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電影經驗:「第二十條」用喜劇包裹尺度,歡迎閱讀。
張藝謀上一部電影《堅如磐石》,賣點是尺度。
問題是,尺度本來是挺大,卻被删減得支離破碎,加上滑稽的補拍,看在觀眾眼裡,也就沒那麼生猛了。
還想拍尺度大的題材,但又怕重蹈《堅如磐石》的覆轍,怎麼辦?
" 點子王 " 張藝謀想到了好辦法。
拍成賀歲喜劇呗。
在喜劇的外衣下,藏着的可以是非常生猛的題材。
春節檔這部《第二十條》正是如此。
看到劇情介紹的時候我就好奇,第二十條是《刑法》第二十條,說的是正當防衛的事兒,一部法律題材的電影,張藝謀将如何以賀歲喜劇的形式呈現?
他還真就這麼拍出來了,而且完成度很高。節奏流暢,故事完整,喜劇橋段和正劇劇情之間略顯跳脫,但整體并不割裂。
(以下内容涉及劇透,請在觀影後閱讀)
圍繞着 " 正當防衛 " 這個主題,影片以雷佳音飾演的檢察官韓明為視角,涉及到了三個相關案件。
主線案件,也是貫穿全片的核心劇情,是王永強案。
這是個什麼案子呢?王永強長期被村霸劉文經霸凌,劉文經強奸了王永強的妻子郝秀萍後,王永強在憤怒驚懼之下将劉文經捅成重傷,并最終不治。根據以往的判例,王永強是鐵案一樁,八成會被以故意傷害罪起訴,但檢察官呂玲玲想為王永強讨個說法,就一直在幫王永強找證據,并和韓明一起保護郝秀萍和女兒不受村霸威脅與傷害。
毫無疑問,在這個案件中,王永強和郝秀萍夫妻倆是弱勢一方。
嚴格按照法律條文和過往判例,王永強的行為似乎不足以被判定為防衛過當,更不必提正當防衛,劉文經家在村裡勢力極大,面對身有殘疾的郝秀萍,威逼利誘讓她否認劉文經對她曾有強奸行為,搞得孤兒寡母連正常生活都無法繼續,檢察院一方面對鬧事的村民,也焦頭爛額,不得不考慮社會輿論問題。
觀眾在觀影時自然而然地會為王永強感到不公,更心疼孤苦無助的郝秀萍。
一個很尖銳的問題出現了:
在這個案子裡,法律是否失去了它本該有的意義?
公平和正義,靠法律實現不了,怎麼辦呢?
另外兩個案子,也和正當防衛有關。
其一是韓明自己的家事。韓明的兒子韓雨辰見義勇為,制止校園霸凌,卻被對方反打一耙,告他打架傷人。
韓雨辰堅定地認為自己沒錯,拒不道歉,這導致對方到派出所要求立案,眼看就要影響到他的前程。
影片中,韓雨辰大概問了這麼個問題:
以後我遇到同樣的事情,就應該視而不見嗎?
這也是個挺扎心的問題。
其二是韓明之前辦過的舊案。同樣是見義勇為,三年前,張貴生在公交車上制止威脅女性的流氓,失手将對方打成重傷,韓明負責此案,依據法律條文和判例,他以故意傷害罪起訴了張貴生,并在張貴生出獄後一直勸他不要上訪。
但事實是,所有人都明白,張貴生是見義勇為的英雄,卻成了故意傷人的罪犯,這件事兒怎麼看怎麼不公平,怎麼看都是法律讓英雄蒙冤了。
等到張貴生在最後一次上訪前遭遇車禍,韓明本就已經動搖的内心更動搖了,他對自己辦案的質疑,可以借用魯迅那句話:
從來如此,便對嗎?
