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财經經驗:票房破百億,電影院還是不賺錢?,歡迎閱讀。
不開張,影院在洗牌,開張了,影院還在洗牌。
定焦(dingjiaoone)原創
作者 | 星星
編輯 | 方展博
在一家僅有三層、主要靠超市帶動客流的購物商場内,原本冷清的地下一層坐滿了人,兩排大麥花籃極為顯眼,上面寫着 " 開業大吉,祝票房大賣 "。
這是 7 月北京新開影院中的一家,影院生意不錯,等候區沒有一個空位,檢票員一邊檢票,一邊向顧客安利," 我們這裡第一排有電動沙發躺椅,很舒服,下次可以來試試。" 據這位員工描述,周五晚上到周日來看電影的客人很多,最多時一場幾乎能坐滿人。「定焦」發現,該影院開業前的招工易拉寶還擺在門口。
老影院也很熱鬧。鄭南是北京市中心一家影院的管理人員,影院走的是高端路線,最低票價也要接近百元。他告訴「定焦」,最近影院客流量最多的時候,單日能達到 2000 人次,之前淡季不過 200 人次。
今年暑期檔,幾乎所有的影院忙都壞了,漂亮的票房數據是一大佐證。根據貓眼數據顯示,疫情前的 2019 年暑期檔票房為 177 億,而今年,距離暑期結束還有近一個月,票房已經超過了 135 億。
票房上來了、影院熱鬧了,和想象中不同的是,電影院遠沒到 " 躺賺 " 的程度。由于低價競争,導致占據影院收入最大頭的票房抽成受到影響,一些影院仍處于虧本運營的狀态。即便有的影院暑期檔能賺到錢,也難以抹平此前疫情期間的虧損。
這也讓一些從業者感覺到迷茫。南瑾是一家影院的店長,他告訴「定焦」,他所在的影城一共 8 個影廳,疫情前有 11 名正式員工,現在只剩下了 4 名,客流量增加以後,人手并未增加,他們處于超負荷運轉狀态。
現在,仍然不斷有新影院開業,也有頭部院線開始減少直營門店、向輕資產轉型。未來,影院将走向何方?
暑期檔,忙壞影院打工人
見到南瑾時,他正在清理前台桌子上散落的塑料牌碎片。
前一天,一位顧客領着三個小孩來看電影,只買了一張票,南瑾看到有兩位小朋友達到了 1 米 3 的購票标準,便告知這位女士補票,但遭到了對方的強烈拒絕。離開電影院前,這位女士把店裡的塑料牌砸了。第二天,南瑾還接到了 12315 的電話,投訴人正是這位顧客。
面對這種情況,南瑾說," 當個有意思的事聽聽就好,最近每個月都有幾起 "。
還有一次,兩撥客人看着電影突然打了起來,還被送進了醫院。事後,他們找到南瑾,要求影院賠償一部分醫療費,理由是影院工作人員沒有及時制止。" 我們知道後立刻跑到場廳勸架,還要怎樣呢?" 為了緩解工作帶來的壓力,南瑾開始跳繩解壓。
類似的事情在多地影院上演,客人一多,影院要解決的 " 突發狀況 " 也多了起來。一位從業者表示,自己經常接到集團的 " 問詢 " 電話。最近的一個投訴是,一位顧客覺得影廳太吵,影響觀影效果,要求影院再補償自己一場電影。他既無奈又好笑。
7 月,在《八角籠中》《消失的她》《長安三萬裡》《封神第一部》《熱烈》等片子的熱映下,内地票房迎來 87 億的高位,也創造了近 5 年來 7 月票房的最高紀錄,在最熱鬧的 2018 年 7 月,票房也沒超過 70 億。
《八角籠中》劇照
通常,一家影院需要設定店長、運營、市場、主管、财務、保潔等崗位。在影院發展最高峰的時期,一家多廳影城能有二三十名員工,十廳以上的甚至能達到 50 人。
鄭南用 "極限運營" 形容現在的影院現狀,他們一般要從早上 9 點忙到晚上 11 點。" 疫情期間,集團對我們每家影院都進行了裁員,暑期檔市場好了,但沒有招新人。" 他介紹,他所在的影院疫情前有 14 名正式員工,目前只有 5 名,客人一多,根本忙不過來。
活兒多了,一人身兼數職,成了影院較為統一的操作。
南瑾一會兒在檢票口檢票,一會兒跑到櫃台給乘客打爆米花,一會兒還要去影廳裡開空調。一個工作日上午,只有他一個人值班。同樣因為集團 " 降本增效 ",這家店算上他一共四個正式員工。新開的影院也是如此,一位檢票員表示,因為保潔忙不過來,他們經常幫忙打掃衛生。
一家大影投的内部人員告訴「定焦」,其所屬的集團還在繼續縮減全國門店的影院人員,打算把一些不重要的崗位全部砍掉,讓每家的店長把這些活攬過來。
不少影院會招成本更低的兼職暑期工分擔壓力,但能起到的作用有限。
" 他們只能負責最基礎的檢票、打爆米花工作,稍微復雜一點的事情都不能處理。" 南謹說。影院對他們的要求也很寬松,一般不會安排他們加班。一位來影院兼職的女士告訴「定焦」,她的工作時間是早 9 晚 6,到點就可以走。
暑期檔的復蘇,讓影院人感受到久違的熱鬧同時,也承受着高負荷。
票房上去了,影院不賺錢?
