一些經典電影的主角,頻頻地——
去死。
01
我們在否認什麼
求生,是人的本能。
這也是許多電影推進劇情的核心動力——
△《127 小時》《生死時速》《異形》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因為死,是一個消極的結果。
人往往窮盡一切力氣和手段去避免它。
但。
這是全部嗎?
于此同時,也有許多我們熟知的電影,選擇了相反的方向。
而且,導演并沒有批判這樣的選擇,相反還将他們塑造成了備受推崇的角色。
還記得《海上鋼琴師》吧。
1900 最終也沒走下那艘船,選擇了在爆炸中與船同歸于盡。
《醉畫仙》。
畫家張承業決然地進入熾烈的窯火,燒成灰燼,把自己熔進了罐子,好似要用生命煉成壯烈和悲憫的藝術珍品。
《死亡詩社》。
正值青春年華的尼爾,在知道注定要被剝奪演員夢的時候,半夜悄悄溜進父親的書房,拿出那把手槍,朝嘴裡扣下了扳機。
《霸王别姬》。
程蝶衣在舞台上,居然和戲中的虞姬一樣,拔出霸王的寶劍自刎。
電影在那一幕戛然而止。
《哪吒鬧海》。
尤為激烈,因為其中 " 割肉還母,剔骨還父 " 是對深厚的孝道傳統的質疑,簡直大逆不道。
更不要說愛情片。
一段愛情的凄美動人,幾乎總與死亡緊密相連。
《梁祝》《羅密歐與朱麗葉》《藍色生死戀》……
就連我們中學課本裡的《孔雀東南飛》,也寫到 " 自挂東南枝 "。
為什麼?
不怕產生不良影響、引起效仿、" 教壞小孩子 " 嗎?
其實。
在我們努力否認的時候,已經忘了——
人并不必然在死亡中看到消極,不是嗎?
是的,我們總說 " 輕生 "。
但這些電影裡選擇赴死的人,卻讓我們看到了什麼是沉甸甸的人生。
1900 的傳奇經歷,程蝶衣的從一而終,張承業的不同流合污,尼爾自由意志的覺醒 ……
這些,是否都因為他們的死,而被抹殺了?
恰恰相反。
在戲劇中,死亡常常是創作者用來提煉主角的精神的手段。
仿佛是經過烈火試煉,顯露真金。
回想那一幕幕。
當主角的生命像風筝掙斷了線,你是害怕和厭惡嗎?
還是被震撼、感動,乃至肅然起敬。
這看上去完全是反常識、反本能的。
我們或許更應該再進一步問:
為何如此。
02
他們在追求什麼
當然,Sir 并不鼓勵都應該效仿電影中的做法。
而是說,當我們看到那些,或壯烈或從容的抉擇時,不該簡單粗暴将他們定義為——呵呵,怯懦的人,自私的人," 輕生 " 的人。
關鍵是要看到。
他們并非在終結生命,而是在終結現實對生命的異化。
1990 年,誕生了一部非常凄厲又唯美的電影。
《出嫁女》。
這部片在今天看來,絕對是離經叛道。
它竟然将一群花季少女的集體自殺,拍攝得熱情洋溢,充滿儀式感,宛如一場浪漫的世紀婚禮。
而且她們更相信她們去的地方是,天國。
電影中,女孩們在一樁樁婚事中,提前預習了自己的未來。
出路呢?
村裡的仙娘給了她們提醒:未出嫁的女兒最純潔。
如果在未出嫁時就去逛花園(赴黃泉)的話 ……
這樣就能永遠做一個快樂美麗,不受俗塵玷污的姑娘。
當然你可以說——
别人不都這麼活過來的麼?結婚、生子、繼續生、三從四德 …… 你們為什麼就不行?
