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娛樂經驗:8億人民币,沒洗錢,但不行,歡迎閱讀。
韓國這幾年來影視崛起。
唯獨有一片窪地——
科幻片。
孔劉主演的《徐福》,5.9 分;投資第一的《勝利号》,投了 240 億韓(約 1.4 億人民币),網飛線上上映;暢想韓國于 2029 年載人登月的《月球》,豆瓣 4.7 分 ……
韓國電影人在歷史片、戰争片、懸疑片、恐怖片、情色片全面開花。
久攻不克的科幻片,成為了會呼吸的痛。
如果這項任務一定要完成,那麼最有希望的是誰?
是他,是他,就是他——
編号 17
Mickey 17
類型片奇才奉俊昊其實早就在向這個目标發起衝刺了。
13 年《雪國列車》,17 年《玉子》,都算是科幻類型。
由于科幻片需要更多的投資,更龐大的工業體系,他不得不離開韓國,投向好萊塢 / 奈飛的懷抱。
以至于 2019 年的《寄生蟲》,雖然票房和口碑大爆,将他的導演生涯推向高峰。
但回到韓國本土操刀熟悉的題材,還是有點像是科幻片進程遇阻後的 " 中場休息 "。
Sir 這麼說太誇張了?
那你看看,《寄生蟲》成功後,他沒有路徑依賴,復制爆款。
而是馬上又轉身來到好萊塢,拿出一部科幻片—— 1.2 億美元,奉俊昊生涯最大手筆。
這決心,還不夠明顯麼。
而不得不關注的還有:
R 級。
" 暴力滿屏,髒話不斷,外加性和毒品元素 "。
3 月 7 号和北美同步上映。
嗯,如果不算上 2021 年象征性上映的《哦!文姬》(2020 年的老片,排片不多,最後票房僅 130 萬元),這部美韓合拍大片,可能是傳聞中的 " 某韓令 " 的正面破冰。
迫不及待,Sir 已經看了電影。
先說最直觀的感受吧——
《玉子》以上,《雪國列車》以下。
01
設定一:底層蝼蟻。
設定二:克隆黑科技。
雖然故事是新故事,但點開預告片,Sir 怎麼吃出了一股預制菜的味道 ……
反烏托邦。
《雪國列車》有。
四不像的動(怪)物。
《玉子》有。
白人大壞蛋。
《雪國列車》《玉子》都有(終于不是蒂爾達 · 斯文頓了倒是 ......)。
主角米奇 · 巴恩斯(羅伯特 · 帕丁森 飾)為了躲避債主追殺,成為星際殖民隊的一員,而代價是成為一名消耗體。
可以通過生物打印技術,用備份好的身體和意識數據,就能 " 復活 " 一個全新的 " 米奇 2 号 "。
當連他最寶貴的命都能批發量產,肉體折磨迎頭痛擊。
" 消耗體 " 的任務有兩種:
有點危險,可能會死的;
和,一定會死的。
比如,冒着致死輻射維修核反應堆;測試各種不靠譜的病毒疫苗;直接暴露到未知星球實驗環境;測試腦殘同事調出來的酒有沒有毒 ...... 引用原著小說裡的吐槽,甚至要 " 把頭伸進攪拌機裡看看刀片是否鋒利 "。
你不需要名字。
只是帶有編号的耗材。
原著小說《米奇 7 号》的中文推薦語是:" 零門檻反傳統地獄笑話版科幻故事。"
簡單理解。
如果說我們熟悉的《流浪地球》,是未來人類大團結完成史詩壯舉的烏托邦。
《編号 17》屬于是反烏托邦——
未來是壞未來。
人類不團結,他們只相互剝削和殺戮。
這是一個極端的資本主義環境,勞動力連同生命尊嚴完全商品化,沒有奉獻與犧牲,只有契約與義務,主角為了人類偉大的星際探索反復犧牲至此,非但不是眾人眼中的英雄,反而是牛馬的下等馬。
當替換一個損壞的無人機的難度遠遠超過替換他時,米奇就變成了耗材,是可以安心使用的生產原料。
電影中,有一場非常黑色幽默的 " 宣誓 ",小說中這一段描寫更辛辣。
米奇在掙扎中扣下了扳機,但槍裡沒子彈。
教官接過手槍:" 恭喜你,正式成為米奇 1 号。"
即。
殺死本體,是復制品的 " 成人禮 "。
熟悉嗎?
