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科技經驗:被财閥“困”住的韓國人形機器人,歡迎閱讀。
韓國的人均機器人密度世界第一,但韓國人形機器人的 " 人情味 " 卻是倒數第一。
相比較于特斯拉 Optimus 疊衣服、Figure 機器人削蘋果、宇樹機器人春晚轉手絹的生活化和娛樂化場景而言,韓國的人形機器人常見展示場景,是去荒郊野嶺救援、在咖啡館機械地倒咖啡、在工廠打工。在韓國,由三星、現代、LG 等财閥主導着的人形機器人,充滿了一股 " 班味兒 "。
可以說,韓國的人形機器人活得非常現實,這是因為對于那些創造機器人的财閥來說,掙錢才是硬道理。
工業場景的人形機器人,既不需要經受海量數據訓練,也不需要斟酌與人接觸的安全性,他們只需要用标準化的方式教會機器人學會固定動作。這對于追求規模化經濟效益的商人而言最為實惠。但同時,這也逐漸讓韓國的人形機器人失去了想象力。
回顧整個韓國的人形機器人發展歷程,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分别是學術階段、财閥階段和新貴階段。
學術階段取得的成績最為矚目,新貴階段的人形機器人更有 " 人情味 ",唯獨财閥階段的人形機器人活得像一位 24 小時三班倒的工人,無休無眠又冰涼冷酷。
韓國人形機器人,似乎被财閥 " 困 " 住了。
想超越日本的韓國教授
韓國的第一款人形機器人,靈感來自于日本。
2000 年,本田研發出了世界上第一款能用兩條腿走路、能與人類互動的人形機器人 ASIMO,這一消息讓研究了大半輩子機器人的吳俊昊(Jun Ho Oh)大為震驚。
吳俊昊,曾是韓國高級科學技術學院(KAIST)機械工程教授,也是韓國在人形機器人領網域最早的探索者和領路人(之一)。其帶頭創立的Rainbow Robotics也是如今韓國最具代表性的機器人公司之一。
ASIMO 發布一年之後,吳俊昊依靠從同事那裡籌集的一點資金,在實驗室開發出了韓國第一款 " 人形機器人 "KHR-1。這裡之所以給人形機器人打上引号,是因為 KHR-1 沒有頭部和手臂,只是被當作基礎步态實驗平台。
直到 2004 年,吳俊昊開發出了 HUBO1,韓國人形機器人才算和日本站在同一個平台上。HUBO1 的外表也與 ASIMO 酷似,它能夠進行舞蹈、手語表演,并能夠爬樓梯。
▲ KAIST 人形機器人研究時間表
不過,雖然 HUBO1 長得像 ASIMO,但兩者實際性能依舊具有較大差距。畢竟與本田的财大氣粗相比,吳俊昊背靠的 KAIST 能提供的經費實在不多。
但 HUBO1 出來之後,這些問題都得到了改善,韓國政府開始支持吳俊昊的研究。從 2004 年到 2009 年,韓國政府分六年,每年給予吳俊昊 50 萬美金的支持,共計提供 300 萬美金。
在這筆資金的幫助下,吳俊昊團隊後來推出的 HUBO2 變得更加輕盈,體重只有 42 公斤。但這也是這筆資金能夠做到的極限了,由于在電機、減速器等關鍵零部件上的研發經費不足,HUBO2 的性能還是遜色于 ASIMO。
可以說,身處在韓國,這個和日本有着復雜歷史交集國家中的吳俊昊,一直憋着一口氣,一口超過 ASIMO、超過日本的氣。但無奈,現實總是被金錢扼住喉嚨。
轉機出現在 2010 年,這一年吳俊昊同時收到來自美國高校和新加坡政府的 8 台 HUBO2 訂單,這幫助吳俊昊解決了長期資金不足的問題。但這也讓吳俊昊面臨另外一個問題,即如何讓 HUBO2 進行商業化的運作。
早期依靠實驗室生產的模式顯然無法支撐 8 台機器人的量產需求,實驗室特殊的身份也不适合商業化運作。于是在 2011 年,機器人公司 Rainbow Robotics 應運而生,吳俊昊以此接收來自全球的訂單。
▲ Rainbow Robotics 官網截圖
吳俊昊的機器人是 " 活下來 " 了,但在 10 年代,僅僅依靠政府和高校的科研訂單顯然遠遠無法支撐吳俊昊機器人事業做大做強。而恰恰也是這個時候,日本再次給了吳俊昊啟發。
2011 年,東日本大地震爆發,這是日本觀測史上最強的一次地震,震級高達 9.0 級。地震在日本東部觸發了大規模海嘯,并導致了影響深遠的福島核洩漏事故。
