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科技經驗:美國第一大忽悠,接着忽悠,歡迎閱讀。
作 者丨華商韬略
孫正義的傳奇裡,有 N 多個分鍾的版本。比如 2000 年,用 6 分鍾決定做馬雲 " 背後的男人 ",締造了阿裡神話;2017 年用 45 分鍾,拿下沙特王儲本 · 薩勒曼的 450 億美元融資。
但在一次 12 分鍾的會談中,自诩看人最準的孫正義,卻因看錯了一個人,鑄成了人生最大、最恥辱的敗筆。
2023 年 11 月 7 日,早就被預言破產的 WeWork,在新澤西州正式申請了破產保護。
成立于 2010 年、總部位于紐約的 WeWork,被視為共享經濟的開路人,共享辦公的鼻祖。
這一次,它則成了美國創業與資本市場裡最大的泡沫,甚至騙局。
WeWork 以長期合約從物業業主手中整租辦公場地,改裝之後分散、靈活的向初創及中小企業出租的經營模式,與市場上已經成熟的聯合辦公等 " 二房東 " 模式并無太大區别。
但其創始人亞當 · 諾伊曼,借助共享經濟和互聯網改造傳統商業的最後盛宴,将公司包裝為 " 共享辦公 " 的科技新概念,并且通過一系列堪稱瘋狂的操作,在短短幾年内将其打造成了與 Uber、Airbnb 齊名,甚至風頭還高過一籌的 " 共享巨頭 "。
最高峰時,WeWork 在全球 150 個城市擁有 850 多家門店,工位數超 100 萬個,會員超 45 萬,營收超 32 億美元,估值更是高達 470 億美元(約 3400 億人民币)。
但自 2019 年試圖以 500 億美元估值衝擊上市失敗起,這家曾經風光無比的初創獨角獸便已麻煩不斷:創始人出局、估值大跌、大規模裁員,以及看不到希望的持續巨虧。
2021 年,既自身陷于内部管理混亂,高估值邏輯不復存在,也被疫情深深拖累的 WeWork,以不足 80 億美元的首日市值流血上市,但其虧損與現金失血并沒因此得到改善。
到去年 6 月,WeWork 2016 年以來虧損總額已超 150 億美元,債務總額高達 187 億美元。到 11 月初申請破產保護,WeWork 總市值已不足 4500 萬美元。
從 470 億美元到不足 4500 萬美元,WeWork 的錢被嚯嚯的差不多了,人也都沒了,包括首席執行官在内的多位高管,都已紛紛跑路。
作為 WeWork 故事最大支持者的孫正義及其軟銀集團,自然也被坑的更慘。
2017 年以來,軟銀累計向 WeWork 投入超 160 億美元,幾乎全打了水漂。甚至,申請破產幾天前,曾為 WeWork 擔保過一筆交易的軟銀,還被迫向高盛等貸款方電匯了 15 億美元。
WeWork 的崩塌,也終結了軟銀的投資神話。
最新财報顯示,軟銀集團 2023 上半年共虧損 1.41 萬億日元 ( 約合人民币 680 億元 ) ,對 WeWork 的投資,則是其巨大虧損的最直接導火索、也是最大敗筆。
吃了 " 悶虧 " 的軟銀,無奈表示 " 十分遺憾,吸取教訓 ",老板孫正義,更是顏面掃地。
WeWork 高速擴張時期,孫正義曾對亞當 · 諾伊曼說," 在一場戰鬥中,瘋子比聰明人更容易赢,你還不夠瘋狂 "。很多觀察者都認為,正是孫正義的慫恿,亞當才肆無忌憚,最終徹底成了騙子。
數年來,孫正義也一直是 WeWork 最有力的支持者。去年 6 月,他在軟銀股東大會上承認," 我曾經愛上了 WeWork,盡管軟銀董事會成員警告過這一錯誤想法。"
如今,孫正義則把自我反省當口頭禅:" 這項決策是愚蠢的 "、" 對亞當 · 諾伊曼的錯判,是我犯的最大錯誤,這讓我感到羞愧 "、" 對不起,我們創造了一個怪物 " ……
