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娛樂經驗:Rebecca走了,簡慶芬的鬧鬼才剛開始,歡迎閱讀。
如果我沒猜錯,你們一定都和我一樣,準時在上周五蹲守《不善》的大結局,看完之後心情復雜,開始圍觀微博和豆瓣上的大罵戰。
飄飄組裡的編輯們也是意見迥異,有人很生氣,有人很喜歡。
吵來吵去,飄決定找來我的好姐妹 @裙擺兒,聽聽已婚人士怎麼看這結局,嘗試給出另一種身份視角。
下面把筆交給她 ~~
作者 @裙擺兒
本文為「柳飄飄了嗎」特約專稿
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害,隐雷還是爆了。
距離《不夠善良的我們》結局已經過了小半周,争議仍沒平息。
想想有點黑色幽默,我上一篇《不善》的開頭是 " 評分從 8.7 漲到了 9.0",對仗一下,我這一篇應該寫一句 " 評分從 9.0 掉回 8.7"。(發稿時發現居然掉到 8.4 了)
也算一種别致的人生若只如初見。
不單是觀眾,同行也吵翻了,不誇張地說,這兩天的朋友圈是我好多年沒見到的熱鬧了。
在和大家的探讨間,我更清晰了觀眾對于這個結局的不滿之處,也更肯定了我自己的判斷。
故,現在大約是最好的開聊時間。
先拎出來我大浪淘沙的兩個精華短評,我覺得它們最能代表不滿結局的觀眾們的感受——
" 像是吃了一坨巧克力味的屎 "&" 看了一種又新又舊的東西。"
兩句其實一個意思,巧克力對應新,屎對應舊。
不如圍着這倆差評出發,看看這劇究竟新在哪,又屎在哪,以此理清大家對《不善》的愛恨交織。
從哪開始呢——
自然,Rebecca 之死。
(友情提示,本篇不涉及太多劇情鋪墊,想了解前情的可以去看看我們第一篇:點這裡傳送門)
Rebecca 患癌去世,是激怒觀眾的最大誘因。
我打算從兩個方面去讨論這個情節:
一,劇情本身的設計是否合理。
二,劇情背後藏着的編劇意識是否服眾。
不過看大家罵的陣仗我也害怕,在此先做個防杠聲明:
以下全文建立在 " 接受 Rebecca 角色,只是不接受最後結局 " 的基礎上。
對于那些不接受女性復雜性,看不見父權的密不透風,覺得不婚不育的女性一定得恣意快活,對 Rebecca 的困境共情不了一點的觀眾:
讓我們放過彼此,左轉内娛拽姐大女主,各種全能無痛款式等着您。
Ok,進入正題:
患癌情節合理否?
網友讨論集中在 " 現實中 Rebecca 這種性格的人是不是的确容易得乳癌 ",然後雙方開始互砸數據,氣到要上知網查論文。
這就跑偏了,咱不是搞醫學研究。
我們要聊的不應該是現實邏輯,是劇作邏輯。
Rebecca 患癌這事的确突兀,不在于她是不是易癌體質,而在于她患癌情節出現的位置讓人膈應。
看看第六集,在 Rebecca 的宇宙裡,患癌前其人生進展得何如?