這場災害導致了約 15900 人死亡、2500 人失蹤、超 6000 人受傷。機器人在這個過程中成為重要的救災力量,但機器人的局限性也因此暴露出來。
當時,除了日本本土的機器人之外,美國也派了機器人應對災難。但這些機器人受制于現場門和牆體的阻礙,也無法相互通訊信息,在這場災害中表現不佳。
這讓吳俊昊思考,如果做一款救災機器人,一定擁有廣闊的應用市場。
2015 年,吳俊昊團隊在 HUBO2 的基礎上,重新設計出定位于 " 救災 " 的人形機器人 DRC-HUBO。
為了克服人形機器人雙足行走困難的普遍問題,吳俊昊團隊為新設計的 DRC-HUBO 開發了一種新型的移動方式,讓機器人從雙足模式轉換為輪式模式,在每個膝蓋上安裝一個輪子,在腳趾上安裝一個空轉輪。
這種創新,讓 DRC-HUBO 實現從跪姿功能到直立姿勢,以及從直立姿勢到跪姿的轉換運動。之後,DRC-HUBO 參加 DARPA 世界機器人挑戰賽。
▲ DRC-HUBO 人形機器人
DARPA 世界機器人挑戰賽是全球機器人領網域最具影響力的競賽之一,由美國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DARPA)主辦,旨在推動災難響應機器人的研發。
DRC-HUBO 在比賽中展示了開車、下車、開門、開閥門、電鑽、意外任務、雜物地形、上樓梯八項任務,擊敗了來自全世界的其它 22 款人形機器人,其中包括波士頓動力 Atlas、日本 HRP 機器人。也是這場比賽,讓吳俊昊一定程度上實現了超越日本的夢想。
從這以後,吳俊昊在人形機器人的科研道路上已經走到了巅峰。在接下來的三年裡,HUBO2 成了谷歌、麻省理工學院、美國海軍實驗室等科研機構的香饽饽,谷歌更是多次向其抛出橄榄枝。
但 Rainbow Robotics 卻不滿足于只依托研究機構的訂單生存,HUBO2 這樣的人形機器人适合待在實驗室,卻不适合走向市場。于是從 2019 年開始,Rainbow Robotics 開始全面轉向商業化,轉向更具規模性的工業機器人。
這一年,吳俊昊推出六軸協作機器人 RB 系列,推動 Rainbow Robotics 營收增長 61.11%,2020 年飙升 220.37%。2021 年,Rainbow Robotics 在韓國科斯達克上市,成為韓國第一家上市的機器人企業。
如今 Rainbow Robotics 的市值已經達到 7.85 萬億韓元(約 390 億人民币),年收入約 153 億韓元(約 7622 萬人民币),但它距離一個人形機器人公司卻越來越遠了。
Rainbow Robotics 故事,是一個夢起于人形機器人的公司,為了生存逐漸遠離人形機器人的故事。
财閥 " 撒錢 " 入場
吳俊昊近 20 年的人形機器人生涯,生動演示了人形機器人商業化落地的尴尬。
做人形機器人,是一門連燒錢也未必能得到回報的生意,所以吳俊昊雖然從人形機器人出發,但最終卻走向了救災機器人、協作機器人、柔性機器人等場景。
但對于韓國來說,人形機器人的故事并沒有結束。國家的科研院所無法一直燒錢支持人形機器人的研究,但韓國的财閥卻可以。
2020 年前後,產業數字化浪潮席卷全球。為了加速機器人技術在制造、物流、自動駕駛、智慧工廠等領網域的應用,韓國的龐然大物們将目光投向了人形機器人。
于是從 2020 年前後開始,韓國财閥們便開始了在人形機器人行業裡的 " 買買買 " 模式。
首先便是韓國現代集團。
2018 年,前任現代集團 CEO 鄭夢九将權柄交給獨子鄭義宣。鄭義宣畢業于韓國首爾大學,曾在美國舊金山大學商學院就讀 MBA。回國後的鄭義宣洞察新技術給移動出行帶來的新機會,将現代集團的重心轉向自動駕駛方向。
為此,鄭義宣與安波福(Aptiv)聯合創辦自動駕駛技術公司莫仕納(Motional),總部就設立在美國波士頓。之後,鄭義宣前往波士頓動力公司體驗四足機器人 Spot、人形機器人 Atlas,他認定機器人會成為人類未來的得力助手,并且認為波士頓動力機器人的移動技術有利于現代集團在自動駕駛上的創新探索。
