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娛樂經驗:專訪史策:用喜感緩和角色苦味,歡迎閱讀。
史策仍記得第一次出演女一号的經歷。
那是一個名為《招租啟示》的話劇,舞台是三面台的劇場,她演一個學音樂劇的北漂,不想回去家鄉,蝸居在北京,在合租生活裡體驗理想與現實的矛盾。
上台前她緊張地不停跑衛生間。那是 2013 年,史策 20 歲,第一部商演話劇就是女主角。
史策出生于牡丹江,17 歲考入北京舞蹈學院學音樂劇。畢業後,她的話劇生涯順利,戲約不斷。2016 年史策轉型去拍影視劇,那是一段很冷清的日子,最多時她一天跑三個劇組試角色,也少有戲約。
人們記住史策,是在 2021 年《一年一度喜劇大賽》的舞台上,她與王皓出演生活流喜劇作品," 皓史成雙 " 獲年度喜劇搭檔第三名。那些生活中的細微觀察、舞台劇的表演經驗、自然而富有喜感的表演風格糅合,讓史策終于被看見。
而後她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影視劇裡。在前不久收官的《黑土無言》中,她飾演了一位拿過射擊冠軍的東北警花周琪。在《故鄉,别來無恙》中,她演了一個丈夫出軌後發現自己懷孕的電商主播苟丹丹。有觀眾給她留言,說苟丹丹給自己帶來了慰藉。
在最近熱播的抗戰劇《狗剩快跑》中,她終于又成為女一号。人們感慨," 原來喜劇演員也這麼會演戲。"
史策對表演的期待是演一個 " 完整的人 ",一個在生活中觸手可及的人。她演繹過很多小人物的命運," 我覺得人物的完整度不在于是主角還是配角,而是能夠讓觀眾相信,這個角色是生活在周圍的人。"
談及 " 喜劇人往正劇轉型 " 這一話題,史策回應:" 在我心裡,我覺得自己沒有轉型。我認為自己是一個可以演喜劇的演員,也是一個可以演沒有喜劇元素作品的演員。我對于表演的欲望,不是想演一個爆劇,成為一個爆紅的明星。事實上,表演本身就是我生活中做得最冒險的一件事。"
演員史策。圖 / 受訪者提供
以下是史策的講述。
【1】被劇本打動,小配角也有自己的完整命運
" 一喜 " 之後我就接觸了《狗剩快跑》的本子。
一開始只是抱着看一看的心态,當時想嘗試的原因是,我沒演過年代戲。結果發現劇本好看得停不下來,不管是主角還是配角,人物都有自己的命運,同時也有喜感。
我很少遇到這樣的劇本,小人物也能有這麼完整的故事線。之前我演過很多小配角,在很多劇本裡,都能明顯感受到,誰是主角,誰是配角。他們的存在可能是為了推波助瀾,或者打輔助。這些角色都不是線,而是點,他們不會擁有自己的故事線。
但在這部劇裡,很多配角小人物的命運都很完整。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沒有抛開這個人物的弧線。劇裡有很多角色我都很喜歡,甚至都很想演。
宋玉桃這個角色,看劇本時,我不是很喜歡她。她出現得有些突然,又有杏兒這樣的白月光在前,其實不招人待見。再加上《狗剩快跑》是根據電影改編的劇,而宋玉桃是電視劇新增的人物。有些觀眾可能看過電影,會對這個新添加的、又在主動推動故事發展的人物產生排斥心理。同時宋玉桃會有點小 " 作 ",我也擔心她不被理解。
但這也是我想嘗試的——我想看看能不能把這個角色演得不煩人,所以我就想着把她往淘氣方向去塑造。
史策在《狗剩快跑》中飾演宋玉桃。圖 / 劇照
這部劇還有很多喜劇大賽的演員,我們彼此熟悉,之前在一起工作了半年多,也知道大家要什麼,現場對本、走戲的時候,會節約很多溝通時間。因為我們都很欣賞對方,都很尊重彼此,對方想要什麼我們都會傾盡全力去做。
不過我們也會擔心,喜劇大賽的觀眾看我們沒演喜劇,會不會覺得奇怪?會不會把我們這些人代入到劇裡?
