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健康經驗:别讓過敏消耗掉你的春天.,歡迎閱讀。
喜歡春天的人十有八九,讨厭春天的人萬中無一。過敏患者大概就是那個 " 一 "。
才到 3 月,北京城的三甲醫院的變态反應科、耳鼻喉科、呼吸科診室外已經蜿蜒起長龍,緩解噴嚏、流涕、瘙癢的抗組胺藥物被整箱整箱地堆放在藥房角落,等待着一個個焦急的過敏患者前來領用。
在北方,春天被花粉和飛絮所劫持,楊樹、柏樹和榆樹的花粉顆粒在城市上空肆意狂舞。噴嚏連連的清晨,淚水模糊的雙眼,甚至因為用力過猛而閃了腰的狼狽瞬間,春季過敏猶如一位不請自來的客人,霸占了生活的角落。
過敏季似乎年年提前打卡,一次比一次來勢洶洶。中國疾控中心推算,我國過敏性疾病患者已突破 5 億人,相當于每 3 人中就有 1 人正在與過敏做鬥争。過敏,正從一種不适發展為一種普遍的城市綜合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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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敏,早已不只是打幾個噴嚏、吃幾片藥的個人小事,它背後潛藏着錯綜復雜的生态邏輯,與氣候變化、城市化進程、環境污染等現代議題如連環套般緊密相扣。
随着全球氣候變暖,花粉的傳播範圍不斷擴大,花粉季節也被拉長成沒有盡頭的懲罰。
關于過敏的無聲戰役已在南北方打響。不過,這場戰争并非鐵板一塊,而是遵循着泾渭分明的地網域法則。
楊柳飛絮與柏樹花粉是北京春季的主要過敏原,它們默契無雙,輪番上陣。而在北京以北的内蒙古呼和浩特,春季的挑戰往往是 " 復合型災難 " ——當凜冽的西伯利亞寒流裹挾着黃沙的狂風呼嘯而至時,桦樹、楊樹們也正值花粉彌散的高峰期。沙塵的物理刺激疊加花粉的化學攻擊,讓過敏患者陷入兩面受敵的困境:眼睛幹澀發癢如同塞進了沙礫,鼻子則在噴嚏與清涕間徹底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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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色和平組織 " 擔任氣候變化與能源轉型項目資深研究員的李朝指出:" 春天的花粉過敏,它主要的影響因素包括花粉的種類,花粉量有多少,暴露的時間有多長,還有花粉本身的致敏能力,這幾點其實和氣候變化都有一定的相關性。"
氣溫升高、溼度降低、風速增大—— 這三重奏如同過敏的 " 催化劑 ",使花粉濃度水漲船高,延長花粉季,增加人們暴露于過敏原的時間。随着全球氣溫的升高,植物的生長周期提前或延長,花粉的釋放期也比過去更長,甚至每年的高花粉季節都在逐漸擴展。
北京春季的過敏高發期與城市綠化樹種的花粉飄散密切相關,而氣象條件和城市規劃則在其中扮演了推波助瀾的角色。
氣候變化,悄然撥快了植物開花的節律,延長了花粉播散的周期。氣溫和溼度則是花粉傳播的 " 幕後推手 "。近十年間,北京春季的平均氣溫悄然爬升了約 1.1 ° C。這看似微小的變化,卻讓圓柏花粉季的時長,從過去的約 21 天悄然延長到了 35 天左右。這意味着,對那些柏樹花粉過敏者來說,每年需要嚴防死守的日子,硬生生多出了兩周。