Sir 想說,大多數的、沉默的、接受世俗安排的人,并沒有錯。
但你也得承認,人和人是不同的。
有人認為活着就是為了活着。
也有人認為,不按自己的想法而活,就不算真正活過。
電影中,這些主角們不是厭倦了生命。
相反他們依然熱愛着。
只是他們更敏感地發現了,現實似乎給了你一個活下去的機會,但這機會,不過是一堵沉重的圍牆下單獨留出的狗洞。
《太陽照常升起》裡。
梁老師陰差陽錯地被誣陷成摸人屁股的流氓。
他被迫寫下了認罪書。
後來,他的嫌疑被洗清了,他也可以沉冤昭雪。
甚至,都有食堂的女工向他表白,告訴他,有人是多麼仰慕他。
似乎他的冤屈會慢慢過去了,生活也會好起來,還會再次彈唱起那首《美麗的梭羅河》……
然而,他選擇了用母親送給他的槍帶,上吊自殺。
太意料不到了。
他明明可以繼續活下去。
母親的槍帶,好像變成了臍帶,他是在說,他希望自己沒有來過這個世界。
好像想不通。
但他用死給這個世界留下一個形單影只的驚嘆号——我不和你們過了,哪怕,你說你會改的。
《太陽照常升起》充滿了狂想和詩意。
或許我們還可以看一個更現實的人——
《生之欲》的主角渡邊。
當公務員幾十年了,毫無生氣,同事也叫他木乃伊。
然而只有得了癌症,他好像才被喚醒,終于對生命的活力有了追求。
如何讓生命發揮出最後的餘熱呢?
他選擇了一件很小,又很實在的事情:把沒人願意管的污水渠改造成了公園。
在這個崗位上這麼久了,總得為人民做一回實事吧。
電影的諷刺就在于。
一個将死的人,在最後關頭短暫 " 活 " 了過來。
而其他生命延續的人,卻繼續麻木,只會繼續 " 死去 "。
葬禮上,大家借着酒勁高呼着 " 要像渡邊這樣活一次 "。
但是。
到了第二天酒醒,大家的工作狀态依舊如往常,推诿拖延,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那渡邊白死了嗎?
其實也沒有。
至少他真正地活過了,就夠了吧。
03
就只是終結嗎?
那些越過生死邊界的電影,本質都是創作者和觀眾的心靈對話——
你,活出自己的價值了嗎?
而那些認為談論死亡或自殺,只能帶來消極效仿,其實逃避了最本質的一點——
當一個人選擇死亡的信念,已經堅硬得可以摧毀生存之本能。
那就說明。
他或許存在高于生存,而現實卻無法滿足的更高級的理想。
當你阻礙人去思索死亡,和選擇死亡背後更深的動機。
這其實只能說明——
拒絕談論生存之上的價值。
這時,to be or not to be,不再是一個 question 了。
因為。
好像人不能主動去選擇生存或毀滅。
好像死亡成了禁忌,任何的苟延殘喘都有了更高的優先級。
那種過去由作家和哲學家不斷追問的,人之所以為人的東西,在今天被模糊掉了。
而且是以 " 尊重生命 " 的絕對道德優越性。
誠然,輕率的、無力的自殺并不該提倡,而且值得幫助和挽救。
但其實我們不該忘了。
還有另一種挽救——
那就是給在麻木的人生,一點清醒的陣痛吧。
你忠于自己内心了嗎?
你對得起自己現在的生活嗎?
如果一個死去的人都活得更加熱烈,那麼我們又在害怕什麼?
我們在死亡中,看到的不該只有對生命的否定。
恰恰是對活着的更深感悟。
" 活出自我 ",是一句人人引用的雞湯。
但我們并沒有那麼了解自己。
與其說。
那些選擇死亡的電影,是在認識死亡,不如說,它們只是通過很多很多不一樣的死亡,來告訴我們——
人還有哪些生的可能。
我們每天都為生存殚精竭慮。
要上班,要結婚,要成功,要謹防階層滑落。
但電影呢?
