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娛樂經驗:完結了,21世紀最好的電視劇之一,歡迎閱讀。
《我的天才女友》
身份的解構與自我的建構
今年,我們終于迎來了《我的天才女友》第四季《失蹤的孩子》。
在這一季中,萊侬離開了彼得羅,和尼諾生活在那不勒斯的富人區。莉拉與恩佐回到老城區,進軍電腦行業。在這一季中,她們更深地進入女性身份的不同面向:個人層面,成為母親,發展自我事業;社會層面,和索拉拉勢力的關系更為緊張。
在這一季中,人物的成長、演變更為劇烈,人物間的情感、衝突則更為濃烈。不變的是,作者埃萊娜将故事緊緊扎根于20 世紀 80 年代的意大利社會——政治動蕩與極左翼組織 " 紅色旅 " 帶來的一系列暴力事件、那不勒斯的貧困階層在現代化進程中逐漸邊緣化、意大利女性解放帶來的自由和多重壓力(從意大利北部開始,逐漸影響保守的南方)、全球化經濟和文化潮流(電視、計算機的普及)
本文将從三個角度來剖析第四季《我的天才女友》:
一,知識權力與社會系統對女性的影響;
二,作為社會系統的中堅力量,男性所扮演的角色,以及他們折射出的社會現實;
三,飽含情感的束縛和女性的關系。
知識就是權力,
與永恒的遊戲規則
" 離開這一切(指那不勒斯老城區),學習男人的語言,使自己的書更加成功。"
在見面會上,書迷對萊侬的這句提問,是質疑,也是陳述。這句話是對萊侬前半生的概括,也是她在接下來的人生中,試圖破除的咒語。
埃萊娜 · 費蘭特筆下的知識有着多種樣态。
它不再是特蕾莎(米蘭 · 昆德拉書中人物)手中那本無辜天真的書,它顯露自身階層偏見的冷酷面目。它是權力本身。
它首先派出丈夫彼得羅的母親,捍衛語言的階級性,試圖疏離萊侬與她的原生家庭。這引發了偏離與混亂,萊侬在這陣眩暈中不得不重新尋找自己的定位與身份。
當萊侬離開那不勒斯老城區,遠離破舊的街景,進入佛羅倫薩的花園别墅時,她發現,新家的優雅與老城區的瑣碎之間,竟有着令人不安的相似:自己和母親一樣,困于日常生活的雞零狗碎,而她那沉迷理念的丈夫,以共產主義的高尚性拒絕為她聘請一位保姆,因為那是剝削。
顯然,她的丈夫是個偽君子,甚至在理念層面亦然:他沒有膽子,在自己的腦海中,将 " 剝削 " 擴大到它該到達的所有地方——例如他妻子的身上。他希望保持自身完美的體面——一個出身上流卻自願丢棄資產階級作派的進步者;當然,當垃圾被掃除,總要有一個空間來接收,這便是萊侬作為一個妻子的功能性:将生活的瑣碎都掃到她的懷裡,同時也維護丈夫的偉光正。
努力攀爬,依然難逃一個女性在父權社會中要面臨的困境,這種困境是一根古老、頑固的棍子,穿起了所有的社會階層,而萊侬手中掌握的知識,成為投名狀。至少在彼得羅和他的父母看來,知識重塑了萊侬:運用标準意大利語,抛棄 " 粗魯的 " 地方語言;足夠的知識儲備能令他們之間交流無暢。
這種重塑,是規訓,将那不勒斯老城區的 " 野丫頭 " 規訓為一個言行優雅的知性女子,對艾羅塔家族來說,這足夠了:她将運用這一新的自我來照顧丈夫、養育女兒;保障自我在社會集團内部順利流通。
Barbara kruger 作品
從培根到福柯,這樣一個真相得到深化:獲得知識,就是獲得權力。
因為,知識本就萌芽生長于權力的土壤,而權力則可将知識作為鞏固自身地位的工具。兩者可說是如膠似漆,無法分開。而迪迪埃 · 埃裡蓬則以自身的成長經歷再次驗證和延伸福柯這一觀點。
