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娛樂經驗:科幻的終點是封建,歡迎閱讀。
作者 | 謝明宏
編輯 | 李春晖
越看科幻電影越覺得馬克思他老人家真是了不起,居然能構想出一種全新的生產關系和社會制度。再看科幻眼中的未來,一萬年後還不是要走封建社會的老路。所謂太空歌劇,别名科幻宮鬥。
比如《沙丘 2》,甜茶被趕到沙漠裡,就像嬛嬛被流放寧古塔,回宮之後發動政變成了鈕祜祿 · 甜茶。感覺導演牛蛙老爺子也有意取材中國宮廷故事,前兩天已經帶夫人同遊故宮。硬糖君估摸着,《沙丘 3》的主題得仿效《如懿傳》:
無心宮鬥的甜茶 · 如懿坐上了後位,卻要經歷各大貴族勢力的輪番挑戰。飄雪的日子,甜茶 · 如懿常常想起他和契妮打沙蟲 Uber 的時光。" 原來年少情深,也可以走到相看兩厭。古今之情,原是相通…… "
《沙丘》告訴我們:科幻的終點是封建。人類可憐的想象力,盡管可以幻想物質上極大豐富,但精神上總不免要回到過去。剛在奧斯卡拿獎的《可憐的東西》也是如此,男性對女性和女性主義的想象力貧瘠得令人發笑,居然會讓從事皮肉生意的石頭姐說 " 我是我自己的生產資料 ",馬克思和恩格斯都要為你鼓掌!
甜茶和石頭姐,共同證明了人類的想象力才是最可憐的 Poor Thing。揭開科幻和童話的外衣,其下空無一物。甜茶搞中世紀宮鬥,莎士比亞想要加入創作群聊;石頭姐巴黎賣藝,大小仲馬看了直呼文藝復興。
當觀眾走進電影院,似乎看到了點不一樣的,但最終發現永遠只有性和權力兩件事:要麼搞褲裆,要麼搶東西。恰如穆旦詩中所言:
" 而我們成長,在死的子宮裡。在無數的可能裡一個變形的生命,永遠不能完成他自己。"
科幻愛宮鬥
絕大部分歐美科幻電影,都是用科幻的外殼套一個中世紀歐洲列國大亂鬥。也就是說,不管科技發展得多麼日新月異,歐美創作者那為數不多的政治鬥争經驗還停留在光榮革命階段——即從封建主義到資本主義的過渡期。
這會造成一種十分詭異的圖景:一群外星人開着飛船,操作着復雜精密的儀器,然後打架卻回到冷兵器時代,用小刀互相拉對方屁股,給觀眾開眼。這還不是最封建的 part,承認宮鬥失敗的宇宙共主發表 " 遜位诏書 ",才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由于中國人的封建時代全球最長,也就對歐美科幻這種 " 不流血革命 " 感到異常陌生。溥儀進故宮都要買票,華夏兒女消滅封建很徹底,根本不吃貴族那一套。至于現在有明星動不動說自己是正黃旗、鑲黃旗什麼的,純屬被資本主義文藝洗腦了。就算血脈純正,《民法典》賦予你的微末權力也不過是身份證名字長一點罷了。烏拉那拉氏 · 三分糖甜茶去冰,夠地道了吧?
《沙丘》從裡到外都帶着中世紀遺風,神乎其技的 " 香料 " 以及為此爆發的戰争,很容易聯想到由香料引發的新航路開辟,以及給亞非拉人民帶來深重災難的被殖民史。
簡單說,兩部電影的故事就是一個歐洲貴族小夥,跑到中東北非猥瑣發育,被當地土著奉為先知,最後集結統一戰線逆襲回宮廷,逼皇帝退位順利登基的爽劇。中間穿插一點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甜茶和契妮故劍情深、姐妹會到處跳預言亂搞男女關系……
片末甜茶和表舅的決鬥,擺明了這是人家哈克南家族的 " 過家家 ",是權力内部的過渡銜接。圖阿雷格人跟着甜茶一路犧牲流血,還覺得光榮極了,嘴裡永遠驕傲地喊着 " 李桑 · 阿爾 · 蓋布 "。看你們這麼狂熱,好想隔壁廳的阮經天衝進來主持正義。什麼先知,什麼尊者,都是為了讓你們心甘情願當馬前卒而已啦!
第一部的開頭,柯瑞諾家族皇帝因為忌憚甜茶爹厄崔迪家族功高震主,派了三個宮廷使者跑到封地上宣旨。宣讀完了心裡有點發虛,還要問一下公爵:" 請問你接不接受诏書?" 由此觀之,沙丘宇宙呈現的是一種零散的封建制,缺乏中央集權,裡面的皇帝大概和我們東周時期的周天子差不多。
除了對中世紀宮鬥的迷戀,導演維倫紐瓦顯然還對蘇聯集權有着一種近乎病态的豔羨。在決鬥場,十幾萬人頭白花花的看不清臉,震耳欲聾的聲音為貴族慶賀生辰,構成了一種冰涼的視覺奇觀。《沙丘》小說誕生的上世紀 60 年代,正值美蘇争霸時期,哈克南家族的擴張主義無疑帶有當年的現實色彩。
性可以通向何處?