根據北京市園林科學研究院的長期監測,北京的花粉濃度在 3 月至 5 月呈現出獨特的 " 雙峰 " 波動。第一個峰值通常出現在 3 月中旬至 4 月初,由柏科、楊柳科和松科等樹種的花粉主導,其中柏科花粉占比高達 80% 以上。第二個峰值則在 4 月下旬至 5 月初,由銀杏科和桑科植物接力登場。
溼度增加則延長了花粉懸浮時間,加劇過敏風險。風速在 2~4 米 / 秒時,花粉擴散最為活躍,而降雨則能短暫緩解這一狀況。然而,北京春季的氣候變化復雜,溼熱天氣和幹燥風的交替出現,使得過敏風險難以完全規避。
更為嚴重的是,空氣中的二氧化碳濃度升高,這直接促進了植物產生更多花粉。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的報告揭示了另一個讓人不安的事實:當大氣中二氧化碳濃度突破 420ppm(百萬分率)這一警戒線後,諸如豚草這類著名致敏植物,其花粉產量可能飙升六成,更令人頭疼的是,花粉中誘發過敏的關鍵蛋白質濃度也随之增加。氣候變化不僅延長了 " 轟炸 " 時間,還提升了 " 彈藥 " 的威力。
相比之下,南方的過敏問題則與高溫高溼的天氣密切相關。南方沒有北方那種 " 花粉雪 " 的短期爆發,而是一場需要長期應對的持久戰。塵螨、黴菌、花粉輪番上陣,加上溼漉漉的回南天和彌漫的空氣污染,讓症狀變得復雜而頑強。
" 春天的代價:五官之中,三官在過敏發炎。" 上海 " 敏媽 " 俞佳看着孩子,痛心又無奈。俞佳的孩子童童從小便有過敏體質,最初表現為皮膚過敏,後來演變為鼻炎、眼睛結膜炎。
每年春季,這個小小的身體都在與過敏進行着一場不對等的戰役,持續數月,時輕時重。但今年的過敏症狀特别嚴重,持續時間比往年長得多。" 這一次是比較久了,大概從過年後到現在,陸陸續續,有的時候會有好轉,有的時候又嚴重一點,已經持續蠻久了。" 俞佳嘆息道。
為了緩解童童的過敏症狀,從上海的五官科醫院到兒童醫學中心,俞佳帶着孩子多次就醫問診。盡管醫生明确指出童童的情況屬于過敏,但過敏原的測試卻一無所獲,醫生也只能開些藥物,治标不治本。" 我們只能盼他長大些體質能變好。" 俞佳說。
查不出過敏原并不意味着過敏不存在,而是因為測試本身存在局限性。來自廣東肇慶市公立醫院的副主任醫師盧輝,近年來一直關注氣候變化引發的健康問題。他解釋,除了常規測試範圍有限外,氣候變化也為這個難題增添了更復雜的變量。氣候變化不僅導致花粉或黴菌濃度井噴,還可能在暗處催生新的過敏模式。
" 以前濃度低的花粉,如今因為花期延長變得更普遍," 盧輝醫生進一步解釋," 甚至有些從前沒有過敏史的人,現在也開始出現症狀。" 盧輝認為,這種動态變化讓傳統過敏原測試顯得捉襟見肘。
作為全科醫師,盧輝常年有四分之一的時間都在救護車上度過,外出趕赴急救現場。除了常見的突發心梗、車禍傷患外,他還會碰上因過敏引發哮喘的病人。" 最嚴重的情況,呼吸像是被扼住了喉嚨," 他形容道," 這些患者需要立即吸氧、接受抗過敏治療,嚴重時甚至需要打激素吊針才能脫離危險。"
廣東的花期不像北京那樣集中爆發,而是分散在全年。溼氣讓黴菌滋生,塵螨活躍,過敏性鼻炎常年高發,連腸胃和皮膚都難逃其害。盧輝醫生告訴我,過去五年,他明顯感到過敏患者隊伍在壯大。" 春季來得更早,病人也來得更早。" 氣候變暖拉長了花期,花粉節節攀升,而如雷暴等極端天氣又将這些微小顆粒推向人體脆弱的防線。" 以前雷暴哮喘是醫學教科書上的罕見病例,現在卻不陌生了。" 他說。