對于整個社會集團系統來說,這就夠了。但萊侬不希望自己的知識走進一種死亡狀态,她希望走得更遠。這颠覆了整個系統,與之起了衝突,系統将她排擠出去,她也有逃離的意願——這便是萊侬婚姻破裂的根本原因。當她走出陷阱——知識與婚姻構成的社會系統,她需要尋找自我價值,确立自我認同。第四季講述的,便是這一颠覆及其後果。
當萊侬試圖突破她婚姻與知識的困境時,莉拉的路徑則截然不同。
她依然堅守在那不勒斯老城區,面對着更多的暴力、異化和絕望,盡管兩人選擇了不同的道路,但她們在追求自我認同的過程中,始終保持着某種深刻的聯系。正如萊侬與莉拉小時候的那次出走,她們注定要相互陪伴、推動、激發、慰藉。莉拉與萊侬構成了完美的鏡像關系。在本季中,她們再次重逢,在經歷了相似但又有所不同的人生際遇後,一起走上構建主體性的最後階段。
早在第二季,莉拉曾與恩佐逃離老城區,但布魯諾香腸廠令她深刻感受到一個更為異化的資本主義世界,并且,索拉拉家族的暗影依然龐大。或許她恍然大悟到:城區那通往外部世界的隧道只是一個虛無的象征,通往一個無法抵達的目的,通往更大的老城區,那裡有更強悍的索拉拉、更隐蔽狡猾的暴力。
混沌、暴力,引發絕望。這一團令人厭惡的混亂,又從客觀上,激發着她塑造自己的身份。她與知識的關系,一直處于非常活躍的狀态,且早已超越了傳統的文化與寫作範疇,或許是因為學業被迫中斷,又或者是因為她自身的天性使然:閱讀寫作僅是她人生的階段之一,而非全部。莉拉不是寫作者、旁觀者。她是實踐者,參與者,她與社會深度交織,她在機遇、威脅之間,轉動魔術方塊的六面方塊,試圖修正、拯救。寫《藍色仙女》、設計鞋子、參與工人運動、進入電腦行業,通過種種變更與嘗試,她對知識與力量進行了重新的定義。關于婚姻、兩性關系,她體驗得早,去魅得早;對于社會系統,她察覺得早,行動得早。她的确是萊侬輝煌的天才女友。
知識與權力的關系不止局限于個人的掙扎,它在男性的主導角色中得到了進一步的放大。在社會規則與壓迫之下,萊侬和莉拉的追求不僅是自我實現,它們還涉及到如何在一個男性至上的體系中重新定義自身。
正如尼諾、彼得羅等男性角色所代表的,不僅是萊侬的情感糾葛,也是她們被迫在社會結構中占據的位置。而這些男性角色又是如何在社會系統中扮演着中流砥柱的角色?這是我們接下來聚焦讨論的問題。他們不僅對女性產生深遠影響,更是折射出整個時代的樣态。
知識分子和黑手黨:
界限的消失
在埃萊娜的筆下,男性人物們,都有雙關語式的隐喻力量。他們在虛構叙事中,既充當着有血有肉的人物,又成為社會時代的濃縮象征。作者埃萊娜賦予這部作品的社會深度不容忽視。
索拉拉兄弟,原型為克莫拉黑手黨,他們滲透到地方政府,演變為強大勢力。與索拉拉對位的,是三位男知識分子:彼得羅、弗朗科、尼諾——他們共同勾畫了 20 世紀 80 年代,意大利知識分子的困境,以及折射出的社會症結。
出身上流的彼得羅和弗朗科,代表着完全相悖的道路:保守與激進。這樣的相悖在第四季中,依靠人物台詞再次被挑明。
對彼得羅來說,正常的生活即歸順現有社會秩序,這意味着他本人對變革持冷漠回避的态度,浪費了自己與生俱來的文化資源;對弗朗科來說,現有秩序是需要被挑戰的,革命運動的失敗,落下的殘疾,令他的處境雪上加霜。
在觀看弗朗科的戲份時,攝影執着地幾乎在每一個場景中,利用光影效果來凸顯他白色的虹膜:他的傷口在呼喚着他過去的理想,他化為傷口本身。這也是為什麼,這個人物的每句話,都在暗示着理想的幻滅和自身的疲憊落寞。他掙扎在時代的夾縫中,成為現實的幽靈。而他的死亡,則是一個時代的消亡。