2020 年,現代汽車集團以 11 億美金的價格從軟銀手中收購了波士頓動力 80% 的股份。自此,現代集團成為全球最有實力的人形機器人技術儲備公司。
不久後,波士頓動力液壓 Atlas 跑酷能力紅遍全球。2024 年年初,波士頓動力将液壓 Atlas 更新為關節更加靈活的電動 Atlas,再次引發世界關于機器人技術的廣泛讨論。
只是這一次與往年人形機器人領網域只有波士頓動力一枝獨秀不同,這一次人形機器人已經不再是只有波士頓動力的舞台了。
當然這些都是題外話,回過頭來,現代集團的人形機器人布局不僅于此。
2021 年,現代集團為了客戶服務場景研發了 "DAL-e" 機器人。DAL-e 配備了面部識别人工智能技術以及基于語言理解平台的自動通信系統,能夠實現與客戶有趣互動。
但它本質上是一個表情像人的機器人,而并非有雙足雙臂的人形機器人。
▲ DAL-e 人形機器人
除了現代集團,三星也不甘落後。和現代集團盯住來自國外的波士頓動力不同,三星看上的是吳俊昊創辦的 Rainbow Robotics。
從 2023 年開始,三星多次投資 Rainbow Robotics,到 2024 年 12 月,三星已經持有 Rainbow Robotics 35% 的股份,成為 Rainbow Robotics 的最大股東。
或許也是因為已經年逾七十,反正從 2023 年開始,吳俊昊就逐漸将 Rainbow Robotics 人形機器人的接力棒交給了三星。當然,對于 Rainbow Robotics 來說,選擇三星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 AI。
2022 年,OpenAI 掀起的全球大語言模型熱潮,讓 Rainbow Robotics 看到人形機器人智能化的新機會,但它們缺少一個有力的 AI 助攻。
2023 年,韓國投入 3900 億韓元用于超大型 AI 研發、重點構建韓語語料庫以及東南亞、中東等語言庫,以搶占非英語市場。在這樣的背景之下,三星推出 Gauss 大模型,在自然語言、代碼編寫、影像處理板塊分别推出 Gauss Language、Gauss Code 和 Gauss Image 大模型。并率先将其應用在智能手機上,成為全球第一個推出 AI 手機的品牌。
Rainbow Robotics 看上了三星的大模型,而三星也看上了 AI 在機器人場景中的廣闊前景,于是兩家企業一拍即合,走到了一起。
2023 年,三星以 868 億韓元收購 Rainbow Robotics 的 14.7% 的股份,雙方計劃結合 AI 與機器人技術,開發人形機器人。2024 年,三星又增持 Rainbow Robotics 股份至 35% 成為其最大股東。此外,三星還成立了未來機器人辦公室,新辦公室将開發包括人形機器人在内的新型機器人。
有了新助力的 Rainbow Robotics,很快推出韓國第一款輪式人形機器人 RB-Y1,通過使用 Master Arm 或 VR 設備,RB-Y1 可以依靠模仿人的操作來獲取技能,并支持使用 Isaac Sim 和 MuJoCo 模拟器來構建仿真環境。
從 RB-Y1 公開的資料來看,它的數據采集方式類似于斯坦福大學的 ALOHA 機器人,通過專家遙操讓機器人進行模仿學習,但這種方式數據采集成本高,任務泛化差,對畫面變化的敏感度高,這類學習方式更适合任務标準化程度更高的工業場景。
可以理解為,RB-Y1 只是一種類人形态的工業機械臂。
▲ RB-Y1 人形機器人介紹
另一家财閥 LG 近期也宣布入局家庭場景下的人形機器人,但至今尚未正式推出產品。
至此,現代集團、三星、LG 三大韓國财閥企業均已入駐人形機器人賽道。
但目前韓國财閥們玩轉的人形機器人,似乎都缺了一些 " 人情味 ",撲鼻而來的是濃濃的 " 工業味 " 之下的商業化氣息。被三星收購的 Rainbow Robotics 如此,被現代集團收購的波士頓動力 Atlas 也如此。
一方面,作為商人的财閥,自然十分看重投資回報率,工業類人形機器人不僅需求量大、規模化效應高,并且對人形機器人數據泛化要求低,投入成本也更低。