1979 年出生在一個以色列單親家庭的亞當,自小在當地特有的集體農場裡長大。
人們在共享空間裡生活、協作,讓亞當印象深刻。對形形色色人和事的接觸,更讓他練就了熱情表現自己和利益談判的技巧。
而且,他很快就從熱情到了忽悠、吹噓,甚至滿嘴跑火車。一個駕訓班教練就曾斷言:" 你這人,要麼深陷困境,要麼腰纏萬貫。"
但亞當的 " 共享空間鼻祖 " 之譽,倒也名副其實。在紐約念大學期間,他便在課堂上提出:成立一家以共享空間賺錢的房地產公司。
雖然當時,他并沒有将這個計劃付諸實踐,但大學沒念完就開始創業的亞當,最終還是靠與人合夥創辦了一家聯合辦公公司 " 綠色辦公桌 ",賺取了自己的第一桶金:50 萬美元。
2008 年金融海嘯之後,一些大企業倒閉,商業樓宇空無一人,到處是絕望的房東和崇尚自由職業的失業白領,聯合辦公模式在全美遍地開花,這讓亞當堅信,共享辦公的機會來了。
2010 年,看準機會的亞當終于開始了他的共享空間之夢,WeWork 就此誕生。
沒有業主願意把大樓租給 " 不靠譜 " 的創業公司,亞當就死纏爛打,甜言蜜語,粘着業主溝通,并意外被業主介紹給一個 " 貴人 ":20 多歲的紐約地產開發商喬爾 · 施賴伯。
只聊了幾個小時,施賴伯就被亞當的魅力和想法折服。接着,瘋狂的事情發生了:連固定辦公地都沒有的 WeWork,輕易地用三分之一股權換取了 1500 萬美元注資!
有人背書、有錢鋪路,亞當成功地拿下了第一座大樓,快速把夢越做越大。
2010 年 2 月,WeWork 改造後的第一個共享空間正式營業,迎來第一批 17 個租客。
2011 年,亞當接受采訪時表示:"21 世紀的第一個 10 年是‘ I ’的 10 年,比如 iPhone、iPod 等。下個 10 年,是‘ We ’的 10 年。"
亞當真正讓 WeWork 變得與眾不同的,還是他堅定地将 WeWork 包裝為與 Uber、Airbnb 一樣的科技創新公司,而不是一個房屋租賃轉包的聯合辦公公司。
在亞當口中, WeWork 的未來估值将是千億美元,自己将是比肩喬布斯的風雲企業家。
經營事實也在證明着 WeWork 的非同凡響:2012 年,WeWork 僅營收數百萬美元,盈利卻高達 170 萬美元。
這張漂亮的成績單,很快被亞當帶到了各種高端社交或融資局,換來了近 700 萬美元的新融資,共享辦公的故事也被講得更大。
嗅到 WeWork 與眾不同野心的風投機構,紛紛找上門來。Benchmark、DAG 資本等輪番跟投,到 2014 年 12 月 WeWork 完成 3.55 億美元 D 輪融資,其估值已高達 50 億美元。
四年時間,只有 24 家門店的 WeWork,一舉成為全球前十的獨角獸初創企業,而擁有 2000 多家門店、營收 20 億美元的老牌同行 IWG 集團,估值卻不到它的一半。
如何能撐得住這樣的估值?亞當和資本們心有靈犀:擴張,擴張,快速擴張。原本還講成本、算效益的 WeWork,很快走上一條不計成本的狂奔之路。
為搶占市場,WeWork 往往會以高出對手 25% 的成本拿下大樓,并且同時向租客允諾幾個月的免租金服務。
成本更高,收入卻更低,自然是規模越大、虧損越多。到 2016 年,WeWork 已巨虧 4.3 億美元,入住率也開始下滑。
無比焦慮的亞當,不得不要求每個員工 " 勒緊褲腰帶 ",連免費百吉餅都不再供應。
絕望之際,那個男人出現了。
2016 年 1 月,亞當在印度總理莫迪主持的一次創業大會上,聽到了孫正義的 " 千年願景 " 演講。他無比興奮,原來 WeWork 的 " 百年挑戰 " 還不夠瘋狂!
