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電影經驗:是誰誤解了文藝片?,歡迎閱讀。
使用語言的過程就像用髒抹布擦桌子,越是人們天天挂在嘴邊的流行詞匯,其所指越是混亂不堪。就說 " 資本 " 一詞,有人想到產生剩餘價值的錢生錢工具,有人想到壞事做絕的邪惡資本家。" 背後的資本 ",基本相當于我們中文互聯網裡的 " 共濟會 " 了。
可能有人要說又不是語文考試,概念模糊有什麼要緊。但當語言符号喚醒的每個人心中所想相距甚遠,而大家又要攪在一口鍋裡吃飯,你說城門樓子、我說胯骨軸子,那就真成了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了。比如金秋 9 月的文藝片們,收獲的盡是主創發瘋、群眾發笑,票房、口碑是一個沒撈着。
截至目前,9 月的文藝片大軍全軍覆沒——胡歌主演的《不虛此行》、周冬雨主演的《燃冬》與《鹦鹉殺》都只賣了不到 3000 萬票房,頭頂 " 戛納國際電影節 " 光環的《永安鎮故事集》更是只賣了 300 萬。
要是靜悄悄來去,還可以認為文藝片嘛,就是遊離在主流話語和主流市場之外。但偏偏因為明星、因為主創、因為 " 受騙觀眾 ",9 月的文藝片話題度并不低," 燃冬 " 都快成熱梗了。而歸結眾人對文藝片的 " 怨 ",最大問題還是雖然都在說 " 文藝片 ",但大家腦子裡想的并不是一個東西。這和當我們說愛情片、喜劇片時的清晰完全沒法比。
什麼是文藝片?在主創眼裡,是 " 我們也需要票房 "、請來支持藝術;在電影宣發眼裡,是逼格的誘惑,是情緒的儀式;在普羅大眾眼裡,則可能是不賺錢的、不好看的、就衝着得獎的。
人人心中都有一個文藝片定義,碰撞到一起,就讓文藝片成了炮灰。
啥是 " 文藝片 "
暑期一過,電影市場迅速降溫,工作日票房跌落至 4000 萬以下。9 月上映 30+ 部新片,沒有一部能帶熱大盤。新片中僅有《第八個嫌疑人》《敢死隊 4》票房過億,文藝片堪稱 " 屍橫遍野 "。
面對慘烈票房,主創們的情緒有些不穩定了,集體走上台前訴苦。先是胡歌在《不虛此行》路演直言 " 我們也需要票房 ",兼有一些應該支持藝術的言論,被網友定性為 "208 萬 " 何不食肉糜的賣慘文學。
緊接着,《永安鎮故事集》的制片人黃旭峰發文怒撕影評人,稱電影遭遇無端黑評。真沒想到王一栩安撫飯圈的那套 " 黑水軍 " 理論,還能被電影圈活學活用。
面對電影主創們的 " 發瘋 ",大多數群眾都站到了他們的反面。有觀眾認為主創既然選擇拍文藝片,标榜自己的藝術性,就不要奢求高票房,或是暗諷觀眾不懂藝術;也有觀眾反駁,不是所有的文藝片都難看,文藝片也有高票房的,比如《無名》《我愛你》;此時馬上就跳出了第三撥觀眾,直指這倆可不是文藝片。
哎哎,别說主創宣發了,就在我們人民内部,對文藝片的概念也莫衷一是。
究竟什麼是 " 文藝片 "?