通俗點說,這不就是内卷麼。
我們現實裡卷的是學位,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的崗位。
而編号們,挨個換的是同一個身份——
有你沒我,你死我活。
一個人要 " 上岸 ",就必須把另一個人推下水。
而。
被 " 優化 " 掉的人怎辦?
不公平的賣身合約,被冠以自由選擇的偉大名目,就不僅是枷鎖,也是一堵道德隔溫牆。
就像納粹用毒氣室來隔絕精神不安,這一紙合約,也像 " 君子遠庖廚一樣 " 地預防了所有的道德焦慮。
理解、同情、尊重、關懷?
這可是你選的呀,大佬。
你的抱怨,都顯得缺乏契約精神。
階級對撞、反資本、黑色幽默,全都是奉俊昊拿手的。
阿昊這回沒打算收手。
他還想往《編号 17》裡塞更多時髦貨——
" 忒修斯之船 " 的哲學怪圈;
克隆科技引發的存在焦慮;
白人至上的冷嘲熱諷;
殖民擴張的正義棒槌 ......
甚至,要派馬克 · 魯法洛去 cos 一下這位真 · 奧斯卡男影帝。
當上面種種全塞進一部兩小時的電影,提出的問題還能有餘力解答嗎?
講了一堆,偏偏都只撓了撓表面。
黑色幽默像一塊遮羞布,嘻嘻哈哈地拒絕了更深一步的探讨。
甚至故事都差點把自己絆倒。
這太不像奉俊昊了。
02
主線劇情一啟動,該直面那些預設的深刻命題時,味道不對了。
一場生產事故,米奇 18 号橫空出世,可 17 号還沒咽氣。
有意思的是,這個新生的 18 号跟溫順的 17 号判若兩人:暴躁易怒,武德充沛,從頭到腳一副戰鬥狀态。
簡單說,就是 " 另一個人 "。
羅伯特 · 帕丁森自己都說了,他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演法,靈感來自《冰血暴》裡那一軟一硬的倆悍匪。
△ 上圖《冰血暴》, 史蒂夫 · 布西密與彼得 · 斯特曼
如果你是 17 号,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自己,會怎麼想?
—如果我才是米奇,那他算什麼?
—最初的米奇到底啥樣?
—從米奇 2 号開始,真的米奇是不是早就死了?
—那我又算什麼玩意兒?
—當我不是我,還能咋辦?
但很遺憾。
可惜,電影壓根沒打算吹開 " 忒修斯之船 " 的哲學迷霧。(想看這種讨論的給你推薦《月球》)
就連電影中的其他角色也多次向米奇詢問,死是什麼感覺。
但 17 号和 18 号之間的身份撕扯、立場衝突,還有死亡的終極命題,全被一場 " 放下芥蒂 " 的戲碼給糊弄過去了—— " 女友、他和我 " 三人抱團大和諧(還被删了)。
嗯,死了都要愛愛。
電影中的另一大要素,便是對政治的隐喻 ......
政治隐喻?
