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娛樂經驗:完蛋!國產劇行業被“口販子”編劇包圍了?,歡迎閱讀。
作者 | 等等
影視公司文學策劃小卓在年後的第一次項目會上,決定向制片人提出撤換編劇的請求。她最近跟進的現實題材項目已經換過一次編劇團隊,如果再換一次,将要面臨第三批新編劇團隊,這是她為自己設下的 " 更換編劇團隊次數警戒線 "。
在小卓的經驗裡,如果一個項目迎來第三批編劇團隊,也就意味着項目前期孵化耗費的時間和人力成本近乎超标,如果新編劇還是不合适,這個項目就到了 " 究竟要不要繼續做下去 " 的生死時刻。
《你是我的城池營壘》片頭編劇署名部分
事實上,在國產劇的片頭裡,觀眾也可以看見 " 編劇 " 相關頭銜裡的名字越來越多,前兩年《你是我的城池營壘》片頭 10 名編劇、3 名劇本編劇、3 名責任編審就曾引發過熱議。
而在 2024 年剛剛過去的不到 2 個半月時間裡,娛樂資本論(id:ylzbl)統計了播出的 40 部大小電視劇裡,有 15 部劇的片頭編劇署名都在 5 位以上,其中最多的一部為《大唐狄公案》,中外編劇總共 7 名,另外有 1 名劇本總監和 3 名責編。
這裡有集體創作模式的作品,也包含了更換、增加編劇的作品。
" 這種給了很多編劇署名的情況,很可能就是一批編劇寫到一個階段,又換了一批編劇,最後按照編劇各自寫的比例來排署名順序。" 曾經從事文學策劃工作的阿諾自嘲," 能白頭偕老,誰還願意二婚、三婚?只能說編劇吧,90% 都是不靠譜的。"
一直以來在互聯網的輿論裡,編劇都處于被壓榨的末端,是弱勢群體的角色,但在與幾位制片人、文學策劃溝通後,他們似乎也有很多被編劇 " 坑 " 的故事想要分享。
(注:文中受訪者皆為匿名)
「完蛋!我被 " 口販子 " 包圍了!」
講述人:獨立制片人丫丫 30 歲
聽說早年影視行業有一些制片人被稱為‘行走的 PPT ’,就是特别能說會道,用 PPT 搞定投資人,但拍出來就差别很大了。以前我把這個當行業傳說的笑話來聽,現在我笑不出來了。
我是在 2022 年底開始從商務制片轉型獨立制片人,因為走分賬劇路線,團隊人不多,很多項目更需要親力親為,找編劇成了項目開發第一步的必修功課。
分賬劇在選擇編劇的時候甚至比定制劇、自制劇更加需要謹慎,說實話我們預算有限,能給到編劇的單集價格不高,選擇的範圍就會輻射到很多未必有過成熟作品、沒有過署名作品的編劇。在這種前提下,大量的直接溝通非常重要。
我在做項目的第一年是更加注重溝通而不急于編劇試稿的,因為我覺得一來可以在溝通中加深彼此了解,二來我也知道不少編劇對于 " 試稿 " 是有不安全感的,害怕寫少了甲方看不懂,寫多了自己被甲方 " 騙方案 "。
但就在這種情況下,沒想到小醜竟是我自己。
有些編劇溝通的時候都非常能說,市面上熱門的人物設定和組 CP 的形式很熟悉,女頻小說十級愛好者,背德虐戀、小媽文學這種設定在《招惹》《千金丫環》這些熱門短劇出圈之前就提出來,聽起來很刺激,雖然我知道有一些風險,但很想冒險嘗試一下。
結果一提筆全部都是邏輯 Bug。
我自己就是文科生,最不能忍的就是故事沒有邏輯,這位民國背德虐戀愛好者的編劇竟然還出 " 既然是偶像劇,就不需要太講求邏輯 " 這樣的話,我覺得這觸碰到了我的底線。我能理解的,即使偶像劇在事件邏輯上可以偏簡單一些,重人物關系推進,但寫出一堆 Bug 還一副無所謂的态度就不得不換掉了。
民國言情的項目,丫丫希望在強人設之外也做出氛圍感,但同樣進劇本之後台詞寫得很 " 毛躁 " 的編劇,男女主人設是書香世家、有留洋經歷的人,台詞寫作卻顯得人物性格非常急躁和表達粗淺。
AI 作圖 by 娛樂資本論
我最近正在看《永安夢》,雖然是 24 集的古偶題材,但每個人物說話都很冷靜有邏輯,這樣的台詞濾鏡下,我感覺歐陽娜娜的演技都變好了。這就是台詞的重要性。
當然,能進到劇本階段的編劇就算打敗了 70% 的同行了,我也見過在方案階段同樣是把人設和 CP 關系玩出花來的,一到大綱結構就一盤散沙,沒有主線全是一個個小梗連在一起,看起來更适合做三分鍾一集的抖快小短劇。也可能本來這個編劇就是寫甜寵網文出身,本身不擅長寫大框架,只是因為朋友介紹所以試試看。