普通觀眾大多從内容層面來定義文藝片,将故事晦澀難懂、拍攝手法非常規、有理解門檻的影片視為 " 文藝片 "。電影行業定義文藝片,則更多是從產業層面。
文藝片與商業片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制作與盈利模式。商業片目标閱聽人更廣、制作成本較高,依賴高票房盈利;按照《無名》的投資成本,它顯然不可能算作文藝片範疇,程耳導演也自稱從不會拍純粹的文藝片。
真正的文藝片目标閱聽人更窄、制作成本相對較低,票房只是一部分收益,各路電影節的獎金與國内外發行版權,也是盈利的重要組成部分。文藝片也不都是賠錢的,賈樟柯的文藝片不僅沒有賠過錢,甚至還讓他早早就實現了财務自由。
處女作《小武》賺了近 500 萬,《三峽好人》投資 600 萬、收入高達 4000 萬。賈樟柯靠的是強大的海外發行網,只不過這方面收入周期較長,但有耐心就不怕沒錢賺。
所以,從一部電影的運作層面來講,文藝片只要合理控制成本,積極運作國内外版權發行,不至于淪落到 " 乞讨 " 票房。
而現在上映的很多小體量影片,并不都是文藝片,文藝片更不是他們票房差、内容差的遮羞布。
比如,《三貴情史》雖然是 " 青蔥計劃 "、" 金雞創投 " 選出來的新導演項目,但項目的運作與定位明顯是衝着商業類型去的。影片講述一個現代版《睡美人》故事,主打元素是愛情、奇幻,找來姚晨領銜主演,又有圈内看好的小花周也與小生胡先煦搭檔,怎麼看都是有一定賣相的商業電影。可最終僅收不到 500 萬票房,問題顯然出在内容上,跟文藝片一點關系都沒有。
也并非入圍電影節的就都是文藝片。比如,《第八個嫌疑人》與《不虛此行》雙雙獲得上影節的金爵大獎,兩部片的主演大鵬和胡歌拿了 " 雙黃蛋 " 影帝。
但《第八個嫌疑人》明顯是在港片商業類型下運作,導演李子俊是《無間道 3》《頭文字 D》等港片的副導。《第八個嫌疑人》之所以票房能夠領跑 9 月,勝在質量尚可,也從側面說明當下市場供應不足。新片是不少,不知所雲的多,這部好歹類型明确。
而《不虛此行》導演是文青圈頗推崇的北電副教授劉伽茵,她曾憑借紀錄片《牛皮》入圍柏林電影節。她的作品閱聽人明顯是有限的,理應按文藝片模式運作。但問題出在,電影班底與題材的選擇——胡歌主演 + 曹保平監制 +《人生大事》帶火的喪葬題材,很容易讓人誤會其具有相當的商業屬性,導致觀眾所抱的觀影預期出現偏差。
宣發 " 攪渾 " 文藝片
觀眾對文藝片產生誤會,感覺被 " 詐騙 ",首要追責在于宣發。今天的文藝片宣發,要麼無效,要麼 " 詐騙 " ——蹭商業類型的宣發模式,完全沒有給出正确的觀影指引。
眼下電影主創們是靠 " 撕逼 "、" 乞讨票房 " 出圈了,可諷刺的是,觀眾仍然不知道他們的電影講了個什麼故事。電影宣發連最基本的一步都沒做到,首先,你要告知觀眾你銷售的東西是什麼。
尤其是文藝片,從名字上很難揣測内容。如果不親自去看電影,觀眾根本不知道《不虛此行》是類似偽紀錄片訪談的感覺。這種非常規的叙事模式,其實都需要提前給觀眾做出預警。
5 年過去了,行業對這一案例不僅沒有反思,反而趨之若鹜。
《永安鎮故事集》導演魏書鈞的上一部影片《野馬分鬃》,在短視頻如法炮制愛情片宣發,收獲了一千多萬票房。現在《永安鎮故事集》試圖在短視頻上營銷小人物苦情向短視頻,但已沒有效果。
周冬雨主演的兩部影片都使用了 " 詐騙營銷 ",更是極大消耗了她的路人緣。其中,《燃冬》定檔七夕,使用了和當年《地球最後的夜晚》一樣的愛情片宣發模式,搞 "1314" 特殊場次等等。該片背後的主控方也正是當年操盤《地球最後的夜晚》的華策,5 年後想要卷土重來,可惜已騙不到觀眾。
《鹦鹉殺》則復制了《孤注一擲》的宣發模式,蹭社會話題類型片,營銷 " 殺豬盤 " 詐騙話題。但最終不僅對票房沒有半點助益,甚至讓很多觀眾對 " 文藝片 " 產生抵觸心理。
