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電影經驗:唉,胡歌寫的滿分作文,歡迎閱讀。
好久沒看到胡歌這麼賣力吆喝了。
新片上映一周,票房沒過 3000 萬,胡歌犯了愁——
但對比其他文藝片,這個票房已經算是得到胡歌人氣加持了。
陳哲藝的《燃冬》,上映 26 天 2600 萬。
魏書鈞的《永安鎮故事集》,上映 9 天 270 萬。
今年電影院的火,沒有帶熱文藝片。
對于這部胡歌新作,Sir 抱有挺高的期待。
上海國際電影節的影帝和最佳導演獎。
題材關于生命、親情、離别,應該很催淚。
有沒有可能像《人生大事》或者《我愛你!》一樣,為小眾題材殺出一條路?
今天,該聊一聊了——
不虛此行
豆瓣 7.3,評分不俗。
畢竟暑期檔的爆款們,只有一部《封神》過了 7 分。
導演劉伽茵,現任北京電影學院文學系教授,妥妥的學院派人物。
2005 年,她曾憑家庭紀錄片《牛皮》在電影圈掀起了熱潮,更入圍了柏林電影節。
這部片的題材看着 " 小 ",但演員咖位又足夠大——胡歌,黃磊,齊溪,白客,吳磊。
上映前後,圈内人幾乎都在為這部片呐喊——
一個值得耐心品味的生活流故事。
一部有勇氣、有态度的真誠之作。
但必須說實話。
這是一部無法痛批的電影,也是一部讓 Sir 很難喜歡的電影。
可以這麼概括——
一篇優秀作文。
文筆很優美,結構很清晰,得分也很高。
但只有在應試場合你才會給它好評。
一旦回歸了真實生活,你還有興趣讀那些作文嗎?哪怕它們文筆再優美,引用了再多的名言警句,把道理講得多麼振振有詞。
《不虛此行》,有點虛。
首先,虛在社會。
《不虛此行》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北漂編劇。
因為劇本難產,大環境衰落,為了生計意外接受了給死者寫悼詞的工作。
他力求把每一份悼詞寫得觸動人心,在不同家庭的故事中,逐漸回歸初心、發現自我。
胡歌這次走的文藝喪頹風,也跟是枝裕和《比海更深》裡中年失婚、靠老媽救助的窮作家非常相似。
而因為題材喪葬有關,讓人想跟《入殓師》聯系起來。
但問題在于。
入殓師這個職業雖然小眾,但你知道是确實存在的。
但,寫悼詞?
真的有這麼一個職業嗎?你身邊聽說過專門請寫手寫悼詞的真實案例嗎?從去世到舉辦葬禮,這中間的過程很趕,誰會找一個陌生人給他時間慢慢了解死者,覺得他能比熟人寫得更到位,更真情實感?
抱歉,這個設定從一開始就讓 Sir 的情感沒法帶入。
只感覺像極了那些,寫作文的時候為了拿高分編出來的,在現實裡又不會發生的 " 好故事 "。
好吧,我們暫時擱置争議。
姑且認為導演設定這麼一出,是以悼詞為切入點,講述中國普通人的故事。
那就看看那些普通人的故事如何。
電影裡,到處是戴口罩的場景,顯然背景是疫情時期。
但看下來,電影無意與那個特殊的時期發生真實的關系。
它通過口罩,建立起一個沉默、疏離的氛圍。
但人物又不受所處的特殊背景的影響,很多行為只有在非疫情時期才能成立。
比如追悼會。
疫情期間哪有那麼多追悼會?
為了防止聚集,有的追悼會取消改為線上,就算開了參與人數也有嚴格限制,也要有檢查健康碼、核酸的程式。
當然,關于疫情的叙事是有統一定調的,很多東西就是沒法拍深入。
但既然影片無意展示特殊性。
那麼何必又要選擇疫情作為背景呢?
加入疫情這一元素,好像是增強了與現實的鏈接感。
但整個故事都在隔離真正的現實,創造出一個無菌環境來培養人物。
男主的困惑。
是他陷入了精神内耗,普通人的故事不夠戲劇化,寫出來 " 沒意義 "。
這真的是一個很虛的困惑。
好像現實中編劇行業更大問題,都與他無關——
比如小編劇只能給大編劇當槍手,沒有署名;
收入少得可憐;
投資方随意改劇本;
文藝理念,被狗血、反轉、低幼撒糖等甲方需求摁在地上摩擦。
男主好像完美避開這些煩惱。
他只煩惱于,咦,我的靈感咋沒了呢。
男主的生活狀況。
一個中年單身北漂,生活總該捉襟見肘吧。
但導演對普通人生活的想象,幾乎就跟官媒的社會新聞差不多刻板。
長年不做飯,只吃泡面,出租屋很小,給爸媽打電話時故意騙說生活很順利,給親戚包大紅包,來掩飾收入的窘迫。
他,很宅。
沒有生活經驗,所以寫不出鮮活的故事。
而再聯系上疫情。
或許可以這麼理解——
疫情讓人處于隔離的狀态,也隔離了真實生活的質感。
寫悼詞,為男主注入了真實的生命經驗,反哺于他的創作。
如果要這麼說,也能說得過去。
可遺憾的是,男主經歷的一個個故事,整體呈現也顯得單薄,無法令人信服這樣的故事就能重新召喚回他心中的缪斯。
他筆下的普通人。
和他這個悼詞寫手一樣,看上去都是浮在真實社會之上的。
看看你生活中有多少個這樣的 " 普通人 " ——
家住三房一廳的體制内領導,要争奪北京二環豪宅遺產的兄妹,患癌後毫無經濟負擔的退休老人,創業幾年拿到千萬融資的小老板,擁有高薪穩定工作、配音一做就成了圈内網紅的斜杠青年 ……
Sir 當然不是說電影非得拍我們熟悉的日常。
導演當然可以拍平時見不到的事物,因為電影本身就是要拓展我們的視野和經驗的。
但全員都這麼遙遠。
而且還标榜 " 普通人 " 要得到觀眾的共情。
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果然,國產片标榜的普通人,願意附身傾聽的困境,和幾年工資沒漲的我們之間,仍然隔着一條東非大裂谷。
就算不提收入和職業。
這些角色也感覺像是童話裡的人,是派來給男主送福利。
他們紛紛對男主說:" 我聽說你就是最好的。"
然而直到電影結尾,你都聽不到任何多少男主寫的悼詞。
當然,你可以理解這是導演有意的反向操作——
直接把悼詞念出來,就落了俗套。
男主不念,才讓你有想象空間。
用外界對男主的反饋作為側面描寫,來表達出他寫得多麼真摯動人。
但然後呢?
