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娛樂經驗:抖音嗲子文學,為何惡心出圈?,歡迎閱讀。
他們懷念那個男性袖手旁觀也能被誇贊父愛的年代,他們眷戀身為長子的榮光和地位,在現實生活裡的失利讓他們想要退回到封建等級裡,以出身和性别輕而易舉地成為優先級。
但女性已然醒了過來:不讓我上桌吃飯,那我就不回那個桌;不允許女性進祠堂,那我就不進那個鄉。一切想要把女性拖回到陳舊秩序裡的騙局,都行不通了。
她們拒絕在賢妻良母的人設裡成全他人的君臣想象,走出狹窄門庭,世界廣闊,大有可為。
「嗲子文學」
我不允許網友們還沒看過最近風靡短視頻的新型咯噔文學——嗲子文學。
一般從中式父子關系入手做切入點,洋洋灑灑一大篇咯噔抒情,贊頌那莫可名狀的父愛,捧了父親,順便抬了自己。
譬如 " 中式父子關系猶如白酒,外表如白水一樣,只有自己才知道個中感情是多麼激烈 "。
我仿佛已經看到螢幕後的華夏男兒,二兩白酒下肚,兩行清淚流出," 啊,沉默,啊,父愛如山 "。
" 中式父子,是君臣,是仇人,是情敵,是兄弟,是朋友,是舍友,只有躺在病床上那一刻才是父子。"
怎麼說呢,有一種辮子從後腦勺裡長出來的美。
君臣梗真的精準戳中了某些男性的 g 點,他們可以在清宮劇的腦洞裡徜徉一輩子。
什麼 " 父親讓我感覺到伴君如伴虎 "" 君臣相伴會長久 ",以及 " 提攜玉龍為君死 ""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還有 " 父是子的膽,子是父的威。"
不知道嗑父子文的朋友們,看了作何感想。
那種綿延的愛意,那種深邃的共情,用網友的話說 " 爸爸一說話,全世界的兒子都吻了上來 "。
當然也不只是空洞的頌歌,還有一些男人才懂的細節。
譬如這句—— " 父愛就是你喜歡吃的菜,父親不會夾一下 "。我就納了悶了,這道菜有千斤重千兩銀嗎,夾一下怎麼了。
還有 " 我誰的煙都敢接,唯獨不敢接我爸的 ",煙很貴嗎,家裡這麼困難的話,就别整君臣那死出了。
還有諸多圍繞喝酒的大作文。
總之我算是琢磨出 " 父愛最高規格 " 了:
菜夾不了一點,不敢接父親的煙,酒别問價格,但喝酒時最怕看見父親深邃的眼睛。
" 男人這輩子最渴望的榮譽,不是揚名立萬,而是父親的認可。"
翻譯一下:兒子沒法揚名立萬。
高情商:" 時至今日,我依舊接不下他肩膀上的擔子。"
低情商:啃老。
顯然男人們有自己的咯噔文學,誤入男人們的桃花源,這渾身酸爽的快感,腳趾摳地的力道,必須要用專門的文學門類才配得上此等才情。
網友送名 " 嬌子文學 ",類比嬌妻,但我有點不願意順帶着罵嬌妻。
故我願用 " 嗲兒文學 "" 嗲子文學 " 來定義他們,說文解字上也更準确。
當然嗲男的才華絕不會止步于 " 中式父子 ",還要把皇親國戚全都納入龍族的史詩。
譬如 " 長子文學 "。
" 長子走穩,次子走險 ",可是 " 身為長子怎可讓弟走險 ",還有 " 獨子與生俱來的威嚴 "。
甚至不斷續寫龍族同人文," 若長子已廢,次子當如何 "" 取而代之?你把長孫至于何處 "," 空有長孫之位,故步自封 "...
