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娛樂經驗:周冬雨劉昊然缺的,何止是這11分鍾,歡迎閱讀。
昨天提到《平原上的火焰》。
有人就給 Sir 留言——
簡單來說,很差。
其實,這本來是一個很好的項目。
刁亦男監制,雙雪濤中篇小說改編,并親自做藝術總監,主演更是當時口碑正好的周冬雨、劉昊然。
以至于到了今年,還榮登豆瓣 "2025 年最值得期待的電影 " 第一名。
可結果呢?
删減 11 分鍾,豆瓣開分 5.8,惹來一片罵聲。
誰背這個鍋?
反正,不應該是觀眾們背吧。
平原上的火焰
01
怪删減?
在電影上映之前,導演張骥發了一條微博——
" 電影是少了 11 分鍾,更合情、更合理、更合适。節奏更快,一切為了更好看。"
真的會更好看嗎?
未必。
(以下都是劇透,這個電影劇不劇透沒有任何所謂)
先說一下故事——
1997 年,東北小鎮出租車司機被接連殺死,根據死裡逃學生的司機口供,犯罪嫌疑人的特征是四十歲左右男人,長臉、身上有汽油味。
為了破案,警察蔣不凡喬裝出租車司機半夜拉客。
在平安夜的晚上,一對父女打上這輛出租車去醫院,父親叫李守廉(唐曾 飾),女兒叫李斐(周冬雨 飾),李斐騙父親說自己肚子疼,實則是想半夜去見青梅竹馬的莊樹(劉昊然 飾)。
她身上揣着一瓶汽油,想要給莊樹一個驚喜 .......
但沒想到,走到半路,蔣不凡聞到了汽油味,認為李守廉就是連環殺出租車司機的兇手,兩人扭打起來,李守廉搶過手槍,射殺了蔣不凡。
而,此時此刻,車上的李斐被一輛卡車撞到,出了車禍,成了殘疾人。
8 年後,莊樹當上警察,開始調查當年出租車兇案。
而當莊樹再次見到李斐時,她已經與之前完全不一樣了,更大的秘密,在她身上展開 ......
這裡是有冤案,卻也沒有人無辜。
如果按照這樣的故事發展來說,它應該是一個不錯的商業電影的劇本。
可最終呈現的效果呢?
導演最終卻拍成一部支離破碎的 " 青春傷痛文學 "。
△ 本片的文學顧問為張悅然
舉幾個例子。
電影呈現的重點是李斐與莊樹的感情,可是,影片是如何鋪墊他們二者關系的?
一個情節是,李斐說自己一定要離開這裡時,莊樹親了她。
可在這段吻戲之前,兩個演員之間的表演可以說是 0 火花,你根本無法察覺出來戲裡莊樹喜歡李斐,或是對她有不舍的感情。
你只會看到李斐的自信——上一個場景裡,她說 " 只要我跟莊樹說,他就一定會跟我走。"
而在下一個場景裡,是莊樹毅然決然地說,在這裡有什麼不好。
這段虐戀裡,仿佛李斐一直在熱臉貼冷屁股但,導演卻非要讓他們談戀愛。
這合情嗎?
還有,李守廉謀殺蔣不凡的這場戲。
蔣不凡用槍指着李守廉,認為他是粉屯出租車司機兇殺案的兇手。
此時,小斐乘坐的出租車被卡車撞翻。
而李守廉,作為小斐的親爹,他就是看了一眼出租車,接着開始跟蔣不凡打架,搶到了槍後,又馬上射殺警察。
在這一切都做完之後,才去救女兒。
這合理嗎?
如果說電影前期只是故事的鋪墊,但在電影後半部分就是文藝作品對商業片的全面妥協。
導演一定要安排一場孫一博對李斐的猥亵才能表達自己畸形的愛。
最後,又要用一場強奸戲去激發李斐殺人,讓李斐徹底墜入絕望的深淵 ......
這些,合适麼?
如果你是一個沒有看過小說的觀眾。
那麼這個電影就是莫名其妙——莊樹怎麼就從小混混開始想當警察的?傅心東為何對這個家如此冷漠?李守廉看似這麼普通的失業工人,為什麼突然有膽量跟警察搶槍?為什麼李斐最後要報復莊樹,約他去公園向他開槍之後又要自殺?
本該體現 " 時代灰塵 " 落在小人物身上的沉重感,被《平原上的火焰》漫不經心地輕輕撣去。
留下了的,不過就是那句爛俗的 Slogan。
恨一場、狠一次
02
怪小說?
所以是删減的鍋嗎?
當然不止。
因為這個故事的精髓其實并不在于 " 抓兇手 ",也不在于 " 青春傷痛 ",導演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方向。
小說裡,讓人心驚膽戰的 " 粉屯出租車劫殺案 " 發生在 97 年,是東北失業熱潮下,動蕩的社會必然會出現的暗流湧動,它是群體不安、危險、恐懼的心理映射。
而 " 出租車殺人案 " 結案的時間設定在 2007 年,東北社會結構重組完畢,陣痛已經過去。
所以它說的并不是什麼追兇。
而是,将沉重感以漫不經心、逃避的方式化解掉,去表現小人物在動蕩中的狀态。
一個很直接的對比,劇版《平原上的摩西》。
你看導演張大磊是怎麼處理的?