很好,非常好,且是前幾集漫長又真實的憋悶後,終于出現曙光的那種好。
事業上," 不投機不取巧全憑實力到沒朋友 " 的她,終于迎來了一次跨越時間長河的、對等的大回報,而情感上,小奶狗的猛烈追求也開始撬動她這座冰山。
最重要在于,她開始學會自己為自己構築安全感。
嘴裡說着 " 我決定買一間小房子,再買份保險,這樣六十歲就可以退休 ",眼裡首次出現對未來的期待,而非迷茫。
可偏就在這個時候,編劇讓她患癌了。
觀眾憋了六集剛疏通的乳腺也堵了。
這不單是落差讓人無法接受,而是感覺它在用一種作弊的方式生硬地去貼主旨——
" 看别人的都是花路,走腳下的全是荊棘 "。
為了 " 不能有勝負 ",為了 " 大家的生活都一樣糟糕 ",明明眼看着要走向突破的 Rebecca,要被安排上一個絕症。
确實有種 " 惡意感 "。
換句話說,Rebecca 不是不能得病,而是不該在這種上下文中得病。
如果前期繼續描畫 Rebecca 作為逃避型依戀性格的大齡單女,在生活中瑣碎但細膩的苦悶,又在此刻雪上加霜地查出情緒引起的生理疾病,悲歸悲,也比如今這種處理要容易接受。
哪怕要貼主旨去打破 Rebecca 的曙光,那以 " 小奶狗沒抵抗住外界壓力終究還是變心 " 這樣,更在人物困境邏輯下的設定,會比重大疾病合理得多。
可惜編導徐譽庭沒有這麼選擇。
說起來,這個弊病在徐譽庭的手下不是第一次了,8 年前《荼蘼》就有過。
在《荼蘼》大結局中,選擇 plan a" 去上海發展 " 的鄭如薇,在經歷同老家男友分手、工作忙到住院、被上司趁虛而入懷孕并堕胎等系列苦難後,終于迎來了事業愛情雙豐收。
但偏要在這一刻,編劇一筆 " 小男友出門買菜被車創死 ",将鄭如薇打回了台灣老家找前男友,與選擇 plan b" 留在老家 " 宇宙的自己互相審視,達到 " 每一條路都有鮮花也有荊棘 " 的主題。
實在會給人一種 " 編不出苦難也要硬編 " 的感受。
也就造成了劇作邏輯上的突兀感。
大家接受無能,并不奇怪。
只是,看在前期 Rebecca 的細膩塑造上,希望大家别急着罵。
不如思考一下,為何徐譽庭總會寫出這種割裂?
——予我們一個那麼立體又讓人喜愛的女性角色,卻又總在最後以各種飛來橫禍将她絞殺。
純惡之人,斷然寫不出 Rebecca。
可不惡之人,又為何非要殺了 Rebecca?
由此,我們進入第二部分:
劇情背後的編劇意識。
先肅清一個主要争議點:賜死 Rebecca,是否代表編劇想讓簡慶芬 " 赢 " 呢?
我覺得答案是否定的。
Rebecca 的死,在編劇設定的簡慶芬視角下,意涵一定不是簡單的 " 輸 ",甚至恰相反,它是關于 " 赢 " 的。
想想簡最嫉妒 R 的什麼?或者說她眼中的 R 是什麼樣的?
是擁有一千八百萬和小奶狗,每天都有新驚喜的藝術氣質大美女。
潇灑、浪漫、熱烈、日子過得烈火烹油,鮮花着錦。
說句刺耳的,對于簡這種早已膩厭了中不溜丢人生的麻木主婦,一場死亡,甚至還是最美年華的一場早逝,完全是嫉妒範圍内的奢侈品。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比蒙娜麗莎更美的,是燃燒中的蒙娜麗莎。
如果可以理解這種心理,就能明白簡與 R 最後這段戲。
我一點不懷疑簡慶芬不願意見到 R 去世,這其中的情感非常復雜,我在上一篇就說過,簡一直将 R 視為目标與仇人,這是嫉妒的一體兩面,R 的離開注定意味着簡的失重。
這種對失重的恐懼,與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懷,是簡悉心照顧 R 的首要原因。
而另一大原因就是,R 死對簡而言,等于徹底失去這場嫉妒的勝算。
R 會成為所有人心中最美的微笑(甚至包括簡慶芬自己心中),永恒的,定格的,簡永遠不再可能追得上的。
所以在兩人最後的高潮戲裡,簡憤怒地對 R 吼 " 一切都是你自己放棄的,是你把一個開朗大男孩折騰得失魂落魄,你很有成就感吧?"
很多人覺得簡這段倒打一耙,但真不完全是。
它确實戳中了 R 性格中的核心 " 缺 / 優點 ",即 Rebecca 從來是一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
乍聽是褒義,但這種性格的人往往也只能在文藝作品中被人憐愛,一旦落在生活裡,很少人真正能與 ta 長期相處。
因為這世上大部分——還是簡慶芬——寧為瓦全的人。
對自己的要求不高,所以對别人的期待也一般。
Rebecca 不是,她從來是我要麼要最全最好的,要麼就幹脆不要。
工作是,感情是,對己是,對人是。
所以從頭到尾 Rebecca 其實只有兩種非常極致的狀态,要麼是沒有放下心防的疏離冷漠,要麼是不顧一切的飛蛾撲火。
她要陪伴,但這個陪伴不能有瑕疵,哪怕最虛弱時向對方讨愛,但也是過期不候。并且她要求的,自己也一定能做到(比如對她哥的不離不棄)。
恕我直言,大多數俗人接不住這份高純的真摯,最後還會怪它燙手。
且你也很難說他們是錯的。
普通而已,有什麼正誤呢?