還是希望觀眾可以忘掉我們以前的東西重新看。這部劇的故事很完整,有很多矛盾衝突。我們也一直在喜劇和故事性之間找平衡,希望有喜感的内容,也希望能呈現完整的故事。
我原來演過的一些角色會讓人有不真實的感覺。我覺得人物的完整度不在于是主角還是配角的問題,而是看完劇本後,心裡是否相信現實中會有這樣的人存在,或者是否能夠讓觀眾相信,這個角色是生活在周圍的人。
【2】回到家鄉演東北警察,想呈現 " 生活中觸手可及的人 "
周琪、苟丹丹、宋玉桃等人物,都是比較完整的角色。
喜劇大賽後,我接到的都是一些和喜劇有關的劇本。比賽比了七八個月,一直泡在喜劇的罐子裡,我幽默細胞都耗沒了,也想暫停一下,演個跟喜劇不沾邊的角色。我先拍了《黑土無言》,後拍《故鄉,别來無恙》。
看到《黑土無言》的時候我很驚喜,它是個懸疑劇,我演一個東北警察周琪。可以說,它是我那個時期最值得接的劇。
史策在《黑土無言》中飾演刑警周琪。圖 / 劇照
演警察算是彌補了我之前的一個遺憾。我曾在《無名之輩》裡演過一個警察,當時也在貴州體驗了一周的警察生活,每天跟着警察出警。但是在電影裡的戲份很少,能呈現的空間比較小。
這次演警察,拍攝取景地就在我東北老家牡丹江。這好像有種天然的優勢,我一下子就進入了。導演可能覺得我是東北人,地網域上适配,外表看起來也很幹練,其次他可能希望這個角色有一定的幽默感,不是一板一眼的警察。
拍攝前我回了一趟牡丹江,去警局報到,觀察他們的工作狀态和日常生活。東北警察的生活氣息很濃,很多警察下了班,愛在家看新聞聯播,或者喝點小酒,互相串門。
那會導演給我推薦了一本書,是一本警察的自傳。讀者看這本書的視角,可能更多是那些撲朔迷離的案件,但我想讀的是那個警察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
周琪在劇本裡是有光環的。她是一名射擊冠軍,辦案能力強,又很被師父看重。我其實挺想給她找點性格上的缺點,比如喜歡賴别人、有點急躁、愛怼人。但她的怼并不乏味,而是幽默的回擊,我對她的設計是一個有趣但有些強勢的女刑警。我想這樣糅合在一起,她會是一個更完整的人,是生活裡觸手可及的人。
生活中的我和周琪不太像,最像的可能就是發型。
我很懶,她很勤快,而且她非常注重細節,有話直說。生活中我是個 i 人,我在家待着就喜歡發呆不說話,工作中還是希望身邊的人都快樂,會跟大家開玩笑,需要我調節氣氛的時候,也能調起來。但我的舒适狀态其實是不主動說話。
我特别喜歡觀察。有一個戲,我演服裝店銷售人員,我就去商場裡觀察,去看他們如何銷售,包括語速、語調。平時遇上堵車,我也會觀察窗外的行人,能發現很多生活細節。
有一天我看到一個男孩跟女孩一起走,女孩手上拿着氫氣球,突然眼睛進東西了,男孩幫她吹眼睛,不小心氣球飛走了,女孩一下就哭了,估計因為氣球是男朋友送的。這種畫面如果放在戲裡,會很浪漫很真實,很多時候靈感是從生活中來的。
【3】出名前:一天跑三個劇組," 那三年話劇表演托住了我 "
對表演的喜歡可以追溯到我 14 歲。
那時我在上舞蹈學院附中,本來是想學唱歌專業,學着學着覺得上表演課很有意思,我很享受有人看我在台上表演的感覺。後來我上了北京舞蹈學院,快畢業的時候,我就堅定自己想當個演員。