另一方面,傳統的财閥企業并不擅長技術創新,具備泛化能力的人形機器人探索任務,或許更适合由最先用新技術做革新的那批人去完成。
從财閥中突圍
與韓國一眾财閥生產的人形機器人不同,韓國搜索巨頭 NAVER 的產品更加讓人耳目一新。
在 NAVER 公布的最新視頻裡,AMBIDEX 機器人能夠與人類擁抱、擊掌、握手,還能給紅薯削皮、打乒乓球、開瓶酒瓶蓋。
這種與人類親密互動的場景,與财閥們旗下人形機器人的冰冷姿态形成對比。
▲ AMBIDEX 人形機器人互動展示
AMBIDEX 并不是今年才出現的新產品。2017 年,NAVER 與韓國科技教育大學(Koreatech)合作研發 AMBIDEX 機器人,早期版本以雙臂為核心,采用創新的電纜驅動技術,将執行器集中在肩部和軀幹,單臂僅重 2.6 公斤,比成年男性手臂更輕。
2019 年,AMBIDEX 原型機雙臂擁有與人類相同的 7 個關節自由度,能以 5 米 / 秒的速度安全擊掌。
而在 2024 年公布的視頻裡,AMBIDEX 新增頭部、軀幹和腰部結構,外觀也變得更加接近人類。
AMBIDEX 之所以能夠安全地與人類親密互動,背後所依靠的是 " 物理智能 " 的機制。
人類與外界環境互動時,除了有意識的行為外,還有許多無意識的過程。例如在塗抹果醬時,人們通常不會去思考手指的每一個動作,或是施加在手腕和手指上的細微力量。基于這種身體經驗所積累的知識與智慧,被 NAVER LABS 稱作 " 物理智能 "。
為了讓機器人具備 " 物理智能 ",NAVER LABS 研發了一種獨特的觸覺設備。與傳統的控制方式不同,這款名為 Ambidex 的設備能同時提供位置和力量的數據。用戶通過這款設備不僅能指揮機器人移動,還能感知機器人所受的力量。這樣,用戶通過觸覺設備控制機器人執行任務的同時,機器人也能借此學習到人類的物理反應和直覺。
如果三星等韓國财閥們做人形機器人的思路是 " 機器與物 " 互動,那麼 NAVER 的思路則是" 機器與人 " 互動,而要實現這一點,不論在數據采集、算法層面,都需要有所創新。
在人形機器人領網域,NAVER 再次從财閥圈突圍。
上一次的突圍,是李海珍 1999 年成立 NAVER 之時,當時李海珍面臨着韓國互聯網巨頭 Daum 通信公司、雅虎韓國、Lycos Korea 眾敵環伺的局面。2002 年,李海珍夜以繼日地研發出 "Knowledge IN" 問答服務平台,讓 NAVER 奪下韓國搜索引擎市場的半壁江山。即便 2005 年谷歌入駐韓國,也沒能撼動 NAVER 在韓國的搜索地位。
對于這波由 AI 引起的人形機器人熱,歷史可能再次重演,NAVER 掌握着更豐富的數據資源,在人機互動層面,NAVER 的人形機器人比财閥們的更有 " 人情味 "。
結語
1940 年前後,韓國 LG 公司販賣麻布發家,三星靠賣幹魚起家,現代集團還是一家小型汽車修理廠。
誰成想,快一個世紀過去了,如今主導韓國人形機器人的公司,依舊是當初那批賣布、賣魚、修車的企業。
不同的是,當初搖身一變成财閥的 " 小攤販 " 們,彼時能将小生意經營得風生水起,此時卻未必能在新的技術範式下延續往日輝煌。
盡管已經有 NAVER 這類 " 新貴 " 出現試圖打破财閥壟斷局面,但這類新貴也并不常有。
互聯網時代,草根可以憑借一身的代碼本事,再加一台電腦,拼搏出一番前程;但 AI 時代,擁有豐富原始累積才能掌握豐富算力和數據資源,高科技似乎不再是無名小卒的遊戲,從财閥壟斷中突圍,成為了一件更難的事情。
但一方面,與其它形态的機器人不同,人形機器人距離走向應用還有不小的距離,這決定着短期内人形機器人還是一個燒錢的事情;另一方面,人形機器人是一門交叉學科,需要具備多方面的創新能力,比如對 AI 的理解、對硬體供應鏈的創新。
而在資金資源高度集中在少數财閥手中的韓國,很難向具備創新力的群體輸送資源。
從這種程度上來說,韓國财閥也困住了人形機器人的本地創新。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号:有界 UnKnown,作者:錢江,編輯: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