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娛樂經驗:五郎大叔回歸,一個人吃飯又不尴尬了,歡迎閱讀。
作者 | 遠遊
編輯 | 阿樹
他總是獨自一人。
穿着一身西裝,手拿公文包,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在餐廳裡,他正襟危坐,有板有眼地把飯菜送入嘴裡,吃得幹幹淨淨。他喃喃自語,仔細打量每種醬料和配菜,連一顆米飯也不肯放過。
在東京電視台的深夜時段,井之頭五郎的 " 一人食 ",就這樣持續了 13 年,成就了近些年日本最成功的文化 IP ——《孤獨的美食家》。
現在,五郎從小熒屏走向了大銀幕。
今年 4 月 18 日,劇場版《孤獨的美食家》在中國大陸上映。片中,五郎穿着十年同一日的西裝,走出了日本國門,從日本吃到了巴黎,又陰差陽錯漂泊到韓國的一個外島,在那裡享用了當地海產做的飯和湯。從歐洲街頭到遭遇暴風雨在韓國擱淺,即便面臨生命威脅,五郎叔還是堅持自己最後的尊嚴——好好吃一頓飯。
五郎從日本吃到了巴黎 /《孤獨的美食家》劇場版劇照
只是,他太陽穴的青筋更加明顯了,吞咽食物也更顯吃力了。
在日本," 一人食 " 既是美學問題,也是社會問題。東京,這座号稱世界規模最大的城市,人口居住密度也是世界第一。五郎以一身職場男人的經典行頭,出入各種餐廳獨自吃飯,屏蔽掉都市喧嚣和職場班味,講出了無數打工人靈魂深處的脆弱與渴望:現代化和城市化的進程,也是人類走向異化和孤獨的過程,在熙攘的人群中找回自我,食物可能是不可多得的慰藉。
從這個角度看," 一人食 ",既是現代大都市必然的生活景觀,也是人們試圖療愈自我的途徑,這正是《孤獨的美食家》能打動全世界觀眾的原因。
從 " 飲食男女 " 到 " 一人食 "
在絕大部分影視作品中,飲食都是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投射。華語圈最著名的例子,莫過于李安導演的電影《飲食男女》。片中,居住在台北眷村老年男人,是圓山飯店的大廚。跟兩女兒的關系,也就靠日常給她們熬制菜式來維系。煎炒焖炖之間,無不通往人情世故。電影開始那幾分鍾的烹饪片段,正是為後來的復雜人際關系作鋪墊。
日劇《深夜食堂》,每一集的内容與其說是介紹居酒屋的小菜菜式,不如說是居酒屋老板每晚遭遇三教九流的浮世繪。
同樣是深夜節目,《孤獨的美食家》卻有一種獨特的視角:從頭到尾,主角只是獨自一人享用美食。每到一個新的店,他故意跟其他人保持距離,跟店員點好菜後,就完全退回自己的世界。
食物端上來,店員說完 " 請慢用 ",他的内心獨白就開始了:" 這是何等的美景!海上的絕美套餐!"" 肉好厚好軟,好絕。"" 室外風雨室内寂,魚雜濃湯沁心脾。"
五郎獨自一人享用美食 /《孤獨的美食家》劇照
随着五郎越吃越多,他的獨白語言,也開始變得拟人化。幾種味覺在他的口腔中,仿佛開始了一場戰争:" 吃着吃着就陷入了醬汁、金目鲷和米飯的沼澤裡。簡直無法自拔。"" 完全把我征服了。" 到了快吃完的衝刺階段,音樂節奏變得激昂起來,米飯伴随着食物和醬汁,通通被塞進了嘴裡:" 我的身體變成了大海,變成了田野。魚!現在我就是人形的魚市場。"
随着所有食物下肚,五郎長嘆一口氣。他喝下了店裡剩下的那杯冰水,也就意味着這一集節目結束了。
如此套路,從 2012 年開始,重復至今,幾乎一成不變,非但沒有讓觀眾感到厭倦,IP 品牌反而越來越響亮。
正在上映的劇場版,實際上也是幾個類似場景的拼接:五郎一個人從巴黎的老牌餐廳,吃到了韓國海島上的蘑菇蓋飯,最後又在東京吃了失傳已久的拉面。
五郎在巴黎的老牌餐廳 /《孤獨的美食家》劇場版劇照
《孤獨的美食家》的套路,也帶出了一種新的叙事模式:一人食。跟過去強調食物之于人與他人的關系不同, " 一人食 " 是留給内心世界的獨角戲,是用食物來面對孤獨、治愈自我。
只剩下吃飯時光
香港影評家何故跟我說:" 在日本這叫‘治愈系’,給人‘歇一下’和抽離的機會。當人們加班或者陪完老板回到家,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時間,看(這樣的深夜劇集)是很有共鳴的。"
東京有着龐雜的地鐵系統,從早上 6 點多,到接近尾班車的深夜 12 點,五郎那樣的西裝男,從不絕迹。
這是一身典型的日本職場打扮:頭發必須整齊地劃出界線,黑色西裝裡必須是白色襯衣,領帶不能純黑,但也不能是鮮豔的顏色。修身的西褲和皮鞋,也必須是灰色色系。用日式英語來說,這一身行頭就是典型的 "salaryman"(工薪族)打扮。