表演考試匯報那次,我演一個賣眼鏡的,演完同學們都笑了,老師也笑,他們覺得我演得挺好,演出了不像我的感覺,這評價我聽到之後特别開心。跳舞唱歌我也喜歡,但它們沒法給我帶來像表演一樣的滿足感。
我第一個商演的話劇是《招租啟示》,排了不到 5 天就演出。上台前我緊張得不停地去上廁所。那場話劇,我演了一個學音樂劇的人,畢業後父母讓我回家,但是我想留在大城市,于是開始了合租生活。當時有 4 個角色,我演女一号,将近 2 小時的戲。演出場地是一個三面的劇場,我還是第一次演這種劇場,一看 180 度無死角,很崩潰。
舞台上我很怕出錯,注意力全放在自己身上,甚至都沒有放在對手身上。我對自己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要出錯,那場演出一點錯沒出,但我知道自己演得不好。
快走到雙井地鐵站的時候,我才緩過來演出已經完了,然後開始哭。感謝當時網絡不太發達,要是那會有微博,我得一直搜 " 實時 ",看有沒有人說我演得差勁。
随着演出次數多了,我發現自己不再緊張。
第二次商演我感覺就上道了,當時演的是一個盲人,我特别相信我的角色,我覺得信念感對于演員來說很重要,只有自己相信自己是,才能夠把這個角色演好。
後來話劇事業挺順利的,演戲越來越松弛和自信,對每個角色也有了新的理解。我其實特别想找尋當年那個上台前緊張得要上廁所的狀态,但是找不到了。
那會很多人認為,拍戲的演不了話劇,演話劇的演不了戲。這兩者真的是兩種體驗嗎?我想自己去體會下,就轉型去拍影視劇。
回憶起演話劇的日子,我覺得話劇給了我很多自信和希望。盡管之後拍影視劇的路不順利,我也會記得我原來順利過,記得原來演話劇的時候,有人說我演得挺好,所以我相信自己不會一直不順利。如果沒有那幾年的話劇基礎打底,我上來就去拍戲,被人斃掉,屢戰屢敗,我可能會產生強烈的自我懷疑。
演員史策。圖 / 受訪者供圖
2016 年我跑去各個劇組試戲,有時一天跑三個劇組試角色。因為試了太多不同的角色,我腦子好像都串戲了,尤其是 2018 年到 2021 年那段時間。
有一回經紀人讓我去面試角色,我說這是女幾号?他說是女三号,我當時就說,快拉倒吧,别讓我去面女二号、女三号了,有沒有什麼女八号的角色,我去見見。
當時我一點名氣都沒有,我知道自己拍戲的話可能有點胖,那會流行的是瓜子臉、大眼睛,而我卻是大方臉,跟流行背道而馳。我想那就往喜劇賽道上走一走,但那會我也遇不着喜劇角色。
喜劇大賽給我帶來的改變挺大的,拍戲的選擇性多了,命中率也高一點。比賽後到 2023 年底,我一直在工作,當時接戲的時候,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希望找不同類型的劇,接的角色也希望有區分,人物年齡、職業、人物彈性不一樣。
拍完《故鄉,别來無恙》後,我有很長時間都沉浸在戲裡,那部劇我有不少哭戲,哭完感覺情緒也被掏空。拍完後我整個人的狀态很抑郁,有一段時間不愛說話,這個感覺還挺奇妙。
【4】用喜感緩和角色苦味,觀眾把她當 " 樹洞 " 傾訴
我對于表演的欲望,不是想演一個爆劇,成為一個爆紅的明星,事實上表演就是我生活中做得最冒險的一件事。
現實中我不是一個勇于嘗試的人,我不會嘗試去發明新菜,不會嘗試一些危險的工作,但是在表演的時候,我可以去試,能做到一些改變。