很難想象,石頭姐的兩座奧斯卡影後是極致的反差。《愛樂之城》是純愛,《可憐的東西》是純做愛,你們小金人評委從不食人間煙火到肉欲縱橫,只用了短短 7 年。
《可憐的東西》是帶一點科幻,或者說黑童話色彩的實驗主義電影。石頭姐跳河自盡,卻被科學怪人古德(發音近 God 上帝)救起。古德自己臉上就是縫縫補補的破布熊樣,因此他也對石頭姐采取了拼貼主義——用她腹中的嬰兒腦子,替換她的成人大腦。
于是,男人最夢寐以求的生物就誕生了。她有成熟的女人身體,卻無社會灌輸的任何道德倫理。《瑪麗和喬治》裡,朱利安 · 摩爾說 " 身體就是身體 ",是活了幾十年周遊在男人堆裡的經驗總結。而石頭姐相信 " 身體就是身體 ",是因為她缺乏任何經驗。但身體就是身體,你們導演怎麼總以為人可以通過做愛成長,修的歡喜佛嗎?
讓不少觀眾瞠目結舌的情節,是石頭姐在明明身上有錢的情況下,在巴黎随便找了家妓院去體驗生活。她的實驗結果是,妓院是一份時薪不錯,可以随去随走的靈活兼職。不僅可以接觸不同男性的身體,還可以增長見聞閱歷。
硬糖君想說,《可憐的東西》顯然遮蔽了妓院所有的 " 惡 ",沒有生理上的厭惡,也沒有傳染病,更沒有人身控制和經濟盤剝。在導演的想象中,石頭姐生病了可以休息可以離開,回倫敦當醫生成中產。但我們新中國電影《姊姊妹妹站起來》裡早揭露了,女人哀求老鸨想歇幾天,老鸨卻拿烙紅的鐵板去燙她,嘴裡還叫嚣着:" 毒病得毒治!"
讓人困惑的邏輯是,曾經的性工作者好不容易從工具變成了人,《可憐的東西》卻不厭其煩地鼓吹人可以變成工具,如果她自己樂意的話。有觀點說電影是在講女性的性解放,但硬糖君深感這種解放充滿了男性想象。大概支持解放的人,和鬧着去看 Lisa 瘋馬秀的人是同一撥。
男性對女性的想象真的太貧瘠了,貧瘠到石頭姐換腦子後性啟蒙是一根黃瓜。笑死,但凡自己是女孩或者和女性朋友聊過,就知道 " 插入式絕非大多數女性的初級性體驗。在電影大談特談性解放之前,甚至沒有耐心去真正了解女性的身體和生理。
電影對男權的批判有一種可疑的溫和,對女性身體放縱的鼓勵則有一種可疑的寬容。老鸨對石頭姐說:" 規劃追求自由之路的女人,真讓人欣慰。" 這實在具有迷惑性。感覺石頭姐說要請個私塾先生,老鸨都會借三法郎當束脩。
從實質來看,石頭姐無論是私奔還是賣身,到最後回到未婚夫的身邊開始學醫,都沒有實質性的成長和獨立。甚至她最後把前夫的腦子換成羊腦子的做法,也是對 " 父親古德 " 的一種精神皈依——她從一個下位的 " 被制造者 ",變成了上位的 " 制造者 ",成為了新的上帝。
科幻的終點
随着物質的極大豐富、媒介的光怪陸離,各種數據都表明,世界人民已經把性欲進化掉了。這表現在文藝作品裡有兩個極致方向:
一是《沙丘》裡的甜茶 · 如懿,缺乏性張力(硬糖君常幻想他被契妮壓在身下),更厭惡一切與權力有關的衝突。二是《可憐的東西》裡的弗蘭肯斯坦 · 石頭姐 · 魚玄機,極度追求性,并渴望從中認識自己、認識世界,乃至改造自己、改造世界。
甜茶 · 如懿的困境在于,普通人面對無法改變的命運的掙扎。原著中,他是因為對權力的渴望才喝下 " 生命之水 "。電影改編倒增加了他純良的個性,展現了内心的糾結與困鬥。他拼命想要掙脫,卻一步步走向不可更改的征途。毀滅終将到來,注定的失去如影随形,這是心靈上的折磨。
維倫紐瓦企圖将伊斯蘭歷史和去殖民地化願景,與廢土蒼涼的集權美學結合在一起,并在哈姆雷特與麥克白夫人的叙事模板下,打造具有啟蒙意義的情感程式。但呈現的效果卻是遺憾的,抛去足夠惑人的視聽,《沙丘》的故事就像沙丘一樣貧瘠。
弗蘭肯斯坦 · 魚玄機的悖論也是明顯的——通過性解放發掘深刻的自我,但這對于一個幾乎未受到過高等教育,并且已經在男權世界裡闖蕩過的女性來說,幾乎是一個童話。向下的自由不是自由,只是被環境脅迫後的意外挂鉤。
你以為抛棄了一種男性意味的性,其實反而建立了一種新的性凝視。王小波筆下的魚玄機,或許自以為玩世不恭蔑視權威,然而在男人充滿黃色廢料的腦袋裡,其實只剩下無數被編造誇大的風流韻事。
《沙丘》和《可憐的東西》共同證明了一個道理:藝術裝置越華麗,價值内核越蒼白。當我們坐在銀幕前,能接收到創作者各個維度的指涉,讨論宗教政治、科幻叙事、權力結構、親密關系、性别議題。但回家上床一閉眼,卻發現真正呈現的東西是貧瘠的單一的乏味的。留下印象的,或許真只有震耳欲聾的視聽和古怪獵奇的體位。
全球審美降級,并不只是演員的顏值下滑,而是内容創作者整體品味和精神力的坍縮萎靡。相比粗糙但啟發良多的《星球大戰》,畫面精雕細琢的《沙丘》,不能說是花瓶,只能說是漂亮的奶茶杯子。留之無用,棄之可惜。
當科幻片變成封建宮鬥片,變成無腦情色爽片,創作者似乎想讨論很多東西,但最終呈現為早衰的疲憊,以及破罐亂摔的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