所以,回到 R 和簡最後那場争吵,在那個當下,R 是赢的,卻也是輸的。
赢在于," 以最美好靈魂之姿将你抛棄 ",這是 R 對這個庸常世界的報復,她也确實成功,每一個深度參與她生命的人都為她失魂落魄。
但她也是輸,只有她自己心中明白,那些離開有多不潇灑,那種對庸常的渴望有多麼磨人。
同理,簡也是既赢又輸,原因只需調轉。
赢在于她親眼看見了 R 的不潇灑,開始接納庸常無錯,輸在于凡人的灰度雖是無錯,可 Rebecca 的靈魂也未免太過澄明。
普通人,終究會對這種 " 寧笨不爛 " 的真摯心向往之,這種人格,是紅樓夢中的 " 呆 ",是堂吉诃德中的 " 痴 "。
可簡慶芬明白她永遠模仿不來。
說白了,一切都沒變。
簡慶芬去直面自己心中的 " 鬼 ",然後發現縱然她有困窘,縱然她也嫉妒過我,那又如何?
她最嫉妒的是 Rebecca 永不妥協的勇氣,那些困窘不過是為了不妥協而自願做出的犧牲,是勳章,不是漏洞。
也是此刻,簡慶芬對 Rebecca 達到了 " 嫉 " 的頂點,但同樣,那也是 " 愛 " 的頂點,是 " 想成為 " 的頂點。
所以她跑到海邊大聲承認了自己的嫉妒,然後緊緊抱住了 Rebecca。
她選擇抱住(接受)了普通的自己。
說實話,《不善》如果停在了這一幕,我其實可以接受患癌的突兀。
Rebecca 這樣的绛珠仙草,确實不适合在這污糟地界。
可惜它沒有。
其實最末的三分鍾,相較患病設定更讓我覺得不适。即 Rebecca 在臨終前向簡慶芬交代了自己掩藏的所有虛弱,包括何瑞之現在愛誰的問題。
而簡慶芬在海邊擁抱後,居然真的還在意這個問題。
甚至是飛撲去找答案的程度。
她們倆,一個在彌留之際想的是 " 我此生都是被自己追求完美所害,得到的愛都沒珍惜 ",所以幹脆來一場對 " 敵人 " 的剖白。
另一個在如此耀眼的 " 天才女友 " 隕落之時,得出的居然是 " 原來謝謝就只意味謝謝,原來小心開車如此甜蜜 " 這種嬌妻反思。
求求,他連戀愛都沒和你談,看在你照顧親娘的份上直接快進到求婚。
嘶 …… 讓你學會驅趕心中的鬼,不是叫你學會自我攻略啊,姐妹。
" 他不愛你 " 不是你假想的題,是的确存在的。
而 " 你愛他 ",才是你的假想。
從頭到尾,簡愛的只是 Rebecca 的人生,愛何瑞之與愛 Rebecca 的穿衣品味,本質沒有任何區别。
它們的意義,都是 Rebecca 賦予的。
可以說,何瑞之只是個時尚單品。
所以此刻的簡慶芬,不可能有 " 路上風景真好 " 的感慨(好在哪?丈夫孝順外包?美好的靈魂注定逝去?),只會有失重的眩暈與白茫茫一片的無趣。
然後,待眩暈散去,簡慶芬大概率,要将自己活成一部分的 Rebecca。
而不是流着淚奔向老公的懷抱。
正是這三分鍾,集中展現了這個結局設定背後,編劇意識的最大問題——
那些精确到極致的心理刻畫,那些刀刀致命的困境描寫,最終的走向,是女主們的向内反省(到自我 pua 的地步),而非向外發問。
她們的内核居然那麼虛弱,虛弱到死亡當前的和解居然靠的是全盤否定過去的自己。
這也不符人物邏輯。
她們嫉妒的,是對方得到的部分,而非失去的。
好比 Rebecca 嫉妒的是簡慶芬擁有的家庭溫暖,而非她以弱化自我的方式換得婆婆與老公的愛。
她一個臨死要化妝的人,斷做不出躺在病床前說自己凄涼身世,又留紙條安撫簡慶芬這種事。
這就好像林黛玉死之前開始和薛寶钗忏悔自己當初應該勸寶玉讀書,那現在和寶玉結婚的就是自己了一樣可笑。
怎麼可能,她們只會帶着悲怆與不甘離開,而不是妥協。
一旦妥協,她就不是 R。
更枉論她們自省的核心動因,是何瑞之到底愛誰。
切拜,在海邊擁抱之後,誰還在乎這個啊??