很多人會說 " 喜劇人在往正劇轉型 ",但我覺得自己沒有轉型,我認為自己是一個可以演喜劇的演員,也是一個可以演沒有喜劇元素作品的演員。我沒有把自己歸類到喜劇演員,但由于我因喜劇大賽被更多人知曉,可能給大家留下這樣的印象。
最近播的這些作品,确實都和喜感有些關系,表演時我會給人物加一些喜感的東西,因為我希望人物有些其他色彩,如果她的設定裡有幽默屬性,那我會希望把它呈現出來。
比如《黑土無言》的警察周琪,警察不一定非要一板一眼,所以會想加些幽默的表達。再比如《故鄉,别來無恙》的苟丹丹,這個人物的命運很悲,我希望加些喜感的東西,緩和一下她身上的苦味。
史策在《故鄉,别來無恙》中飾演苟丹丹。圖 / 劇照
在做編劇和表演的時候,我會去了解不同女性的想法。我是個很傳統的人,但我會想去知道那些打破傳統思維和刻板印象的女性的聲音,這也是我們在創作愛情本子時特别注重的事——對于情感部分的處理,會為女性多考慮一些。
我會考慮觀眾想看什麼,以及觀眾想看的放在這個人物裡面合不合适,這是我要去平衡的。演戲時,我會重視女性視角以及分寸感,注入喜劇成分也需要把控分寸,如果過度添加,那就畫蛇添足了。
比如我演《狗剩快跑》,我知道宋玉桃的 " 作 " 并非無理取鬧,所以我要去找到 " 作 " 的立腳點,要有一個合理的邏輯立足。
看劇時,我不愛開彈幕,但我會問朋友看了我的劇之後的感覺。我有時也會在網上搜索我自己演過的角色,看看大家的評價。
我印象比較深的是,《故鄉,别來無恙》播出時有一個觀眾說,她平時也是那種有什麼事都不說,憋在心裡的人,等到實在憋不住時,會大爆發。那天她在看劇時,一下就共鳴了,情緒突然決堤。
還有一個觀眾說,她也有被出軌的經歷,苟丹丹的故事會給她一些慰藉。而且苟丹丹活得很潇灑,她也受到鼓舞,意識到獨立和強大的重要。
這些其實都是我沒想到的,作為演員,演戲的時候,我更關注的是,我這裡演得好不好,是否準确,還有哪些可以提升的地方。我的焦點可能都在表演上,我從沒想過演的内容和角色,可以讓人產生一些讨論,甚至會有人把你當成樹洞去交流,從你的表演中得到些許安慰,看到生活還是有希望的。
我看到這些私信,會覺得自己必須越演越好,否則無法獲得這樣的互動。
演員史策。圖 / 受訪者供圖
最近我停了快三個月,沒再拍戲。正好這三個月,之前拍的作品都播出了,我自己看了幾遍自己演的戲,停一停,復盤一下。
我怕一直拍會退步,之前接到戲後,我的想法是想演各種各樣的人,去找一些能區分開的角色。這是我當時的目标,也是我的私心,希望自己演不同的角色,有更多的呈現。但是現在,我對自己的要求就是不要怕像,在相似的角色裡,能演出不同才是挑戰。
所以接下來,如果遇到和周琪、苟丹丹有點像的角色,我想再去嘗試。葉子都沒有一樣的,人物肯定也不一樣,我要再細膩一點,找到她們的不同之處。
未來我最想嘗試兩類角色,一是沒有任何喜感成分的角色,二是古裝戲。我覺得自己還能表現更多的可能性,但是到底有哪些可能性,我自己也不知道,這個需要和新的人物或劇本持續產生一些碰撞。我相信只要我不停止思考,就會越來越好,如果我停止思考,靠原來演過的東西繼續去演,就只會原地踏步甚至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