還會拉上無辜的母親完成他的長子 play," 若我母放手,十年内大事可成,若不妨長子長孫平安一生 "。
最新開發出了 " 舅甥文學 "。
戲已經演到了 " 在古代,舅舅是能陪着你謀反的人 "," 舅舅是幫你守天下的,叔叔是跟你搶天下的 "。
好家夥,一家沒幾平米大就在這兒上演九子奪嫡呢,這世界終于癫成了不理解的樣子。
夠了,新中國成立時沒人通知他們嗎?
圖源:新浪微博
男人愛父親,就像愛自己
這套 " 嗲男文學 " 最有毒的地方在于,他們沒有在玩梗,是真的真心實意在抒情,把對父親的愛編織在男人最愛的家國叙事裡。
為什麼這些男性沉迷于此,動辄要把父子關系類比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千秋萬代生生世世。
因為父親的愛不具體。
兒子們找不到具體的愛的證據,就只能套用最肅嚴最莫可名狀的君臣腳本,給兒子和咱爹過過嘴瘾。
當我們描述母愛的時候,會想到很多具體的瞬間,那些充斥在家庭生活中無盡的勞動,對子女生活細節的牽挂和關切,還有一次又一次的犧牲和選擇。
《媽媽再愛我一次》
畢竟愛就是體現在付出時間和勞動,提供情緒和實際的幫助。
但是父愛,在陳舊的社會觀念裡,是不表露,是沉默的高山,父親很多時候在家裡是缺席的,家務勞動是不做的,子女身心是不關心的,情感表達是不會的。
但父親擁有社會給予的最正當的擋箭牌:他撐起了整個家。
男性能不能撐起這個家另說,這個觀念讓他們只需要專注事業發展,顯然個人收益最大,還擺脫了家庭具體的責任。
而廣大兒子們,何嘗不知道父親的真實面目:很少花時間在家裡,說話居高臨下頤指氣使,不懂得支持鼓勵,更不崇尚平等包容。
郭濤把「喪偶式育兒」包裝成「 留白教育法」
但也不妨礙兒子們歌頌父親,因為這裡的 " 父親 " 不是具體某個人,而是 " 父親 " 這個抽象的概念,即身份背後的權力秩序。
把父子關系比作君臣,比作九子奪嫡,都是對君這個封建秩序的體認,對絕對權威的愛慕。
父親如果好好說話、支持鼓勵、包容平等,就不能凸顯他的權力了,這就是家庭父權制滲透在日常生活中權力彰顯。
爸爸再愛我一次之《滿城盡帶黃金甲》
男人對父親的愛,其實是對自己将要成為的父親身份的痴迷,本質上是一種自戀。
傳承下來的除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綱常結構,還有有毒的男子氣概。
不允許暴露脆弱(男兒有淚不輕彈),随時要彰顯男性尊嚴(男人要面子),強調論資排輩,迷戀權威(家裡要講規矩)。
《如父如子》令人懷疑的父愛
這本身就會阻礙真正的愛發生。
讓廣大兒子們還在歌頌這抽象的父愛時,就讓有毒的男子氣概代際相傳,遺毒給他們的兒子們。
父親的愛,不具體,但卻是權力的象征。
而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男人們頻頻回到父子關系裡表達感傷——
因為他們在想要成為父親的年代,成為不了那個 " 夢想中的父親 "。
回看他們的那些矯情語錄,不難發現,男性對 " 父親 " 乃至 " 長子 " 的想象總是偉岸的。
父親是君、是遞出一根煙的上位者,是挑大梁的定海神針。
而這也是他們被長久灌輸的男性榜樣:沉默的父親把持家業,擁有賢惠的妻子和聽話的兒子,在家庭中擁有絕對的榮耀和權力,可以支配一切。
他們想成為這樣的男人,很顯然這個時代的男性,卻難以擁有同等的權力。
女性的覺醒已經讓現代的婚戀關系和職場構成發生了巨大轉變,男人們無法因為自己的性别就赢得職場勝利,也必須與妻子分擔養家重任。
在這樣平等的空間裡,他們失去了過去的話語權,于是愈發緬懷那個陳舊的尊卑系統。