不對,這不是隐喻,這明擺着惡搞特朗普。
由馬克 · 魯法洛飾演的殖民團領袖,紅白藍國旗配色的西服領帶,滑稽的口語,精致又怪誕的卷發劉海,和上翻的嘴。
馬克獻上了精彩的表演,但也只是演好了特朗普的面具。
表面上,一位極度極端的白人至上主義者,在信眾面前侃侃而談。背地裡,卻是一個十足的大草包,躲在老婆懷裡沒有任何主見。
有多誇張,就有多空洞。
電影費勁巴拉立了個家喻戶曉的 " 反派 ",結果像捏軟柿子一樣,把他塑造成個笑料,搞出一場不公平且沒有懸念的對決。
這不是諷刺,這是萬聖節 Cosplay,力度還不如《SNL》的短劇,至少後者更有時效性。
高潮戲呢?又拐到土著大戰殖民者的老套路 ……
《阿拉伯的勞倫斯》《與狼共舞》《阿凡達》已經拍夠了吧。
匆匆忙忙中,砰,一場爆炸。
18 号犧牲,主角的存在危機秒解;" 特朗普 " 終于死了,革命大獲全勝,土著活了下來。
果不其然,春晚的 " 包餃子 " 靠吉祥話,好萊塢的 " 包餃子 " 靠大爆炸。
但,要是真把《編号 17》歸類為爽片,它又缺乏一些常規且有效的套路。
燃不起來。
作為主角的米奇 17,基本上沒有在這個故事裡有任何的推動作用,該吃的苦,無怨無悔地吃;該挨的打,一聲不吭地挨;最後兄弟完成革命,他也只是在一旁圍觀。
他就是站得離爆炸最近的觀眾,沒成長,沒突破,像樣的情緒共鳴擠不出一點。
開場一臉懵,結尾還是一臉懵,跟觀眾席上的我一模一樣。
《編号 17》整個就像《愛當機》三集串聯,奇招怪式一波接一波,轉頭就跑得無影無蹤。
像一個用漫畫塗鴉現世的工業印刷品。
它只管勾勒這世界一張張荒唐的面具,至于面具下那焦慮的臉,壓根不屑一顧。
連掀開一角的動作都懶得演。
更扎心的是。
随便翻翻新聞,你會發現現實早就比它離譜得多了。
03
雖然不忍心。
Sir 還是想起了大衛 · 林奇的那句老話:" 如果電影人既不忠實于電影,有沒有賣出個好價錢,那不就是失敗了兩次嗎?"
談不上批判。
只想說這一部奉俊昊 " 有史以來最燒錢 " 的《編号 17》,體現了類似的扭捏和不情不願。
形式上,奉俊昊既要照着好萊塢的 " 祖宗之法 " 辦事,但在表達上,依舊充滿了對商業電影叙事邏輯的懷疑。
是的,他從來都不相信 " 好萊塢 "。
傳統 " 好萊塢 " 永遠想對他的觀眾催眠,想通過一場精心設計的神話騙局,讓你相信:英雄,或者善良,或者其他什麼玩意兒,一定能拯救世界。
而奉,只用作品回答:不可能。
他最擅長的,就是給好萊塢老套路來上一腳叛逆的飛踢。
《殺人回憶》。
結局沒有結局,兇手搞丢了。
《母親》。
倔強母親要為兒子伸冤,最後發現,伸錯了 ……
《漢江怪物》。
這種孤膽硬漢救蘿莉的故事,硬漢可以死,但蘿莉必須要救活吧。
但奉俊昊卻偏偏要說——
救不活。
奉俊昊一方面深度學習好萊塢的類型技巧。
但另一方面又有潔癖一般,不肯原樣照搬,一定要打上自己的作者籤名。
另外兩部英文片也是如此。
《玉子》中,欠缺觀眾期盼的美利堅式 " 大團圓結局 "。
最後女孩用金子買回了她的朋友,這如同求饒一般,以資本的方式從資本手中幸存。
《雪國列車》,還是 " 不可能 ",這次他自問自答。
它先給了你一場絕對好萊塢的,酣暢淋漓的階級革命。
又給了你絕對奉俊昊的真相:
反抗,不過是當權者操縱的洩壓閥。
即便在《編号 17》。
奉俊昊也像落款一樣留下懷疑。
電影尾聲,革命成功,大家忙着 " 包餃子 " 時,米奇眼前閃過一場噩夢:
新 " 特朗普 " 被生物印表機吐了出來。
夢醒睜眼,女友已登上高台,慷慨激昂地講述新政策、新方向、新使命。