至于尼諾,彼得羅父母那充滿上層傲慢的評價,并非沒有正确的成分:尼諾的聰明沒有根基,他并不可靠。從兩性關系、社會關系層面考量,他復雜、矛盾,他的聰慧和才華并不影響我們對他的品格底色下定義:攀附者、利己主義者、權威主義者、道德虛無主義者、感情和性的消費者。他以異常狡猾的兩面性,追求權力與地位,為此動用的伎倆和他對待感情的方式如出一轍。他渴望權威結構,但又在表面上批判權威結構,以此來擁抱和融入它。
正如,他批判彼得羅的大男子主義,僅僅是為了誘惑萊侬,因為一轉身,他也将所有的家務安放在萊侬的身上。當阿爾多 · 莫羅(也是意大利天主教民主黨人)被左翼恐怖組織紅色旅綁架時,尼諾缺乏基本的人性和知識分子的政治正義,他試圖擺弄莫羅被綁事件,以便擺姿态、提升個人的象征資本。他并不關心,只是在假裝。這是他露出破綻的時刻之一。
當尼諾因嫉妒萊侬的文筆而阻礙其刊登文章時,這是他露出破綻的另一個時刻。在大大小小的事件或細節中,尼諾都不慎洩露不堪的自我,但魅力又趕忙來彌補這些缺口,恢復這個人物光滑的假面。直到他與保姆在衛生間的時刻來臨,他與父親并坐在沙發上,他與意大利傳統政客們插科打诨,萊侬才真的開始注意到這些面具脫落的時刻。就是這樣的兩面派,可以一路扶搖而上,成為議員。
尼諾的雙重性、他致力于打造的外在形象和他真實模樣的反差,是鮑德裡亞提出的 " 現實與拟象 " 關系的極致體現。尼諾将自我打造成一個完美的符号:自由主義、理想主義,而真實的他只能從令人倍感驚悚的某一瞬間瞥見。文本叙述帶來的颠倒,也正是尼諾這一人物自身試圖達到的目的。
惡人擴展自己的勢力,将毒品帶進社區,視人命為草芥,将暴力當作擺平一切的家常便飯;社會的脊梁卻在:因迂腐而無用,因絕望而自裁,因貪婪而同流合污。這就是莉拉所說的 " 界限在消失 "。
第 4 集上演的地震,是界限消失的具象載體,引發莉拉的巨大恐慌,暴露了她隐藏起來的脆弱。從社會角度來看,界限的消失,指在那不勒斯的灰色產業、暴力和混亂的環境中,社會秩序和結構的瓦解,法律界限遭到破壞,個人失去保護。在這混亂的環境下,犯罪和暴力的灰色地帶滲透到日常生活中,使得每個人都生活在危險中,難以找到安全的立足之地。
而這種秩序的崩塌,也将引發莉拉自身内在的混亂,令她陷入無法控制的混亂感,瓦解她對現實世界的掌控感。莉拉的痛苦,源于她無法愚蠢地活着,她的直覺令她輕易看穿秩序井然的社會表面之下,湧動的黑暗與恐怖,不公與暴力,剝削和壓迫。混亂形成另一種系統,線條清晰,劇中的人物們,是微粒,被系統不斷地擠壓、撕裂、碰撞、或遊刃有餘地遊弋其間。
被系統徹底碾碎、排擠出去的,是最為悲劇的人物阿方索。
男性角色們的影響遠非局限于社會結構層面,它更深刻地嵌入了兩位女性的情感世界,尤其是她們與愛情、婚姻的復雜關系。
萊侬與尼諾、莉拉與恩佐的關系,不僅是情感的糾葛,它們是女性個人認同、自由與束縛之間的微妙平衡。這種情感上的束縛,成為她們從男性支配的社會體系中尋找自我認同的巨大挑戰。在與男性角色的互動中,萊侬與莉拉不僅面臨外在社會結構的壓迫,她們内心深處的情感矛盾也愈加突出。萊侬對尼諾的迷戀,既是她對自由的渴望,也是對自我認同的迷失。而莉拉,盡管在外部世界中保持強勢,但她對家庭和愛情的依賴,也讓她在無形中陷入了一種客觀存在的情感上的束縛。
作為束縛的意象:
愛情、老城區、母性