他們對父親尊嚴的捍衛,實際上是對自我男子氣概的捍衛;他們看似是沉浸在君臣父子的等級秩序裡,實際上是在為自己 " 一家之主 " 的白日夢找補。
而嗲子們對父親幹癟的呼喚,更像是印證了那句早就被說爛了的定論——鄉愁是只屬于男人的奧德賽。
他們懷念那個男性袖手旁觀也能被誇贊父愛的年代,他們眷戀身為長子的榮光和地位,在現實生活裡的失利讓他們想要退回到封建等級裡,以出身和性别輕而易舉地成為優先級。
已經是 2024 年了,他們依然陷在空洞的自戀裡,也尚未正确認識到新時代下兩性關系的轉變。
2024 的清宮劇,女性不演了
嗲子文學是如此的滑稽可笑,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卻是父子親密關系的表達模板。
父愛如山、一家之主、沉默内斂的男性形象等等,都被看作是男子氣概的彰顯。在這套綿延了數千年的文化體系裡,女性是失聲的,也是被讓渡的。
與此同時,也無人質疑這些宏大叙事背後的荒謬。
但這次嗲子文學的笑話裡,玩梗卻成為了主流。
有人譏諷他們的矯情:搬演到現實生活之後,這套君臣父子的戲碼格外好笑。
有女孩用性轉來消解等級秩序:男人不敢喝一杯,那女兒就不敢看母親的眼睛;男人不敢接父親的煙,那嫡長女就不敢接母親的衛生巾。
圖源:抖音 @蛤蟆公主~
當嗲子文學的膚淺被拖入現實、被性轉解構,那些滑稽背後的荒謬也被自然而然地戳穿了。
前段時間,她姐看到一條視頻。
女生表示,自己在看《慶餘年》時,從慶帝的一句話意識到了楊笠有多牛。
電視劇裡的慶帝說:" 笑話多了,敬畏就沒了。"
女孩說:" 我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楊笠。"
" 當你跳出女性的角度,就會發現,他們這些行為有的時候甚至是荒誕可笑的。"
楊笠用一句 " 那麼普通卻那麼自信 ",瓦解了男人們引以為傲的天生優越。
而随着越來越多女性的覺醒祛魅,我們也開始對嗲子文學、嫡庶文學這類男人們的自我陶醉提出質疑。
" 沒了敬畏,他們的台子也塌了。" 再沒人陪他們玩兒這些封建糟粕的把戲了。
順着線上的玩梗向外看,也有越來越多的女性選擇了切割逃離。
今年過年期間,斷親的話題火了。
有人選擇不回老家,和非直系親屬斷絕交往;有人拒絕道德綁架,和以男性長輩為核心的鄉土體系告别;甚至有人和親生父母斷絕往來,選擇 " 做自己的父母 "。
而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女性。
她們在大城市擁有自由和平等,厭倦了回到老家被當成婚戀市場上的蘿卜挑挑揀揀;她們在外努力博取資源和向上的機會,不願再回到小餐桌上打掃父權遺毒下的殘羹剩飯。
女性已然醒了過來:不讓我上桌吃飯,那我就不回那個桌;不允許女性進祠堂,那我就不進那個鄉。一切想要把女性拖回到陳舊秩序裡的騙局,都行不通了。
她們拒絕在賢妻良母的人設裡成全他人的君臣想象,走出狹窄門庭,世界廣闊,大有可為。
數百年前,曹雪芹在《紅樓夢》裡替探春振臂高呼:" 我但凡是個男人可以出得去,我早走了立一番事業,那時自有我一番道理。"
幾百年後的今天,千千萬萬個女性以逃離寫作自己的史詩。
掙脫枷鎖,消解等級,用勞動換取自由,用獨立獲得尊嚴。
她們自有一番事業,自有一番道理。
她們的餐桌上,不必恪守尊卑長幼,她們目之所及,不再是宅院的四方天空。
山川湖海間,沒人再信一家之主的大餅,也沒人再與 " 男人和馬 " 的故事為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