實際上,作為單打獨鬥的進口雜貨商,五郎沒必要穿這一身 "salaryman" 行頭。在電影版裡,即使是遭遇風暴擱淺,被風浪抛到海灘上,他也依然嘗試保持這種 "salaryman" 的外殼。溼透的白襯衣和西褲,仿佛是這位落魄大叔的最後尊嚴。
即便被抛到海灘上,他還保留着這一身行頭 /《孤獨的美食家》劇場版劇照
一身上班族的打扮,又滿大街找吃食,頗有過于墨守成規的喜感,但也正是日本職場男人的真實寫照。
在規矩繁多的日本社會,"salaryman" 也面臨自己圈子的規訓。打扮是其一,回到工作場所也要遵從一大堆不成文的規矩:下班不能比上司早,明面上是 9 點開始打卡,但實際上要早到一個小時,為工作 " 做準備 "。一天下來,大部分的時間,除了貢獻給工作本身,便是應付各種人情世故。
此時,獨自吃上一頓飯,是為數不多能獨處的機會。《孤獨的美食家》,便瞄準了那些渴望獨處時光的職場客。正如每一集開場的那句旁白:" 不被時間和社會所束縛,幸福地填飽肚子的那一瞬間,他随心所欲,重獲自由。"
公開為 " 孤獨用餐 " 搖旗呐喊,《孤獨的美食家》可以說是第一個。
《孤獨的美食家》第一季劇照
曾幾何時,一人用餐是頗為尴尬的事情。在學校飯堂裡,孤零零吃飯的學生,會被認為是不合群或者被孤立的 " 另類 "。
在 20 世紀初的美國,獨自在高級餐廳吃飯的女性,會被認為是抱着其他目的的 " 攬客者 "。在當時,甚至有更加極端的餐廳,不歡迎女性在沒有男性的陪伴下消費,因為當時大部分的女性沒有在高級餐廳獨自消費的能力。
2008 年,美國攝影師 Jerry Hsu 開了一個名為 "Table for One" 的博客,專門拍攝在各色餐廳獨自用餐的食客。有評論質疑攝影師,稱他在情人節或者其他重大節日拍到的孤獨食客,也許會在網絡上遭到嘲笑。
Jerry Hsu 拍攝的食客
今年,有美國媒體做了一項調查,詢問受訪者獨自用餐的遭遇。一名經常在紐約用餐的律師這樣回答:" 當你一個人走進餐廳,老板或者老板娘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我們該怎麼處理這個人?’的表情。"
不少餐廳的老板認為,餐廳的桌子,多數是給倆人或以上客人使用。如果餐廳太多單人食客,那利潤會很慘淡。在許多餐廳,也很難找到适合一個人吃的菜品。
單挑合群文化
如今,人們慢慢接受獨自用餐的消費方式,但在一些群體性的就餐場合,不少人還是會介意旁人審視自己的尴尬目光。
實際上,從整個世界範圍的維度看," 獨自吃飯 " 在過去幾年正在成為潮流。根據美國訂餐平台 Open Table 的數據,從 2019 年開始,單人訂座的數量增加了 64%。在疫情過去後的兩年,單人訂座的數量上升了 20%。
" 世界幸福指數 " 的數據則指明,從 21 世紀初到如今,美國人 " 一人食 " 的數量在 20 年間上升了 53%。25 歲以下年輕人群體的 " 一人食 " 現象,增加了 80%。
" 孤僻的人,只會選擇躲在家裡。敢一個人到外面用餐的人,都是有自信心的。" 美國加州心理學研究者 Bella DePaulo 這樣認為。如何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下,還能一個人吃得自得其樂,也是一種心理考驗。
在《孤獨的美食家》中,五郎獨自闖蕩居酒屋,也算是對日本乃至東亞社會 " 合群文化 " 的單挑行為。要知道,居酒屋是日式企業在工餘時間用來 " 團建 " 的場所。下級讨好上司,平級之間相互熟絡,都是靠居酒屋裡的賣醉獻醜。在這種場合裡,食物只是點綴,清酒杯和啤酒杯的職場權力,才是主角。
五郎獨自闖蕩居酒屋也算是對 " 合群文化 " 的單挑行為 /《孤獨的美食家》第一季劇照
五郎拉開居酒屋那一刻,反差就出現了:職場應酬?跟客人自來熟?見鬼去吧!
一身職場打扮,店裡的老板和食客會先入為主:此人又是一個滿嘴客套話的油膩 "salaryman"。" 我不要酒,只要烏龍茶。" 五郎開口一句話,讓在場人士譁然。
" 居然有來居酒屋不喝酒的人?" 旁邊的男人看不過去了。
接下來,五郎就跟居酒屋裡的配角——食物,上演一場獨角戲。
五郎與食物的獨角戲 /《孤獨的美食家》劇照
被稱作 " 燒鳥 " 的烤雞、烤牛舌,各色關東煮,才是五郎闖蕩居酒屋的真正目的。當旁人滿身酒氣東倒西歪地結束一天時,唯一保持清醒的五郎走出居酒屋,仿佛也在宣告自己用 " 一人食 " 的方式 " 戰勝 " 了旁人的偏見。
如果說,法國小說《追憶似水年華》的男主角,是通過一塊瑪德琳餅幹的童年味道,跟自己達成了和解,那麼,《孤獨的美食家》則通過每天上演的 " 一人食 " 獨角戲,給自己在擁擠而狹窄的都市叢林中,找到了舒緩靈魂的治愈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