熱鬧的表象之下,首先不得不談的一個問題是,影院并沒有想象中掙錢。
影院收入大致來源于三部分,票房抽成、賣品和廣告。其中,票房抽成占影院收入的大頭。鄭南告訴「定焦」,他所在的影院 7 月的利潤中,票房抽成占比(分賬後)超 7 成。
院線票房的分賬模式是固定的,影院大約可拿分賬票房的 50%。經營着一家影院的陶經理舉例,如果顧客花 40 元買了一張電影票,先要減去購票平台的第三方服務費,再扣掉稅,得到一個分賬票房,之後影院再根據比例進行分賬。他粗略計算,這張票最終影院大約能分到 15 元的收益。
按理說,現在票房上去了,影院的抽成不會低,但為什麼不賺錢?主要問題出在了低價競争上。
這由不少新影院牽頭。有媒體統計,上半年全國新開影院 391 家,它們的到來讓很多老影院煩惱。
劉經理所在的影院位于成都市中心,已經開了 6 年。最近,他店裡的客人就被附近一家新開的影院分走了不少。新影院離他一公裡左右,規模不大,票價低到甚至都不夠發行價。劉經理很不理解," 現在不管是加盟還是直營,影院價格都亂來。"
根據多位從業者的說法,今年國產電影一張票的最低發行價大約為,一二線城市 40 元一張,三四線城市 35 元一張,每家影院會在此基礎上進行加減定價賣票。以北京為例,平均一張電影票(含服務費)的價格在 37 元 -90 元,大部分影城的定價在 40 元 -50 元,加價并不多。
發行價是片方定的最低成本價,如果低于這個數,意味着影院要自己補貼。有一些影院直接把票價定到 29.9 元," 這就相當于賠本賣。如果算上一個月幾十萬的房租,加上水電人工成本,影院肯定是虧錢的。賣得越多,虧得越慘。" 南瑾說。
以前影院數量少的時候,南瑾通常會和其他影城商量,定一個最低售賣價。但現在做不到," 新開的影院太多,你不降價就相當于把顧客拱手送人。" 他表示,自己被迫跟着降價,很多時候都是卡着發行價定價,甚至賠錢。
陶經理是主動降價的一員。他所在的影院位于浙江某縣城,在 2019 年開張後就遇到疫情暫時關門,所以他稱自己為一家新店。他做低價的原因很簡單," 作為一家新影院,如果不便宜賣,我沒有優勢,吸引不到客人。" 他表示,小縣城租金不高,暑期客流也不錯,收入基本能覆蓋房租、水電和人工成本。
也有人撐住不降。鄭南所在的影院應集團要求,咬死了不做低價。他數了數,周邊至少有 5 個競争對手,雖然他的店在一個大型商場内,不缺客流,但面對一張票高出其他影院 30 元 -40 元的價格,很多顧客都選擇多走幾步,去對面影城。這種情形之下,他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面對 " 價格戰 ",對于一些租金壓力不大的國有影院或者像萬達這種擁有商場的影院來說,尚能堅持,但對于一些需要繳納高昂房租的電影院來說,壓力很大。" 觀眾已經被更低價的影城吸引過去了,很難搶回來。" 不少影院從業者表示不樂觀。何況,還有大量的小影投(影院管理公司)搞收購和新開,資本運作之下,票價優惠力度更猛。
至于影院的另兩項收入來源,賣品主要指賣爆米花這類食品、飲料,利潤較高,廣告是指映前、燈箱廣告等,屬于純收入(影院沒有投入成本),不過這兩者的基礎是高客流量。
現在顧客在電影院逗留的時間越來越少,影響了賣品的收入。鄭南指着影院門口的娃娃機說," 原來這兩台機器每天都有很多人排隊,現在顧客都習慣網上購票,掐着點來取完票走,兩台機器都落了灰。" 廣告方面,整體市場處于下滑狀态,品牌方覺得影城廣告曝光量一般,帶來的收入也較低。
另外,這些從業者的迷茫還體現在對未來檔期和影片表現的不确定性上。他們發現,市場似乎變得無規律可循。
今年春節檔票房不錯,以破 67 億的數字拿到了中國影史同期票房第二的成績。本以為觀眾觀影熱情回來了,但五一檔沒能讓大多數人滿意,雖然拿到了 15 億票房,但開局并不熱,最終票房上也缺少亮眼的頭部片。對于暑期檔,不少從業者起初并沒有抱太大希望,結果 7 月票房來了一次絕地反擊。
對于暑期檔的後半段和接下來的國慶檔,他們不敢做過多預判," 從片子數量來看,現在定檔的數量還不夠,并不樂觀。" 至于影片質量,他們更不想過多讨論," 誰能想到《消失的她》能一邊被罵,一邊衝到 35 億呢?觀眾選擇一部片子的偶然因素太多了。"
未來,需要什麼樣的影院?