第一次見面,亞當僅用 12 分鍾,就讓孫正義認定他是 " 地球上下一個偉大科技公司 CEO",上一個有這種感覺的,是馬雲。
當 WeWork 把财務預測交上去,孫正義沒有理會軟銀盡調團隊的質疑,反而信誓旦旦地告訴亞當,還得繼續做大,要 10 倍、50 倍規模,WeWork 将是地球最大的辦公企業,甚至會是一萬億美元估值。
2017 年 8 月,總額 44 億美元的軟銀史上最大投資,讓 WeWork 估值漲到 200 億美元。
星巴克 CEO 霍華德曾告誡亞當,突擊式擴張中應該停下來半年,梳理銷售和租賃業務體系,提升效率、調優策略。從軟銀拿到投資後返回的私人飛機上,亞當向員工分享了這一建議,并給出了評論:
去他媽的。
依靠這筆大錢,WeWork 走上了更瘋狂地燒錢高成本開店、低價格銷售與獲客的老路,也迎來更大虧損。
2018 年底,虧損近 20 億美元的 WeWork 又面臨着 " 錢在哪裡 " 的大問題。
但這次,麻煩纏身的孫正義,也無法施加援手,并且開始信心動搖了。
孫正義原本為 WeWork 制定了一個支持其繼續狂奔的 200 億美元的 " 堅忍計劃 ",但軟銀高管及願景基金沙特投資方,都對這一計劃強烈反對,最終胎死腹中。
WeWork 因此只剩下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上市。
" 每天開兩家新店,每周籤幾十份新租約、招聘百名新員工。不惜一切代價,高速擴張。"
2019 年 5 月,宣布了 WeWork 衝擊上市的亞當,言之鑿鑿。他希望潛在投資者,相信 WeWork 的 470 億美元乃至更高估值的可靠性。
但結果事與願違,2019 年 8 月 WeWork 招股書發布後,立馬遭遇全方位質疑。
單是媒體負面内容清單,就長達 20 多頁:比如公司持續巨額虧損,比如亞當老婆竟然可以決定公司繼任者,再比如只有幾十萬會員的 WeWork,大多數人都沒聽說過……
IPO 路演,更是慘不忍睹,WeWork 品牌杯子上 " 總是半滿 " 标語,也被調侃為 50% 出租率。
金融學 " 博傻理論 " 指出,只要說服下一個人拿出更多錢,上一輪資金投入就會有回報。
曾經,在二級市場的融資,亞當所向披靡。接觸科技投資者時,他會強調房地產可以賺錢;對于傳統金融家,他會大談特談 WeWork 的技術前景。被說服的投資者,即使不相信 WeWork 一定會成功,也大都相信亞當會找到下一個拿出更多錢的人。
沒有人願意錯過下一個谷歌、Uber。
但到了一級市場,到了價值真正被所有投資者評估的關鍵時刻,亞當這一套失靈了。
當分析師和機構投資者,不斷咄咄逼問:
WeWork 和市值 40 億美元的聯合辦公公司 IWG 集團,到底有什麼不同?