如果認定自己是部文藝片,就應該老老實實走文藝片宣發路線。做路演就該篩選觀眾,側重影迷圈層口碑,而不是跟商業影片一樣去跑無效的城市路演。疫情三年中失去聲量的藝術院線,曾經是文藝片重要的宣發陣地。" 藝聯發行 " 此前做出過近億票房的片子,比如《波西米亞狂想曲》,就是從藝術院線做出口碑擴散至全國院線,最終收獲 9907 萬票房。
文藝片應該重回自己的宣發賽道,也不要對票房抱不切實際的念想。像《無名》這類看似 " 文藝 " 的高票房電影,壓根走的不是文藝片路線。人家靠的是博納成熟的主旋律商業操盤;《我愛你》雖然用了演技派老演員,但它同樣走的是韓延式 " 哭片 " 商業操盤模式。
今年文藝片真正應該學習的榜樣,是《宇宙探索編輯部》。它沒有蹭任何商業類型,走出了自己獨特的宣發路子,通過線下快閃與有趣物料,吸引了真正感興趣的普通觀眾。
這屆觀眾不愛裝
一部文藝片能抵達多少閱聽人,歸根結底還是創作者與内容本身決定的,宣發只是輔助手段。文藝片創作者 " 求票房 ",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最知名的例子,就是 2013 年制片人方勵為《百年朝鳳》下跪求排片。
此舉當時雖然也引發争議,但輿論大多是正向的,而且成功吸引觀眾走進影院,最終實現了 8000 多萬的票房。方勵這知名一跪,也讓很多普通觀眾第一次關注到 " 文藝片 ",此後上映的《岡仁波齊》《二十二》能收獲破億票房,都有受益于此。
但時代在劇變。十年前,電影市場方興未艾,商業類型片都沒玩明白呢,觀眾對文藝片缺少認知,也充滿耐心與好奇。十年後,經濟增長放緩、社會情緒變化,如今主創再求票房,很容易被抨擊為 "208 萬 " 又來 " 劫貧濟富 ",文藝片票房再差都不是 " 月薪三千 " 該關心的事。
李佳琦花西子直播之所以產生如此大的負面效應,正是因為他觸到了群眾現在的敏感神經——本來生活壓力就大,還要被 " 何不食肉糜 " 的有錢人教育。
同理,文藝片現在還搞賣慘宣發,只能從群眾那得到李佳琦式 " 反諷 " ——建議找找自身原因,這麼多年票房漲沒漲,有沒有認真工作?
從各大社區的輿論氛圍不難看出,當下的電影觀眾更在乎自己的實際感受,可以說已經有了充分的 " 觀影自信 "。黑馬文藝片《隐入塵煙》不是靠夠藝術出圈,也不是靠短視頻詐騙,而是靠内容本身的 " 接地氣 "" 真誠 " 赢得票房。純粹标榜藝術、實際脫離群眾的文藝片,很難像過去一樣通過 " 裝腔 " 吸引觀眾了。
不管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人們都不想為 " 向上躍遷 " 白費力氣了。在今天,連 " 文青聖地 " 豆瓣的用戶都不愛裝了。艱難地看完一部費裡尼、感覺自己又深刻不少,那是十幾年前的大學生做派。眼下能看看徐峥主演的《愛情神話》,就算是愛好文藝了。
胡歌、周冬雨這種走文藝路線的電影咖,換做以前,觀眾還願意表示 "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樂于嘗試或者尊重多樣性。2019 年,胡歌主演的首部文藝片《南方車站的聚會》賣了 2 億多票房。但現在,胡歌再标榜藝術性,不僅沒吸引到目标觀眾,反遭口碑反噬。
幾年下來,在普通觀眾眼中,搞文藝片的這些人已經半點商業信譽也無。文藝片亟需重新審視時代,重振宣發體系,挽回自己的口碑。主創們也要重建認知,不要對文藝片投注太多不切實際的欲望,披着商業外衣操盤文藝片。群眾已經不裝了,貴圈就也别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