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财經經驗:頭部券商打工人:經手幾十億,年終獎萬元,歡迎閱讀。
在這些所謂 " 金字塔尖 " 行業工作的人,不少人選擇騎電動車上班,只為省一點交通費。因為第二天還要騎車上班——即使遇上惡劣天氣或凌晨才收工——不少同事也仍舊選擇放棄晚間的交通補貼,騎上自己的小電驢回家," 那個時候在路上騎電動車的,只有外賣小哥和我們 "。
作者 | 張蔚婷
編輯 | 蕭奉
題圖 | 《我的解放日志》
起伏的線條,紅綠的數字,每一次閃動都足以讓螢幕前的人呼吸一頓。
過去一個月,資本市場經歷了一場盛大的狂歡,但身處漩渦中心的券商内部,并沒有外界想象中熱鬧。多位證券公司内部人士說,盡管市場情緒跌宕起伏,但他們的 " 内部靜悄悄 "。
事實上,自去年 IPO(首次公開募股)階段性收緊,股市表現不盡如人意,看着一片片綠色,很多人都表示 " 麻了 "。Wind 數據顯示,第三季度,IPO 市場首次回暖,共有 25 家企業實現 IPO。盡管如此,IPO 受理仍處于冰封階段。同一時間段内,滬深北三大交易所僅受理 3 家 IPO。
交易所受理數量少,不代表券商工作量減少。恰恰相反,監管變得嚴格,所需要準備的材料變得更多,只能靠大量的人工來完成。在離錢最近的地方,金融打工人被困在了一份又一份的材料報告裡。
(圖 /《歡樂頌》)
在社交媒體上,他們自嘲為金融業 " 底層打工人 "。相關詞條在小紅書上有過超 1 億次的浏覽量。他們頂着 " 清北交復、985、211" 的優等生光環,從高考、實習到校招,一路殺進金融圈這個金字塔尖的行業。從此,在光鮮的外表下,是 24 小時随時待命的日常。
" 投行是一個純乙方,看客戶給飯吃的一個乙方。" 從業兩年多的薛桐認為,金融打工人其實只是一份普通的服務性職業,其間重復的機械化工作,已經讓他們看到了被替代的可能。" 市面上的簡歷太多了,很多公司都會壓價。他們一邊要招很有經驗的人,能夠直接過來工作,甚至直接拉團隊過來;另一邊又給很低的薪酬,因為他知道你不幹,有的是人幹。"
7 × 24 小時待命
錢多事少、人生赢家,是很多人對金融圈打工人的想象。
乍看起來,鄧文的工作狀态完美符合這個想象:早上 8:30 準時出現在某銀行總部的寫字樓裡,點亮 2 台電腦,再用 2 部手機交替打幾通電話,敲幾下鍵盤,過億的單子就成交了。偶爾飛往全國各地拜訪客戶,吃飯應酬,維護關系,高額的績效随之而來。在這個圈子裡,金錢只是抽象的數字而已。
事實上,鄧文所承受的壓力巨大。他隸屬自營部門,需要利用下撥款項在買賣中為所在機構盈利。合理分配這些資金尤為重要,為此必須時常出差和客戶打交道。一旦做不出成績,不僅沒有獎金,年末還會被裁員。
出差沒有想象中輕松。極限的時候,他一天跑三四個城市,每個地方逗留五六個小時,只能在車、飛機、高鐵等交通工具裡随地休息。最具體的場景是:後半夜累了,在機場裡找個無人的角落,躺在座椅上眯一會;調好鬧鍾,安檢前醒來,起身排隊登機;登機後戴上眼罩,在睡夢中繼續奔赴下一個城市。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年多。
(圖 /《我的解放日志》)
就像有人調侃的那樣:" 每天睜開眼,都不知道自己在哪。"
" 那時候年輕,沒辦法。" 有了些資歷後,鄧文換來了相對 " 輕松 " 的工作,長期出差的苦差交給了剛畢業一兩年的新人。
和鄧文所屬的業務部門不同,初級員工薛桐負責另一個環節——承做,也就是長駐項目現場或企業。出差報銷額度只跟項目預算有關,機構不會動态調整,而且金額一般不會很高。
薛桐住過四星級酒店,也在一些旅遊旺季時,住過半夜停電的家庭招待所,第二天醒來發現床邊還有蟲子。有時候做保密項目,外賣不能送進園區,就跟工人們一起吃 10 塊錢的便當。還有同事駐現場的辦公地點,是在工地旁搭建的臨時工棚或簡易貨櫃,無論季節冷熱,吹空調都是奢望。