他拍時代下的小人物——
前一刻,工廠還在如火如荼熱鬧地舉辦職工運動會,下一刻,卻在廣播裡傳來了工廠要改制的消息。
此時,鏡頭先是對準廣場的那群參加運動會的工人們,再用一個平移将焦點落在了一個準備騎車回家的工人身上。
他在聽到這個消息後,默默低下頭,再騎上自行車離開。
張大磊将厚重的歷史就這樣輕輕地放在了一個 " 小人物 " 的肩膀上,用一顆沉重的腦袋表達了集體情緒。
他拍不被重視的千禧年——
2000 年,新世紀來到,本是最讓人期待的新紀年,但,他卻讓莊樹的眼神落在一個拿着酒瓶、喝得迷迷糊糊的酒鬼身上。
他将酒鬼作為 2000 年的注腳,體現了人們在這個時代裡的迷茫與痛苦。
導演避免刻意描繪集體情緒," 輕而易舉 " 地用許多不起眼的閒筆就将這座城市的集體氛圍給刻畫了出來。
相比來說,在《平原上的火焰》裡導演也有意将時代特征見縫插針地放在人物的生活中。
比如,李斐在存錢的時候,聽到了銀行隔壁的視窗裡喊道:
廠裡提取買斷費的同志,到對公視窗辦理
人群烏泱泱的湧向了視窗。
或是,莊樹在離開工廠辦公室時,聽到了圍堵的工廠失業員工們的不滿。
但,這些筆觸都太硬了,硬是要去強調這個時代情緒反而顯得不高級。
怪誰?
只能怪導演讀不懂《平原上的摩西》。
03
怪改編?
所以為什麼這些年東北文學大熱,可趁着這股春風拍出來的東北題材作品卻鮮有成功的,無論是《東北虎》還是《無價之寶》,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失敗?
Sir 的看法是,這些導演,大多用錯力了。
東北文學的内核講究的是 " 輕 "。
在面對苦痛時,以一種輕飄飄地方式,一帶而過。他不是不痛苦,而是無法面對這些痛苦而形成自我逃避意識。
說白了,像是一種 " 強打起精神吹牛逼 " 的氣質。
在《仙症》裡,鄭執在每一篇短篇的結尾處幾乎都會選擇用一種魔幻的方式,逃避現實的痛苦。在雙雪濤的小說裡,《飛行家》的結局,是二姑夫坐着熱氣球遠遠地飛走了。在班宇的《冬泳》裡,主角突然走向河面,以一場白日夢式的冬泳結束了這個故事。
你會在這些 " 輕 " 裡看到現實的 " 重 "。
而《漫長的季節》與《平原上的摩西》這兩部東北文學改編的電視劇,也是抓住了其中的輕。
比如,如何去表述痛苦。
中年喪子、喪妻的王響去派出所辦理死亡證明,這應該是最大的人生創傷了吧。
導演沒有給王響正面,也沒有眼眶隐隐淚光的大特寫。
而是給了一把剪刀,咔嚓一聲,就剪短了活着的證明。
而鏡頭一轉,又到龔彪的死。
此時,握着剪刀的人變成了王響,他剪下了龔彪咧着嘴笑着的證件照,作為骨灰盒上的遺照。
王響喃喃自語道:你說的對,咱們都得樂呵的。
從恐懼死亡到接受死亡,王響走到這個年紀也終于接受了命運不可抗的 " 沉重 "。
可是呢,或許對于一部劇集來說,我們會習慣于這些娓娓道來的輕,電視劇有這樣的優勢。
但放到電影裡,很多觀眾就不會滿足了。
人們不想看 " 生命不可承受之輕 "。
就好比去年的《老槍》,其實是一部難得具有東北氣質的電影,但,票房表現卻十分低迷。
于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主創便會極力凸顯那些重——
就像《平原上的火焰》裡強調李斐被強奸。
之後報復殺人。
但這樣一來,就容易造成割裂。
以及主次不分。
本來,東北文藝復興裡的這些作品幾乎是顧左右而言他的,它不願意直接表現人物的懦弱,因為那不體面;它不去描述角色的慘狀,因為大家過得都不如意。它甚至不想去面對殘酷的現實,所以用各種臆想去逃避痛苦。
所以,這些文字越是輕,就越顯浪漫。
可當強調了它的 " 重 " 之後,原本東北文學裡那些讓人津津樂道的東西也就徹底被掩蓋了。
只剩下一個罪案的空殼。
而這樣的空殼非但沒有任何辨識度,單論案件設計本身來說,也只是普通商業片的水準。
最終,拍成了四不像。
所以說,如此一來,東北題材的電影就沒希望了嗎?
Sir 不敢直接下結論。
因為在《平原上的火焰》後,關于東北的電影還有。
而且不少。
比如班宇《逍遙遊》改編的同名電影,在 2023 年亮相平遙電影節并獲得好評後,可惜一直沒能定檔。
或者雙雪濤的同名小說改編的《飛行家》,最近不少影片的貼片裡都有它。
Sir 不知道,這兩部愛情和喜劇片,能否呈現出小說的内核。
但還是會期待。
只希望,不要像《平原上的火焰》這般潦草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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