當我們試圖理解為何免疫系統會如此 " 草木皆兵 ",将那些本該無害的花粉、塵螨誤判為危險的入侵者時,我們的目光需要投向那些被悄然激活的 " 免疫炸彈 "。
以春季最令人恐懼的圓柏花粉為例,這些微小顆粒一旦通過呼吸道黏膜進入體内,它們便會和人體内的免疫球蛋白 E(IgE)結合。有意思的是,IgE 抗體原本是免疫系統對抗寄生蟲等大型 " 敵人 " 的精銳武器,此刻卻被 " 策反 ",像地雷一般牢牢吸附在呼吸道、皮膚等處的肥大細胞表面。
一旦身體再次遭遇同種花粉,花粉蛋白便會觸發細胞表面的 IgE,瞬間引發一連串連鎖反應:血管迅速擴張、黏液分泌倍增、平滑肌收縮……随之而來的,便是那些熟悉的噴嚏、流涕、鼻塞、眼癢,嚴重時甚至還會呼吸困難。
在北方城市,風媒花粉如圓柏、楊樹堪稱空中霸主,一株圓柏年產花粉可達 5 億粒,借助高層建築間的風洞效應,覆蓋數十公裡,如同無形的黃色煙霧,令人無處可逃。科學數據揭示:空氣中圓柏花粉濃度每立方米增加 100 粒,過敏患者鼻黏膜充血的風險便會相應提升 14%。
不過,北方春日的 " 敵人 " 還遠不止盤旋于空中的花粉。當漫長的供暖季結束後,室内溼度回升,那些蟄伏在床褥、沙發、地毯中的塵螨便伺機而動。而在溼潤的華南、華東地區,揮之不去的 " 回南天 " 則為黴菌提供了完美的滋生溫床。牆角、衛生間、空調濾網等都是曲黴菌的樂園。北方的花粉與塵螨,南方的黴菌與溼氣,它們共同構成了春季過敏的 " 南北圍城 "。
面對無處不在的過敏原,為何有些人安然無恙,有些人卻不堪其擾?除了先天的遺傳因素," 後天 " 的環境與生活方式同樣扮演着舉足輕重的角色。
" 衛生假說 " 便是其中一種解釋。盧輝醫生向我解釋,衛生假說是現代免疫學中的一個理論,它指出兒童時期若缺乏對微生物和過敏原的适度歷練,免疫系統可能會發育失調,導致成年後對花粉、塵螨等物質反應過度。
" 比如,城市裡的小孩,他們的環境過于幹淨,缺少與大自然的接觸,這可能導致他們免疫系統的失衡。" 盧輝醫生說,相對而言,那些生活在農村地區、常常與泥土和自然親近的孩子,其免疫系統的發育往往更加健全。
盧輝醫生指出,公眾對過敏的認知停留在 " 體質差 " 這一簡單标籤上,卻忽視了環境因素這個幕後推手。他回憶起在一次學術交流會議上,一位北方的學者,剛下飛機就在廣州的花粉季和雷雨天的雙重夾擊下潰不成軍,滿臉噴嚏和淚水,只能戴着口罩硬撐完演講。" 他平時只有輕微鼻炎,但在南方的環境中,症狀徹底失控了。" 盧輝醫生認為,這正是氣候變化和地網域特性疊加所導致的。
一個人是否過敏,并不能簡單地歸因于他體質是否羸弱,往往是由于他的免疫系統突然遇見了前所未見的過敏原(如特定種類的花粉),加之可能存在的交叉敏感(對結構相似的不同過敏原產生反應),使得原本安靜的免疫系統被意外激活,不由自主地陷入一場毫無準備的 " 戰鬥 "。
過敏表面上看是個人的身體困境,但透過表象,其背後是更復雜的生物學機制和環境因素的交織。而氣候變化與城市化進程對這場愈演愈烈的 " 人敏之戰 " 的推波助瀾,卻被長久忽視在公眾視野之外。
" 目前大眾對氣候變化影響健康的關注還遠遠不夠,我認為我們應該更加關注極端氣候帶來的壓力。" 盧輝醫生強調,在氣候變化的大背景下,我們急需更多的科普教育和政策引導,來提升大家對氣候壓力下健康風險的防範意識和應對能力。