不用 Sir 過多解讀了。
只不過,在影片洋溢的勝利氣氛中,這樣的明喻也顯得過于生硬和不合時宜,硌牙。
通過種種迹象,和整部電影的氣質。
能推斷:一定存在一場商業元素與自我表達的矛盾衝突,且非常激烈。
要麼發生在奉俊昊的腦子裡,要麼它發生在華納的談判桌上。
别忘了。
在這部 1.2 億的大制作裡,奉俊昊也不過是個打工人。
是的。
還是非常優秀那種。
他有着最好工作習慣,總在拍攝前做好萬全準備。
拍《漢江怪物》,他為了做好電腦特技,訂閱了半年的專業雜志,都是英文的;
拍《殺人回憶》,他劇本連改 17 稿;
而《寄生蟲》,早于 2015 年策劃,到 2017 年寫出草稿本,又過兩年才籌備完成。
往往在電影拍攝前,他就會提前摳細節,通常 700 個到 1500 個鏡頭的分鏡本,在他那,經常會畫到 1 萬個鏡頭,往往還是親手繪制。
這既是控制欲,也是高标準的 " 生產流水線 "。
現場一切按照計劃執行,甚至會令演員抱怨,沒有更多表演空間。
但對 " 老板 " 來說,這套健康的工作習慣,就是直接的收益。
奉俊昊在采訪中談到," 因為《編号 17》一切按照計劃執行,結果預算還留下了 200 萬美元。"
但即便如此,電影的最終面世也是一波三折。
最初定于 2024 年 3 月 29 日,但後來宣布延期,2024 年 2 月檔期改為 2025 年 1 月 31 日,2024 年 12 月檔期再次推遲至 2025 年 3 月 7 日。
生得艱難,背的使命卻不輕。
結合片中對特朗普的攻擊,這部原定在大選年上映的電影,定是被賦予了 " 政治任務 "。
只不過放到今天看,就顯得過于滞後且無奈了。
翻翻歷史,奉俊昊本來就有和 " 大廠 " 撕扯的前科。
當年韋恩斯坦影業購買了《雪國列車》的北美發行權,第一件事就是删。
哈維 · 韋恩斯坦要求删掉 25 分鍾,并增加動作鏡頭," 更多的克裡斯 · 埃文斯 "。
有一個場景。
一個火車衛軍面向起義者,刨開了一條魚,以示威脅。
這鏡頭,美國老頭韋恩斯坦完全不能理解:給老子删。
奉俊昊連忙向對方解釋,這個鏡頭對他意義重大,因為——
" 我的父親是一位漁民,我要把這個鏡頭獻給我的父親。"
對方回答,哦,你早說嘛,留下來吧。
但事實上。
他爸壓根不是漁民,就是忽悠這老小子一把 ……
好笑也好氣。
奉俊昊說過不止一次,相比大制作,他更愛拍攝一些 " 小而精 " 的東西。
要知道,相比 1.2 億美元的《編号 17》,《寄生蟲》的制作費用不過 1100 萬美元。
對于電影創作者而言,商業性和作者性的權衡,似乎是永恒問題;但對于商業而言,永遠只有匯報,與回報的确定性。
更大的場面、更大的規模、更牛的卡司、更安全的話題,甚至包括 " 打工人 " 奉俊昊,一位更有名氣的導演,都只不過是方便他們把電影預售出去的生產資料。
這是事實,Sir 的抱怨都顯得矯情。
但萬幸的是。
(注意,這裡要上高度了。)
你手裡的電影票,就是在選一個未來的世界。
不是勸你别看《編号 17》——它值得一瞧。
只是想說,咱們别盲目跟風,别迷信 " 高、大、全 ",别拿規模、場面、卡司和票房當标尺,去評判一部電影的好壞。
也多給那些 " 小、美、怪、奇 " 些機會,不要讓它們在喧嚣與潮流中隐入塵煙——給它們也花點錢。
規則是他們定的,沒辦法 ......
但投出怎樣一票,目前你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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