以這三件案子所講的故事和所表達的主題,《第二十條》本該是部特别嚴肅的電影,或者說,扔掉喜劇外殼,它講的也的确是特别嚴肅的事情。
全片最核心的一組戲劇衝突,其實可以歸納為人情社會與法治精神。
韓明和呂玲玲他們面對的困境在于,法律條文在很多時候并不能體現法治精神,反而會與人情社會的某些規則相契合,這就容易出現 " 法保護了不法 " 的情況。
見義勇為這件事,就是造成這種情況的 " 重災區 "。或者說,不是法律願意去保護不法,而是不法之徒一旦擁有更高的社會地位,具有更復雜的社會關系,他們就一定比 " 普通的正義之士 " 更擅長去鑽法律的空子。
換句話說,你乍一看,張藝謀拍的是正當防衛,實際上,他拍的是仗勢欺人。
你以為這是個法律問題,實際上這是個社會地位的問題。
影片中有場很精彩的戲,是韓明夫妻借撲克牌來給兒子闡釋家庭處境。那幾張撲克牌,代表的就是人情社會。
人情社會,解決問題看的是社會地位和社會關系,韓明只是個挂職到檢察院的小檢察官,所以學校的張主任對他并不在意,韓明的大舅哥是刑警隊的隊長,所以即便韓明是懂法的公職人員,在處理兒子的問題時,也希望大舅哥能利用職務之便解決困境。
張藝謀的潛台詞是,韓明知道這麼辦行得通。
電影院裡的觀眾也知道,有時候,靠法律還真不如靠大舅哥。
一切,都是 K 壓着 Q,小王壓着 K,大王又壓着小王的。
法律在王永強案上一度向着不公平不正義的方向傾斜,是因為劉文經一方本就勢力更大,是因為在人情社會之中,村霸本就擁有着更大的話語權,他們會惹事也會鬧事,知道怎麼和政府部門與司法機關打交道能獲取最大的利益,相比之下,王永強和郝秀萍則完全是落于下風的。
郝秀萍是聾啞人,這個設定也夠狠的。張藝謀的表達很簡單,完全處在弱勢的郝秀萍,是無法發聲的,她的訴求别人聽不見,也就很難得到自己想要的公平與正義。
怎麼辦?
停留在嚴肅題材電影的層面,其實是無解的。
或者說,張藝謀真正想做的表達,也停留在 " 無解 " 這裡了。
整部電影的關鍵節點,是趙麗穎飾演的郝秀萍跳樓。
在郝秀萍樸素的思維裡,她唯一有價值的東西就是生命,只有跳樓了,才能把事情鬧大,才有機會為丈夫搏到一線生機。
她發不出聲,只能拿命發聲,人如果都被逼死了,村霸的行為不就顯得更過分了嗎?
說白了,這也是一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村霸劉老爺子他們鬧事,是試圖用輿論影響檢察院辦案,郝秀萍以跳樓的方式鬧事,也是試圖用輿論影響檢察院辦案。
影片中,郝秀萍的孤注一擲成功了,她用自己的重傷扭轉了局面,得到了高層的重視,這才有了之後韓明在發布會上的慷慨陳詞,最終讓案件得到了奇迹般的公正處理。
但我相信,所有人看電影的時候都明白,影片真正屬于現實主義的部分,到郝秀萍跳樓就結束了。郝秀萍跳樓之後到底會有怎樣的結局,張藝謀沒拍,也不必拍。
她跳下去,一聲巨響,已經震在觀眾心裡了。
她醒來之後的故事,就變成了春節檔特供的一出童話故事了。
韓明只是一個挂職在市檢察院的檢察官,他并沒有多大的影響力和話語權,一樁社會影響力極大的案件,也不太可能因為他在發布會上的一場慷慨陳詞就被改變。
就連韓明兒子的案件,也沒有那麼容易解決。只說一點,校園霸凌真的那麼好調查清楚嗎?要知道,霸凌者的父親可是教導處主任。
張貴生也沒有那麼容易被追授為 " 見義勇為英雄 ",追授,相當于打臉,有的臉随便打,有的臉卻打不得。
但大多數觀眾,都願意接受《第二十條》現有的結局。
因為我們都明白,真按現實主義拍,這個故事就太苦澀了,苦澀到像很多人的現實生活一樣,而在春節這個時候,走進電影院,大家也真的不願意去再體會一遍那樣的苦澀了。
童話雖假,但假有假的好處。
畢竟," 真 " 的部分,張藝謀也不是沒拍出來。
坦白講,《第二十條》作為一部喜劇,并不出彩。笑點基本全靠雷佳音和馬麗的吵架來輸出,喜劇元素也基本靠二流小品式的段子來呈現,略顯聒噪,也并不高級。
但這并不出彩的喜劇,卻成功地将張藝謀的大尺度表達包裹了起來,讓影迷們看到,年過古稀的張藝謀依然有勇氣,也依然有自己要堅守的東西。
他可以把電影拍成小品的形式,但他電影的内核,依然狠辣。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