有時現場會遇到熟人,大家就一起苦中作樂:" 想象一下,跟你原來清華土木系的同學一起出現在施工現場,大家都灰頭土臉的,戴着頭盔。"
最誇張的一次,在處理某個大型集團的項目時,薛桐連續工作了 40 多天沒有休息。就算中途從出差地回了一趟北京,她也沒有耽誤工作。她算了一下,那段時間裡,平均每天工作不少于十五六個小時。上級的電話随時可能打來,無論自己在哪、在做什麼,都要一秒進入工作狀态。
(圖 /《男親女愛》)
實際上,24 小時待命,是每個金融人入行後要習慣的第一關。
有時,領導會問,為什麼周六中午還在睡覺?随後便分派不能拒絕的任務。偶爾遇到非緊急任務,他們會選擇先做 " 作業 ",完成後抓緊時間跟家人朋友吃個晚飯," 作業 " 拖到飯後再交,随後就會迎來修改意見。
潘磊試過在理發店剛洗完頭,領導讓他上線開電話會議。他只好一邊戴着耳機開會,一邊剪頭發。他的同事則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正逢休假,他的同事在川藏線上和家人一起自駕遊,突然接到電話要求修改材料。最後只好在路邊停車,用半小時改完後再出發。
沒有意義的數字
每天看着幾十億元流動的痕迹,鄧文只覺得壓力越來越大。
幾千萬乃至幾十億,這些由 8 到 13 位數字組成的數據,比對起來需要精神高度集中。按照規定,數據需要精确到小數點的後四位數,元角分厘毫都不能出錯。經手人要小心謹慎地逐字核對,每個環節反復确認好幾遍後,再由另一位同事二次核查," 一個小數點都不能錯,不然要賠錢的 "。而一旦出錯,這幾百萬、幾千萬,個人根本賠不起,還有可能身敗名裂,從此被迫遠離金融業。
每一筆交易完成後,鄧文只能稍微松一口氣,又開始新一輪的盯盤。看着螢幕上各種顏色的數字跳動。他從來沒覺得這些錢跟自己有關。他更在乎的是交易是否完成,賺了多少差價。這樣他的績效獎金才能多一點,就能在這家公司繼續幹下去。
三年前,他從銀行轉到這家券商,為的是能在北京安家。算上銀行的從業經歷,他在金融圈裡待了快十年。每隔一兩年,參考項目經驗的多少,職稱可以往上走一級。現在的鄧文算是部門的小領導,但基礎工資幾乎沒漲過,跳槽後也沒有獲得更高的待遇。對他而言,不漲薪就相當于變相降薪。
從手中流動的數額沒變,進入口袋的工資卻開始縮水。以因高薪聞名的頭部券商為例,Wind 數據顯示,截至 2024 年 6 月 30 日,4 家國内頭部證券公司 " 三中一華 "(中信證券、中信建投、中金公司、華泰證券)的員工共 71017 人,人均半年應付薪酬預估 30.07 萬元。也就是說,在包含了去年年終獎金的情況下," 三中一華 " 今年上半年每月人均薪酬約 5 萬元。
數據來源于 10 月 29 日 wind 金融終端,作者整理。(圖 / 張蔚婷)
三名頭部券商的前員工和現員工均向《新周刊》确認,2023 年 8 月起,降薪潮悄悄到來。每次幅度為 10%~20%,不同職級的薪資調整幅度不一。
以其中一位受訪者為例,他原本每月底薪 5 萬元,2023 年 8 月工資單顯示,每月底薪為 42000 元——扣除稅費和六險一金後,到手 28000 — 29000 元。他正好在降薪的前兩個月離職,但他打聽了一下,與他同級别的同事月薪降至 34000 元,到手 23000 元左右。而入職一年的應屆生降的幅度較低,調整前後的每月底薪均在 3 萬元左右。
部分頭部投行裡,中層與底層的基礎收入差距正在縮小。兩名受訪的腰部券商從業者表示,目前老員工們的薪資暫無大變動,但近兩年新招的應屆生,底薪只有 8000 — 10000 元。據他們了解,此前應屆生入行拿到的底薪至少 1 萬元以上。
(圖 /《男親女愛》)
績效獎金也在無聲縮水。一位從業一年多的頭部券商員工表示,去年的年終獎,他只拿到了五位數,跟基礎月薪差不多。但實際上的績效标準還沒有出,這部分年前提前發的獎金,如果超過标準範圍,可能會被要求退回去。