它可以在一個光影空間中,替你無損 " 死去 " 一次。
而留給你的,是重新開始生活的機會。
《荒野生存》會告訴你。
一個家境富裕、名校畢業的精英青年,随便就能找到一份體面的工作,優秀的伴侶,站上無數人趨之若鹜的人生巅峰。
但也選擇流浪。
剪掉身份證和醫保卡,胡子拉碴地用一雙腿,一個背包,走遍天下所有的荒野。
最後,他實現了自己的理想——
24 歲,當很多人還在螢幕前敲下沒有感情的 " 收到 ",苦惱業績、房貸和孩子的教育,他來到空無一人的大自然。
24 歲,他死于尋找食物和幫助的路上。
但在電影的演繹裡。
青年死前,笑得燦爛自足。
看完這個故事,你做不到他這麼勇敢。
抛下父母,閹割欲望,蓬頭垢面,衣衫褴褛地暴露在危險而不仁的天地之間 ……
但你會反思自己的生活,沒有任何激情和變化的生活。
你可能咬咬牙買下一張機票,厚着臉皮跟領導請假,飛到詩意的遠方。
你會被《荒野生存》感動。
恰恰不是因為,你打算死在荒野。
而是在于——
你決定了,要找回自己對生活,哪怕只有一點點的掌控。
看《卧虎藏龍》。
你不會一上來就喜歡玉嬌龍。
她任性,自私,天真,撩完就跑,欺騙了俞秀蓮的友情,又擾亂了李慕白的内心。
整個江湖,因為她而腥風血雨。
但在玉嬌龍跳下懸崖的那一刻。
你又徹底理解了她。
她要的是什麼?
不過就是那一句——
" 自由自在地生活。"
可當她掙脫了朝廷,被趕出家門,見識了人心與世情的種種險惡。
卻絕望地發現——
江湖,哪有自由?
就算是她自由選擇的愛情,又哪有真正的平等和赤誠?
玉嬌龍的縱身一躍,本質上可以理解為——
像聶隐娘一樣,抽身離去,歸隐山林。
這不是李安在贊頌死亡。
他只是想通過玉嬌龍的粉身碎骨,來表達他對權力和崇高的懷疑。
事實上。
當我們被放棄生命的舉動而觸動。
這不是對 " 自殺 " 的美化,而是心靈的喚醒。
是我們開始思考——
自由、夢想、浪漫、道義 …… 這些更高的價值追求,是不是應該在生命中,占據着比生命還大的重量。
不需要談論太遙遠的例子。
聊一個我們都熟悉的人吧,從小就開始學的屈原。
我們每年都紀念屈原,贊頌屈原。
這難道是因為——
我們認可屈原的 " 自殺 " 嗎?
恐怕不會有任何一個人這樣解讀。
是因為,我們從他的死,和他留下的詩篇,看到了一個人對道德和正義,最笃定的追求。
屈原不是為了虛名而死,更不是為了愚忠而死。
他只是為了 " 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 " 的道義和執念而死。
平庸地活着,機械地重復,為了利益同流合污。
有時候,我們就是這麼怯懦,為了一個虛妄的活下去,只能放棄自尊地活着 ……
這是時代加諸個人的無奈。
我們無法苛責。
但這不能成為,活着的唯一可能。
于是,就有了那些關于死亡的故事。
他們離經叛道,冒着被抵制的風險,來呈現一個人為了什麼而放棄生命。
當然不是為了教唆自殺。
只是為了讓你想清楚——
有時候,雖生猶死比雖死猶生,更加可悲。
就像《霸王别姬》裡。
當菊仙懸梁自盡,你不會批評她不尊重生命。
你只會切身體會到。
她對人性的絕望,對時代的抗争,對民粹、無知、霸權 …… 一切系統之惡,最悲痛,最徹底的控訴。
當一個美麗年輕的生命,以不是那麼 " 自然 " 的方式被結束,是一種遺憾。
但離開既成事實。
或許更有價值的讨論,不是死本身,夠不夠正确和正當。
而是——
記住她活過,美過,為了去不一樣的地方,談不一樣的戀愛,很努力地背過好多好多的單詞 ……
我們還活着。
但我們,敢像他們一樣,用一生去找到一個更理想的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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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毛臉雷公嘴榔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