過去幾年間,電影院是被各方力捧的光鮮行業,票補助推的高票房,一些演藝界、商界大佬追逐電影夢的故事,催生了一大批影院拔地而起。
2014 年 -2015 年,是顧客擠破電影院的兩年,貓眼等平台為了刺激消費者使用自家 APP 下單,開啟了 9.9 元、19.9 元的票補時代,一把帶動了内地電影票房。
貓眼數據顯示,2013 年,内地電影總票房為 218 億,到了 2014 年,這一數字達到 296 億,2015 年又再創新高,衝到 437 億。曾有業内人士爆料,這 437 億票房中有 30 億 -50 億來自票補。也是同年,萬達院線登陸 A 股,當年其在全國擁有 292 家影院,成了名副其實的影院老大。
這也讓更多人看上了影院這門生意。拓普數據顯示,2015 年 -2019 年,全國影院數量從 6320 家增加到了 12408 家,銀幕數從 31627 塊變成了 69787 塊。彼時,不少影院從業者也獲得了相當不錯的收入。鄭南因為喜歡電影放棄了穩定的國企,到了一家市中心的影院工作。2017 年左右,他就能拿到一個月 2 萬多元的薪資。
後來政策又推了影院一把,國家電影局先立下了 2020 年銀幕總數 8 萬塊以上的目标,後又了加了一把勁,要在 2025 年達到銀幕總數超過 10 萬塊。經過疫情期間的洗牌,直到今年上半年,内地影院數量為 12157 家,銀幕數 7.47 萬塊。
現在,仍有一批新影院等待入場。長期來看,不少從業者對電影行業表示看好。" 影院這門生意雖然是重資產投入,回本可能需要等個兩三年,但相比于演唱會、旅遊,電影作為大眾最便宜的娛樂方式,是剛需。"
只是此刻,影院的打法正發生着改變。
一個重要的信号是作為老大的萬達電影,調整了戰略。
根據财報顯示,如今萬達有 857 家影院,7203 塊銀幕,這個數字依舊穩坐國内院線老大位置,但它開始減少直營門店,向輕資產轉型,并透露在 2023 年新建直營影院 10-20 家,輕資產影院 50-60 家。
所謂的輕資產,是指授權外部使用萬達 logo,萬達雖然降低了成本,但也意味着對這家店的話語權降低了。曾經,萬達憑着大量直營影院,做到統一化服務和高端影廳,才成了影院龍頭。現在的調整會帶來什麼的影響,還需要時間驗證。
在某大影投從業十多年的影院店長風渡表示,自己所在的集團也在效仿萬達,減少直營店數量。不過因為缺乏自有商場,集團的做法是只關不開,到今年年底,計劃再關掉 20 多家直營影院。
另一個趨勢是,很多人主動把這門生意往三四線城市移。在今年上半年新開的快 400 家影院中,有 150 家位于縣城。陶經理覺得這是因為小城市租金低,但顧客不少。他拿自己所在的縣城舉例,雖然已經有了四家電影院,但他按照該地的客流量推算,還能再容納下一家。
此前,影院行業已經經歷了一次洗牌,像受前期資金鏈問題和疫情影響,曾為中國第二大影院品牌、主打二三四線的大地影院,在去年就關停了上百家店,随之退出市場的,還有一批中小影院。
此刻,洗牌還在繼續,這也讓身處其中的從業者開始重新思考。
" 前兩年還可以将影院生意不好做歸結為大環境,現在,不同公司的策略、抗風險能力,以及對員工的态度都暴露出來了。有着前瞻性的影院方,進一步重組并購,甚至準備擴大規模進一步占領市場,而一些在前兩年風頭不錯、大肆擴張的影院,面對内部虧損和外部競争加劇,卻沒有還手之力,甚至只能被動地進行裁員、關店。" 風渡已經開始面試新工作,他想找一家更扛風險的影院," 至少能讓我把人手配齊,不在人力上壓縮成本。"
不開門時,影院在洗牌,開門了,影院還在洗牌,這是很多從業者的感受。" 可能還需要兩年,那時候影院格局就差不多穩定了,影院狀态才會真正變好。" 南瑾說。
* 題圖來源于 Pexels。應受訪者要求,鄭南、南瑾、風渡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