潘磊沒等拿年終獎就辭職了。通常情況下,他的前公司會在 6 月公布上一年度的獎金額,随 7 月工資發。離職後,他聽前同事們說,7 月中拿到了上一年度的績效獎金,普遍比去年又降了 50% 以上。
除了基礎工資和獎金,一些優惠補貼也在悄悄消失。潘磊曾經所在的券商取消了本地打車補助,只有晚上 9 點後下班才能獲得打車補貼。于是,在這些所謂的 " 金字塔尖 " 行業工作的人,不少人開始選擇騎電動車上班,只為省出一點交通費。
潘磊的一位同事去年結婚,為了攢房子首付,每天一早騎車約一個小時到城市另一邊的辦公室,熬到夜裡一兩點下班,再戴上頭盔,啟動自己的小電驢,再騎一個小時回家。
(圖 /《我,到點下班》)
因為第二天還要騎車上班——即使遇上惡劣天氣或凌晨才收工——不少同事也仍舊選擇放棄晚間的交通補貼,騎上自己的小電驢回家," 那個時候在路上騎電動車的,只有外賣小哥和我們 "。
尋找最優解:主動轉行
薛桐到新公司已經快半年了,她恢復了正常的生活作息:每晚 11 點上床睡覺,不用熬很多個通宵做第二天用不到的 PPT,不用 24 小時秒回老板和客戶。第一次 5 點下班時,她驚訝外面居然還有夕陽。
薛桐徹底離開了金融業,她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快轉行,她只是無數轉行的金融打工人裡的一個。
企業想要的只是一份 60 分的材料,從小就是優等生的他們,只想交出一份 100 分的材料;10 頁 PPT 能講完的内容,會按領導的要求做成 100 頁;數十頁的文字材料會收到領導過百條的批注,再進行逐一修改。
他們還要給客戶提供增值服務,包括設計人員方案,研究公司治理的相關内容、行業相關内容等。有時,承做們還要承擔審計的工作。如果某個子公司的商譽與賬面記錄不符,甚至與上報給總公司的數據不一致 , 這時,他們需要從數千份材料中,找出這其中的差異來源。
長期熬夜一定會讓身體出問題。有一次,一個星期連續每天工作 15 小時疊加生理期,薛桐覺得心髒不舒服。醫生告訴她,前面有兩位也是做投行的患者,跟她出現了同樣的症狀。
(圖 /《凡人歌》)
近幾年的項目也越來越難做,時常推進着就會突然被腰斬。"10 個項目中有一兩個最後能成功,那就謝天謝地了。" 鄧文嘆道。
這是個結果導向的行業,沒有成交,做再多也沒有用。
一位去年經校招進入某頭部券商的股權承做員說,過去一年裡,他真正很忙的時候只有兩三個月,每天要花 13 個小時工作。據他觀察,很多團隊可能都沒有項目在執行,只是待在項目現場或者辦公室裡畫 PPT 或做一些其他工作,每月拿底薪。
項目越來越少,業績持續下滑,他預料到遲早會人員優化。最近領導約談了他。
根據财報,四大券商的人員正持續減少。
數據來源于 10 月 29 日 wind 金融終端,作者整理。(圖 / 張蔚婷)
盡管從年報數據來看,近幾年頭部金融機構員工總數變化幅度不大,有的甚至還在擴招,但從具體體感來看,人員流動性還是挺大的。薛桐留意到,跟她同屆入行的同學們,至少 1/3 已經離開了。
薛桐想,一切的變化都跟行業的結構變化有關。過去,大家一起把金融業從小金盤一點點做大,做成了大金字塔。過程中,塔上的位置會增多,塔内的人抬頭就能看到空位,心裡有盼頭。但現在,薛桐感覺金字塔底部的人正在加速離開。她猜測,中間層由于房貸壓力和尚未被收走的福利,暫時不會離開," 下面的小朋友就會越來越忙,越來越忙,最後形成一個菱形。所以這個時候,底層員工是最痛苦的 "。
比起毫無意義的 emo,如今薛桐更願意記住的,是當年拿到最好的 offer,用兩年時間似乎做了别人六年才能做完的事," 成長了很多 "。
離職後,她一點也不後悔,這是屬于她的最優解。而那些留下來的人,還在尋找着自己的最優解。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皆為化名)
校對:遇見;運營:鹿子芮;排版:菁菁
讀完點個【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