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電影經驗:“封神”的導演,非他莫屬,歡迎閱讀。
歷經多年沉澱,烏爾善的《封神第一部》終于定檔。
上映幾日,累計票房已突破三億,豆瓣評分穩定在 7.8。
一邊是萬眾期待,和幾乎刷屏的讨論熱度;
一邊是自上映以來未曾停止的争議。
用最新的電影技術演繹傳統藝術故事,是一時興起的嘗試,還是前所未有的挑戰?
借此機會,本期明星談心社邀請到導演烏爾善,和他聊了聊《封神第一部》,以及他對傳統文化的看法。
以下是他的自述。
我是一個挺新的導演。
第一部電影是 2011 年的《刀見笑》,到現在其實才 12 年,從業時間比較短,作品一只手就數過來了。
所以目前看來,《封神第一部》是我這四部電影裡面難度最高、工作強度最大的電影。
決定做《封神三部曲》有幾個契機。
一是我自己從小喜歡歷史、神話、中國傳統藝術,這是我的愛好。
二是做電影的時候,我給自己的職業規劃是做三個主要的類型:幻想類型、動作類型和史詩類型,這幾個是我興趣上最關注、覺得特别有電影表現空間的。
如果按照這幾個方面來說,《封神演義》應該算是一個最理想的創作素材。
2012 年做完《畫皮Ⅱ》,我就覺得機會快到了。
當時正好四十出頭,覺得未來的十年應該做一個體量更大、難度更高的項目,這樣不會浪費我體能上的黃金時期。
2014 年得到投資,就正式啟動項目了,到現在應該是第十年。
首先要面對的是創作的難度。
《封神三部曲》不是一般的系列電影,它有三部曲,一定得是完整的故事。
這個故事的主要角色、主要矛盾是連續的,但三個故事還要獨立成片。
寫單部的時候要想到三部連在一起的效果,還要去回去檢查前面第一部、第二部之間的聯系,寫作難度可能比單一的劇本大很多倍。
尤其是第一部,如果不能把故事講述完整,給大家完整電影的滿足感,第二部、第三部就沒什麼希望。所以我們大概用了四到五年的時間完成了這三部劇本。
寫作難度之外,還有三部連拍的難度。
像神話史詩這個類型的電影制作,有着非常高的難度——涉及部門多,工作人員數量龐大,牽扯到方方面面的配合和各種技術的應用。
你看我們劇組大合影,開機那天 700 多人合影,其實只是三分之一的人,還有 1000 多人在現場工作。
我們單天在劇組裡的工作人員可以達到 2800 人,三部連拍,先後進組的工作人員超過 8000,巨龐大的一個團隊。
僅看單篇,已經是超過我之前工作的難度很多。
怎麼去管理這麼多部門的工種,用什麼樣的工作流程,讓大家有清晰的分工、密切的配合,是超級挑戰。
三部連拍,相當于把這種難度翻倍再翻倍。
但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有意義的實踐過程,很值得。
演員中黃渤應該是第一個定的。
因為《封神演義》大家最熟悉的角色是姜子牙,姜子牙的演員一定得是一個演技非常出眾、觀眾緣特别好的演員,我覺得黃渤是首選。
李雪健老師的姬昌和費翔老師的殷壽也都是我們對角色的第一人選。
很多觀眾會覺得《封神三部曲》裡面的人物,怎麼跟我想的不一樣?纣王應該是一個胖子,每天泡澡、吃葡萄這種。
大家腦子裡的一些選項其實都來自于以往的電視劇。之前電視劇沒有按原作拍,做了改編。
商王殷壽這個人物,《荀子 · 非相篇》裡面講到他的形象叫 " 長巨姣美,天下之傑也;筋力超勁,百人之敵也 "。
你想,這是描述費翔老師吧?