但是就算要換編劇,我每次都會嚴格按照合同流程,進到大綱階段或者進到前五集,該給多少錢就給多少錢。不過大概率前一波編劇寫的大綱,後一波編劇很難再用,那給前面編劇的錢和耗費的時間就變成了項目孵化的成本損耗。
我在過去一年裡也見過十幾組編劇了,幾乎 95% 是 " 舌燦蓮花、提筆無力 " 的,所以我現在已經不得不要求編劇試稿寫三四場戲了,至少從台詞文風和單場構架裡能知道編劇的底子。
「重生之我在影視行業做 " 林蕭 "」
講述人:影視公司文學策劃小卓 32 歲
我小時候看《小時代》的電影,林蕭為了催稿去周崇光家裡給他打掃屋子做保姆,我還以為太誇張了,沒想到有朝一日我也差點成了 " 林蕭 "。
我喜歡做文學策劃,是因為這個崗位肩負了一部影視劇最早期的孵化工作,是一個真正把項目從 "0" 做到 "1"、從無做到有的過程,編劇介入的時候其實項目已經有個基本的面目了,也就是我們策劃和制片人都有了比較清楚的方向,需要編劇來執行了。
策劃經常需要和編劇鬥智鬥勇,只是沒想到還得給編劇做保姆。
電影《小時代》截圖
通常和編劇籤的合作合同都是按大綱人設、每五集這樣的節奏 " 分期付款 ",會有一些編劇在拿到第一筆費用之後,會進入項目的疲憊期。編劇的工作是長線的,中間需要編劇自己安排休息時間,也可能因為甲方、平台的節奏而很久沒有休息時間。一旦他們進入倦怠期,就很容易開啟無限拖稿模式。
這個時候就變成策劃需要用力 Push 編劇,壓力給到我們。
編劇除非是要和甲方開會,一般都是在家辦公,甚至遠程辦公。曾經有個編劇團隊,工作室負責人是在北京,但他手下的編劇都在外地,有段時間實在催不動稿子了,老板一拍板打算在公司附近開一間不錯的酒店,把編劇團隊全員請來集中創作。
以前經常聽說編劇哭訴被關小黑屋事件,現在才知道是作為片方耗不下去了,而且也不是 " 小黑屋 ",我們給編劇準備的酒店就算不是四星級、五星級,但肯定環境不差的。雖然最後還是被編劇團隊推脫說有的編劇家裡有事不方便進 " 集中營 ",我覺得我們老板是很心軟很不狼性的那種了。
如果不能拉來集體創作,就需要我們策劃按進度表詢問編劇創作節奏,經常有編劇好幾天不回復,就需要我們時不時去編劇家附近 " 溜達 ",請編劇老師下樓吃個飯(劃重點:這個飯錢也不能報銷),其實就是為了确認編劇真的在家創作,而不是出門旅遊、回老家等等。
我們并不是不可以接受編劇有些私事,前提是要和我們溝通好,不要玩消失,也不要在重要的交稿節點請假,畢竟到了劇本的中後期階段可能平台就介入了,作為片方也要對平台負責任。
還有遇到過編劇在交稿關鍵時刻忽然擺爛,就是催不動最後一集,我差點就要變成林蕭去敲編劇老師的家門,邊做保姆邊催稿了,一點都不誇張。
「與編劇鬥智 " 反詐 " 的那幾年」
講述人:前影視公司文學策劃阿諾 33 歲
現在聊起和編劇合作的事情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其實我現在已經不做影視行業了,就是因為做了 5 年文學策劃,遇到太多不靠譜的編劇,最後沒有一個項目拍出來,都說一劇一命,我覺得找編劇也是看命,可能我就沒有這個命,幹脆不做了。
我當初所在的公司每一次的項目預算并不低,目标編劇也是希望有過成熟作品的,甚至有口碑劇的話,預算也可以适當提高,這種情況下就會邀請到很多已經帶團隊接活的大編劇。
記得曾經遇到一位帶着兩名年輕編劇的成熟男編劇一起合作,寫一個偏現實題材的項目,其中人物大部分也都是三四十歲熟齡的設定。我們對大編劇的文風非常熟悉,是很沉穩有節奏的。但有兩次交稿的時候,寫作的文風明顯變了,熟齡人物的行為變得很捉摸不定,像是精神狀态令人擔憂的年輕人,台詞也出現了很多網絡用語,和原先大編劇的劇本相比,現在的人物簡直在全員 " 發瘋 "。
這一定不是大編劇的手筆,而是兩位年輕編劇寫的。我們可以接受團隊寫作,前提是大編劇對劇本有把控,也能做到統稿到位,直接把全員 " 發瘋 " 的劇本交上來,而且還是兩次,我們就不太能接受了。