作為文本意象的鞋子,在莉拉的身上,暗示着從 " 出走的渴望 " 轉變為 " 财富躍升的現實 ";大海這一意象,在萊侬的身上,也從 " 渴望自由 " 的象征轉變對 " 虛假的自由 " 的暗示。而這種虛假的自由,是萊侬走向真正自由的必經之路。簡單來說,便是對愛情的祛魅。
在萊侬與尼諾的同居生活中,那片美麗的海灣,是一抹充滿諷刺的微笑,和地震後裂開的天花板一樣,暗示着掩藏的真相。在萊侬對尼諾的激情中,除了被浪漫化的迷戀之外,或許還有自我認同的根基不穩時,需要異性的愛來予以彌補的不穩固感。這種不穩固感,順理成章地,成為孕育雌競的土壤。當母親流血要去醫院時,在家中抱着新生兒的萊侬,卻被另一種極度的焦慮侵占:尼諾再次顯露他對莉拉的 " 愛 ",他們倆再次創造這樣一種可怕境地——沒有萊侬的立足之處。
對一個男性的生理性喜愛、他的聰慧(同時也代表着父權社會的權威),當這兩者混淆在一起,就可以創造出最深最長久的迷戀。而完全占據對方注意力的企圖,則導向一種愚蠢。跳出這種虛假愛情的圈套,擺脫束縛,是确立自我重要的一步。
當萊侬像闖關一樣對愛情祛魅後,她需要面對的最後一個問題,便是文首提出的那個問題:老城區的一切,是否成為她通過書寫而不用真的面對的一種有利資源,一種她用以托舉自我的資源?
提出此類疑問的,還有彼得羅的父母——學閥本尊與他的妻子。這對夫婦代表着上流階層的文化精英,他們對萊侬投向了狐疑的目光:她是否和尼諾一樣,以知識為階梯實現自己的功利野心;而非像自己的兒子彼得羅,僅将知識搭建一個溫馨的學術小屋,兩耳不聞窗外事,耕耘着自己的一畝三分田;也非像弗朗科一樣,以知識作為武器,做一個徹底的革命者。
作為故事發生的背景,老城區是意大利的縮影:這裡有黑手黨、這裡走出了作家、激進帳子、政客,這裡有暴力、性别歧視、貧富差距、階層割裂等等。逃離這一切,漂浮在它的上空,誇誇其談,這不正是尼諾之流最擅長做的事嗎?作者讓萊侬在命運的牽動之下,回到了老城區,回到了莉拉的身邊,與這位最強悍的實踐者一起,以書寫與索拉拉勢力對抗,破除了籠罩在自己身上的咒語。
除卻愛情的束縛、以老城區為象征的結構性壓迫,埃萊娜還敏銳地書寫了母性的束縛。
作為女性主義史詩級作品,《我的天才女友》在其第四季中,細述了兩位女性孕育的過程、萊侬在母性、愛情、事業之間的掙扎、代際之間的溫情和牽絆、血脈相連的神話,以及最後的高潮節點——蒂娜的失蹤。
蒂娜的失蹤,幾乎是一顆多棱鏡,它的起因被處理得很模糊,衍生出多種合理的猜想;它引發的後果,更為重要:莉拉搭建的安身之處的再次崩塌,她的生命中出現了一個永久的缺口和空白,她對老城區徹底舍棄。
從這場悲劇中,莉拉放棄了一切,卻也在放棄中,獲得了僅存的自由。她的一系列際遇甚至令我想起《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中那個主動解構一切的薩賓娜。失蹤的孩子是蒂娜,也是莉拉。
當一切不斷被拆解,再重構,某一天,重復的動作會停下,另一種構建會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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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主義是什麼很低級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