《史記》裡對殷壽的描述是 " 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飾非 ",他的知識面非常豐富,足以跟任何人辯論,能夠說服對方,同時特别善于表達,能把壞事說成好的,完全是一個 PUA 大師,我們電影裡對角色的性格設定來自這裡。
還看到好多評論說,這姜子牙怎麼一點都不仙風道骨,一點也不帥。
《封神演義》原著裡面,叫姜子牙 " 白首牢騷類野人 ",他沒什麼仙氣。
元始天尊就覺得姜子牙沒有什麼修仙的素質,遣散他回人間發展,而且他到人間發展得很倒黴,做了好多特别尴尬的事。
按《封神演義》的設定來說,黃渤演的姜子牙形象才更接近裡面對他的描述,性格裡面有那種幽默感,市井氣,我們是根據這些文本來設定角色的。
還有妲己。
一公布之後,都說妲己不夠妖媚。
為什麼一定要很妖媚呢?我覺得很奇怪。
我自己是非常反感紅顏禍水這種設定的。
這就是對女性的一個刻板印象,包括很多女性都是被這麼看待的。
對女性的貶低,是我們需要根本性解決的一個問題。
了解歷史,了解一些政治野心家的背景之後,都知道邪惡事情其實是男性做的,但他們甩鍋給身邊的女性,這對女性非常不公平。
我們劇本給妲己的設定是希望能夠改變之前對這個人物的成見。
妲己在《封神演義》原作裡面是女娲派來把殷壽給攪亂,讓纣王昏庸的。
但是後來女娲又說,我只是讓你把那個國家毀滅,沒讓你禍害老百姓,所以你得死。我覺得這個設定本身也自相矛盾。
故事裡面邪惡的代表、所有欲望和權力的追逐者是殷壽,他有這個野心,想要成為全天下的王。
只不過是狐妖妲己有特殊能力,可以幫殷壽滿足一些願望。殷壽所做的邪惡事情都是他想做的,需要妲己的法術幫他實現。
這個關系我覺得很重要。我們不再把妲己設定成一個所有惡的中心,說她去推動纣王,指使纣王去做。
我希望這個狐妖蘇妲己是求生的,她就是一個小動物,有那種動物來到人間的陌生感。
因為想得到人形,想獲得生命,恰好真正的蘇妲己自盡了,所以她依附在别人的體内,希望能夠生存下去,包括她追随一個強者,也是希望有人能夠保護自己。
這就是動物的需求,更簡單、更單純。
我跟娜然說,你不要看任何相關影視作品,因為我想要一個全新的妲己形象。
和之前的妲己相比,我覺得她外在的形象有一種神秘感,無法揣測的另一種生命體的感覺,不像原來影視作品裡塑造的妲己,所謂概念中的妖媚豔麗。
我們做劇本會收集盡量全面的資料,就比如像《封神演義》《列國之傳》和《武王伐纣平話》;
還有一些歷史的文本,比如《史記》《六韬》《尚書》,我們在這裡面找關于歷史人物的描述,或者是當事人的想象作為依據。
姜子牙的台詞說 " 福禍無門,為人所照,心懷惡念," 妖孽自至 " 是因為殷壽這個人心裡有壞念頭,有那種對權力的野心,妖孽才到了身邊。
邪惡是内心裡面的,絕對不是外來的。我認為這也是當代人有的感受。
現實世界裡沒有仙,也沒有妖,我們都是普通人類,但《封神演義》的世界是一個充滿想象力的世界,我們不願意把想象力破壞,要重新去界定——
仙是什麼,妖是什麼,但講述的還是人類的故事。人類的欲望在推動整個世界,有人類的善良在跟邪惡做鬥争,仙與妖其實都是我們内心的投射。
我不擔心《封神第一部》被拿來和各種版本做比較,因為我們做的一定是着眼于當下的故事。
我們以先進的電影技術和當代的理念去重新解讀了封神的故事,把幻想的世界呈現得非常逼真,展現出了更壯觀、更恢弘的場面。
越是大片,它關注的主題層面越是人性級别的,是跨越文化差異的人類共識。
我理想中的大制作,除了主題層面、制作層面之外,帶給觀眾的感受是豐富的,它既有深度的思考,又有電影美學方面的復雜呈現,同時還有娛樂性的充分調動。
商業性和藝術性不是互相矛盾的。
商業性是電影的第一屬性,觀眾通過買票觀影形成交流,它本身就是商品。
在商業性的前提之下,要滿足觀眾娛樂的需求,這是一個交換。觀眾買票,進電影院花時間,來尋求娛樂,這是電影存在的基礎。沒有這個基礎的話,電影這個藝術就不存在。
所以商業只是一個前提,在這個前提之上可以增加更多有營養的東西,比如一個有意義的主題,豐富的美學呈現,這屬于附加價值。
優質的電影可能有比這個屬性更豐富、更深層的意義,這是電影創作者賦予它的。
我也必須承認,票房太重要了。
如果不回本,後面的電影都找不着投資,對《封神三部曲》來說就看不着第二部了。電影本身就是需要資本去支持,創作者去投入,同時觀眾去買票觀看的,這三位一體缺哪一環節電影都不成立。
我希望我自己的項目要滿足這三方面的需求:投資方要收回投資成本,創作者要有盡量充分的表達,觀眾也要得到他們的娛樂。
如果觀眾在娛樂的基礎上看到了電影背後的信息,對他們來說可能更有滿足感。我覺得這是一個優質的娛樂電影應該做到的事情。
所以我對自己電影的規劃要求就是,它應該是一個優質的娛樂電影,娛樂性是第一位,美學價值和思想性是我盡量在作品裡面去實現的。
《封神演義》這種故事,它為什麼歷久彌新,千年之後還有人在講述它?
不是因為它時髦,而是它有一些永恒不變的,大家所共同認可的價值觀或情感關系,是一代代中國人都願意去講述的。
所以我們不是在新拍《封神演義》,而是在重新講一個老故事,一個達到永恒級别的故事。
這是中國人自己的經典故事。對自己文化做追溯、整理和重新表達,是我們的責任。
作為一個電影人,做這樣的神話史詩三部曲本身是特别寶貴的機會,對華語電影歷史上神話史詩類型的空白有機會去拓荒,也非常有歷史意義。
從整個文化的角度,在這個時代我們需要踏踏實實地去追溯我們的文化傳統,在其中提取一些寶貴的價值,用最當代的電影語言、當代的觀念和最新的電影技術,重新講述我們民族的經典價值觀、寶貴的情感,還有那些傳統藝術之中最精華、很美好的部分的文藝作品。
一個民族到了一定的成熟階段,經濟發展到一定的程度,也應該開始追溯一些永恒的問題。
我覺得應該到了這個時候,現在是最佳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