請允許我再 call back 一下,這個點我在上一篇末尾其實就聊過,只是當時說得比較委婉,現在我就有話直說了。
在那篇結尾我說的是這個劇的劇名起得不是太好。
原因在,雖是想表達理解,但仍掩蓋不了其中濃烈的女性自省意識。
在 " 家庭婦女 " 和 " 獨立女性 " 這個選擇上,内陸的女性們已經慢慢超越了 " 因為會嫉妒彼此所以覺得自己有些不善良 " 的自我内耗,更多的是開始向外發問,問憑什麼女性就要做這種 " 平衡 " 的偽命題選擇,男性不用。
所以大家很難接受在一個 " 大和解 " 的結局中只有兩個女性在瘋狂向内發問,而男性只知道在那落淚,卻沒一點兒改變。
甚至于一輩子讓 Rebecca 擦屁股的哥哥,到頭來還成為了一個 " 好人 "。
不是說不能拍親情,只是你好歹也拍一些他們的自省。
不然我在看這位哥指責小奶狗放棄 R 是 " 俗仔 " 時,并不會感動,只會覺得你個半斤八兩的憑什麼,嫡長子的底氣嗎?
略顯荒謬了吧。
所以,我們有了答案。
《不善》的巧克力在于那些柳葉刀一樣精準的刻畫,而屎在于這些刻畫指向的歧路。
很奇怪是不是,就好像解題過程全對,但答案卻錯了。
關于這個割裂的原因,我在徐譽庭大結局後發表的感悟中找到了。
她說 " 自己代入的是 Rebecca,而簡慶芬是個人自省下的產物 "。
一切突然合理了起來。
原來,她不是不喜歡 Rebecca,她是不喜歡自己。
原來,她不是偏愛簡慶芬,她只是不想再做 Rebecca。
原來,當結局中簡慶芬對 Rebecca 怒吼 " 你哪裡是最美的微笑,根本就是魔鬼 " 時,不是簡在惱羞成怒,而是徐譽庭本人在借這個 " 自省下 " 的角色罵 " 醒 " 自己。
她在反思 " 總要維持正确和完美,會不會害身邊的人都不好過,會不會其實只是一種道德潔癖的傲慢。"
卻不知道,這種哪怕犧牲掉陪伴的快樂,哪怕一輩子被孤獨纏身,也不願意掉進父權制陷阱的痛苦堅守,才真正蘊含着 " 醒 " 的力量。
可話說回來。
也正是導演的這句感悟,化解了我對結局所有的不快。
因為我意識到那只是一個女性在堅守自我下痛苦的搖擺,她只是和所有女性一樣,擁有對痛苦最溫柔細膩的觀察,然後一生都在自我反思。
也是在這種體認下,所有的 zzzq 其實都不再重要。
甚至于,正是編劇這種 " 不以上帝視角,而以困境中還未有答案的體驗者 " 寫就的結局,意外地擁有了極其準确的象征意涵。
若如 Rebecca 的女性們,對自己痛苦的體察永遠是向内自省,那麼結局必然是 R 死,簡活。
那麼簡代表的家庭婦女的痛苦也将永不得緩解地持續下去。
這是雙輸之局,兩敗俱傷。
而反之,則蘊含着雙赢的可能。
這才是量子糾纏的女性命運唯二的結局,永遠不會有一輸一赢,只有共存共亡。
那麼,既然《不夠善良的我們》是個死局。
徐譽庭女士,不如試試走向《不必善良的我們》?
女孩們,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