當然,現在行業也不是特别好,大編劇遇到這種被拆穿的情況也會和我們妥協,表示自己會重新修改,我們也不會咄咄逼人。
還有一位成熟男編劇,是老板專門請來寫一個厚重文學 IP 翻拍項目的,這個 IP 之前也被拍過,所以再翻拍我們也很慎重,甚至特别提高預算。誰知在和這位編劇開會的時候,我們很明顯可以感覺到他沒有看過原著,一個勁兒讓我們對标先前翻拍過的那版影視作品,前一版影視作品已經是很多年前播出的,很多改編思路都不符合現在的市場喜好了。
直到我們多次在他的劇本裡看到了明顯和原著裡人物設定非常相悖的情節,老板斟酌再三,才決定把他換掉。其實我們也碰到過幾次老板直接找熟人編劇來合作的情況,這樣前提下編劇寫得不行,我們究竟如何面對,會更加尴尬。
最離譜的是,有一部偏甜寵向的都市偶像劇,因為是平台定制内容,要的比較着急,預算也不是很高,就找了一組寫過幾部分賬劇、對甜寵類型比較熟悉的編劇,是一位大編劇帶着一位小編劇的組合。
在決定合作之後很快進到劇本階段,我們當時很明顯感覺到劇本的文風和試稿、大綱的風格都很不一樣,不過因為也符合項目調性,就沒有想很多。誰知道我的同事在一次同學聚會時,很偶然地聽說有一組不認識的編劇在寫我們這個項目,順藤摸瓜地發現,和我們合作的編劇用一半的價格把這個項目包給了兩位沒有過作品署名的年輕編劇,然後自己在外面接了其他的項目。
雖然我們大為震撼,居然還能這樣做中間商賺差價,但也感嘆幸好影視圈,尤其是編劇的圈子有自己的人際網,不然很可能就會被一直騙下去。
「" 打工人型 " 編劇整頓職場」
講述人:編劇兼影視公司策劃歐陽 27 歲
我自己是戲文系畢業的,也做過一段時間的編劇,但因為有很多吐槽編劇沒上過班的言論,所以我才決定去影視公司坐班當策劃,體會 " 上班 " 的感覺。
既然是拿工資上班,我樸素的價值觀裡就覺得必須把活幹好。但大部分的編劇并不坐班,是項目合作制度,所以我也遇到過不少編劇團隊總是和片方擰着來,有一種想要整頓職場的感覺,這種編劇團隊對片方來說就比較痛苦。
比如我曾經遇到過一位原來寫電影的編劇,在疫情期間活兒比較少,就轉型寫電視劇,屬于風格比較自我的 " 作者型編劇 "。但我們在找編劇的時候,其實是對項目有了基礎的把控,這些在前期溝通時也都聊過,才會确定合作關系。
作者型編劇就有可能一開始按照片方需要的風格來寫,但寫着寫着就開始自我,他要描摹的人物就和我們設定的人物不一樣了,和平台、市場的需求漸漸遠離,可他就是一意孤行。
有一些編劇會顯露出特别嚴重的對抗心态,比如平台已經對現階段的劇本出了比較詳細的反饋意見,只要根據這個意見修改,就可以過平台進下一步了。但這位編劇就是不肯改,認為自己創作的人物非常完美,一直拖到了平台的 deadline,最後還是屈服了,這就屬于我們認為比較矯情的編劇。事實上這位編劇後來也确實被平台換掉了,說明他在溝通和工作效率上确實有問題。
另一種矯情的方式就是擠牙膏式編劇,也屬于折磨策劃的編劇。策劃是會為編劇提供靈感的人,也是會幫助編劇調整方向不走歪路的。比如我們曾經做一部田園風格的項目,有一些像《去有風的地方》,當地有一些習俗相關的晚會,我們會建議編劇寫一些參與晚會的情節,但編劇反饋給我們的修改就是很簡單的幾個字 " 兩人晚上一起參加晚會 ",就沒有細節了要說修改也是修改了,但只是這個程度的話,我們也根本不需要編劇來修改。
最好笑是遇到過一位編劇,在寫完第一個階段的大綱之後就鐵了心要拖稿到天荒地老的,最後用 " 痔瘡需要住院 " 的理由向制片人哭訴,制片人最後看在他生病的份上,給他結了大綱的錢讓他去看病了,其實合同是寫着要到前五集才結費用的,而且他的大綱也沒辦法給後來新換的編劇用了。
能夠用一名或者一批編劇就把一個影視項目做完,這是我們所有策劃、制片人的美好願望。
其實現在确實也有制片人在嘗試用 AI 給故事做框架,那麼框架結構做不好的編劇是不是就有可能被替代?我們嘗試過在一些現代題材裡,AI 在職場相關的故事邏輯和人物創作上,确實比很多沒上過班的編劇做得好。雖然同樣作為創作者,我們堅信好的創意不會被替代,但濫竽充數的人一定無法走得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