面對這場幾乎年年上演的生态困局,政府并非沒有作為。據媒體報道,北京已開始采取行動,陸續更新替換那些易致敏的樹種,并承諾今後将嚴格控制相關樹種的栽植量,計劃到 2025 年更換 30 萬株楊柳雌株。
回溯 20 世紀 70 年代,為了應對日益嚴峻的風沙侵蝕,中國北方曾掀起一場轟轟烈烈的防沙治沙和城市綠化運動。在那個特殊的歷史時期," 讓城市綠起來 " 是壓倒一切的首要目标。出于成活率高、生長迅速的實用考量,大量楊樹、柳樹以及柏科植物,特别是那些只產生花粉的雄株圓柏,被廣泛引入城市綠化版圖。
首都師範大學植物學家顧壘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坦言:" 過去造林,首先考慮的是樹能不能活,長得快不快,能不能盡快形成綠色屏障。至于它是雌是雄,花粉多不多,會不會讓人過敏,這些在當時幾乎不在考慮範圍内。"
為了快速綠化、防風固沙而大量種植的速生楊,若要替換成生長緩慢但适應性強的替代樹種,可能需要半個世紀甚至更長時間,才能實現同等的生态效益。
" 北京過去的城市綠化和樹種選擇,更多考慮的是生态效益和成本問題,而不是花粉量。如今,我們需要對樹種進行重新評估,選擇花粉少的樹種,同時還要考慮更換樹種可能對整體生态效益造成的影響。" 李朝認為,選擇适合本地氣候特點的樹種,平衡生态效益與健康需求,跨部門合作至關重要,園林、氣象、公共衛生等部門需共同制定應對策略。
春季過敏問題不應僅僅被視為個體的健康問題,而應上升到城市綜合征的高度來認識。城市化進程與自然環境的衝突,使得過敏問題從個體層面擴展為公共健康挑戰。
個人防護是當下最直接的辦法。" 空氣淨化器、花粉阻隔劑、護目鏡,這些對輕中度患者很有用," 盧醫生建議," 但重症還是得靠醫療。" 對于重症患者,他推薦減少戶外暴露,甚至在高發季錯峰出行。" 預防勝于治療。" 他說。
盧輝醫生提到,許多患者因缺乏過敏知識而延誤治療,有些人會拖到重症才來急診。他嘆了口氣:" 很多人低估了自己的病情。" 患者往往以為吃點藥、忍一忍就過去了,卻沒意識到氣候變化讓過敏原更狡猾,從不過敏的人都可能突然中招。
" 現在的健康課還停在洗手上,應該加點氣候知識,讓孩子學會認症狀、懂防護。" 盧輝醫生同時強調,在公共衛生層面,過敏教育也需加強,通過中小學教育和大眾媒體提升公眾意識。
在盧輝醫生看來,從氣象到教育,從城市規劃到社區管理,需要跨界合作。目前,他正在肇慶推動一個項目,将氣候健康教育帶進老年社區和農村,用簡單易懂的工具包告訴大家:氣候如何影響健康,我們又能做些什麼。" 如果公眾早點知道怎麼防,臨床壓力會小很多。" 他語氣裡帶着期盼。
面對氣候變化和城市化的雙重挑戰,構建 " 低敏化 " 生活環境成為當務之急。國家疾控局等部門發布的《國家氣候變化健康适應行動方案(2024 — 2030 年)》為這一目标提供了政策支持。這一方案涉及多部門合作,旨在應對包括過敏在内的多種氣候相關健康問題。
春天該是自然的饋贈,不是健康的負擔。寄望未來,通過政府、科研機構與公眾的共同努力,我們可以在城市化進程中找到與自然和諧共處的方式,以更健康的姿态迎接春天。
編輯 / 周鑫
新媒體編輯 / 真真
文 / 鍾慧芊
圖文 / 真真、pexels、圖蟲、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