省略了悼詞,是否達到了更好的效果,給了觀眾更強烈的情感共鳴呢?
沒有達到效果的反套路,還不如套路。
變成了導演 " 你看我多清新脫俗 " 的自我标榜和自娛自樂。
導演非常努力地想要讓每一段逝者故事接近觀眾,刻意結合了現實議題:
喪偶式育兒、老年人孤獨、抑郁症青年、創業者猝死 ……
但在處理上,導演卻讓逝者生前的故事,全部交給了他者的叙述。
一個幫助觀眾理解的閃回鏡頭都沒有,構成了電影主體的逝者,枯燥得像綠幕布景板。
同時,推動情節和角色塑造,全都是靠長篇幅、書面化的台詞,機械得像從正能量心理學文章裡摘抄下來一樣。
配角都是工具。
他們的存在,僅僅是為了烘托男主在寫悼詞的 " 體驗生活 " 中,完成 " 我自己也能被寫進劇本 " 的自我确證,自我成長。
第二個虛,則是虛在表達。
Sir 最核心的疑問是——
從編劇轉向寫悼詞,這份和觀察生活、甚至與創作都強相關的工作,到底哪裡讓人痛苦了?
它需要這麼長時間的自我和解嗎?
它幹擾到職業之外,正常的劇本創作了嗎?
能從事和本專業不遙遠的工作,還能在北京相對穩定地活下去,已經是無數現實中普通人一輩子都無法達到的願景。
男主的糾結,本質與創作無關,也和這個時代青年的困惑無關。
甚至帶着一種 " 必須如此 " 的正能量。
前面說到,其中一位逝者是猝死的創業人士。
男主明明已經決定——他不該寫任何文字的悼詞,而是應該由曾經與逝者并肩作戰的員工,一個個分享對老板的 " 感恩 "……
這情節,本來就像是刺激民營經濟的宣傳片。
但結尾居然還能比!這!更!做!作!
男主來到創業人的辦公室(為了觀察生活嘛)。
踩在人家曾經加完班就騎的動感單車,看着牆上貼的像是來自三十年前的風景名勝畫,突然感受到逝者生前的奮鬥、熱血、激情 ……
于是。
男主和解了,不喪了,豁然開朗了。
不再羞愧于悼詞人身份,決定回家看看,跟父母坦白;
不再一副頹喪樣子,決定拾起沒寫完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就是他自己。
就這樣。
男主從此成為一個既能靠悼詞吃飽飯,又能發展興趣、追求自我的 ……
不躺平中年。
在很多對電影的評價裡,一個詞被反復提及——
日系風格,清新治愈。
但 Sir 覺得,《不虛此行》就像是前些年《你的名字。》爆紅後,那些矯揉造作的一鍵濾鏡。
電影只搬運了日系叙事的慢,冷清的色調這些 " 小清新 " 審美,卻絲毫不敢觸碰日系治愈的内核。
與其說是用豁達治愈傷痛。
不如說是用更赤裸的真實治愈虛偽。
打碎那些麻醉普通人的雞湯。
在日本電影裡,創作者似乎都是有默契的——
他們喜歡用最接近真實的戲劇性,還原出普通人生活中的殘忍與庸常,并将這份不可改變的本質,轉化成讓人會心一笑的黑色幽默。
這種黑色幽默。
是《入殓師》裡,男主第一次自己給逝者化妝,就遇到了傳統價值裡 " 男不男、女不女 " 的邊緣人,卻從此堅定了對這份職業的尊敬,明白到自己從前對入殓師的偏見多麼幼稚。
也是《比海更深》裡,不入流的中年窮作家,嘴上說着要好好努力,卻寄望着彩票可以改變生活,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一家人狼狽不堪地找着那張弄丢的彩票。
真正關照普通人的電影,從來不是為了煮一碗雞湯,麻醉這一生都無法獲得時代專寵的芸芸眾生。
比起假惺惺地寫贊歌," 再平凡的人都能活成主角 "。
我們更需要的是——
不粉飾,不謬贊,不傲慢,穿過一切必須如此的主流口号,跳進普通人充滿泥濘,也可以從泥濘中掙扎爬起的生活。
你終究知道。
你寫過了很多漂亮的作文,但他們唯一的作用只是為了得分。
閱卷老師知道你在說謊,你也知道閱卷老師知道你在說謊,但你們互相配合,完成了一場各取所需的表演。
可後來你為什麼不再寫作文了?
也不再讀作文了?
生活,可不吃那一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