亞當自己心裡清楚,兩者其實沒有什麼本質的不同,在這些不相信宏大叙事,只追根究底成本收入和效益的分析師面前,他也無法講出兩者有什麼本質的不同。
于是,他只能硬着頭皮延長 PPT 講解時間,來減少提問機會。結果自然是災難性的,一位投行人感嘆," 亞當每一次講話,都會降低 10 億美元估值。"
不到一個月,WeWork 估值就縮水到 100 億美元,就連軟銀股價都受牽連大跌 10%。
此時,前期投資人、孫正義和 WeWork 高管都開始覺得,WeWork 的故事無法繼續了,而亞當已是 WeWork 的最大累贅。
矽谷新貴的另一面,因此被不斷揭露和呈現。
全球最有價值科創企業創始人,原來連電腦都幾乎不用,而他的背後是,公司首任 CTO 是一名 16 歲高中生,其他高管大多是裙帶等讓人不敢相信的殘酷事實。
海軍戰友負責财務,他知道哪裡的龍舌蘭酒更好喝,方便拉投資;亞當的妹夫負責健身業務,老婆的表弟負責地產業務,老婆本人負責品牌營銷……
更不可思議的,還是亞當本人的自負、狂妄、欺騙,以及揮金如土。
他聲稱自己的畢生願望是長生不老,成為世界上第一位萬億富翁,并将 WeWork 擴展到火星,以及要成為以色列總理和 " 世界總統 "。
雖然 WeWork 一直虧損,但看似瘋癫的亞當,卻太知道如何從公司賺錢了。
WeWork 每一次估值大漲,亞當都第一個變現。更令人吃驚的是,他竟然用低息從公司貸款購買大樓,然後以業主身份高價賣給 WeWork,一進一出預估獲利高達 2.5 億美元。
甚至,他只是售出一個 "We" 商标,就獲得了 600 萬美元使用費。
自己無底線從公司賺錢的同時,亞當還帶着 WeWork 的員工們一起敗家:除了高薪、高福利,鼎盛時的 WeWork 每年兩次大型全球性的出遊活動,包車、包機票、包酒店、包環球影城,還會請知名歌手、樂隊輪番登台,一場活動,至少 1000 萬美元。
公司巨虧近 9 億美元時,亞當動用 6300 萬美元買下一架私人飛機,理由是自己個子高,坐商業班機很不舒服。但實際上,他用這架灣流 G650 環遊世界。
亞當出門,經常坐着一輛白色邁巴赫和人開會。會議結束,就讓後面的特斯拉、凱雷德等豪車車隊,把對方拉回辦公室。
他還以 9000 萬美元買下六套豪宅,為妻子和五個孩子雇傭了保姆、私人助理和廚師,俨然貴族生活。" 亞當花錢如流水 ",一位前 WeWork 高管說道。
而 WeWork 的高管們,也都不是吃素的,各種内部交易、内部貪腐,在這家公司都是家常便飯。甚至一線員工出差,WeWork 的補貼額度都會讓他們跑遍全城,也找不到那麼貴的酒店。
但這一切,在 WeWork 真正被推到資本市場之前,都被忽略甚至被掩蓋了:大家忽略了它的生意本質就是二房東,而不是所謂的平台型科技公司。也更忽略了即便是二房東,但凡團隊厚道做事,經營有方,也不至于如此巨大虧損。
然而,當這一切真相大白并一地雞毛,媒體和業界終于認識到:WeWork 的興衰甚至算不上一個商業案例,它更像是一個創業收割機的龐氏騙局之時,真正的輸家卻不是亞當,而是那些豪賭亞當,豪賭下一個接班者的人。
作為這一故事締造者的亞當,走到劇終也依然是大赢家。
2019 年,亞當離場前賣掉了 9.7 億美元的股票,收取了 1.85 億美元咨詢費,并獲得了 5 億美元信貸額度。2021 年,又拿到了軟銀 4.8 億美元的遣散費。
如今,他依然是身家 22 億美元的超級富豪,并且繼續着下一個故事:2022 年,亞當的地產初創公司 Flow,還未運營就成為估值 10 億美元的獨角獸,并得到鼎鼎大名的風投公司安德森 · 霍洛維茨,一輪融資史上最大手筆的 3.5 億美元投資。
亞當給 Flow 的新故事是:将大量個人房東的房產聯合起來進行标準化運營,為用戶提供拎包入住的生活體驗,同時将打造年輕人社區和體驗為中心的差異化服務。
基本上,就是一個美版的 " 自如 "。
對 WeWork 破產,亞當則只是輕蔑地回應了一句 " 令人失望 ",并自信地表示,有了正确的戰略和團隊,重組将使 WeWork 再次崛起。仿佛 WeWork 的慘況,從來與自己無關。
甚至,他還将商業計劃都沒公布的 Flow,鼓吹為租房市場上一個将真正獲得成功的 WeWork。
參考資料
[ 1 ] 《WeWork 及其創始人的急速崛起與隕落》 裡弗斯 · 魏德曼
[ 2 ] 《WeWork 的大敗局是如何造成的?》 XYY 的讀書筆記
[ 3 ] 《泡沫邊界:亞當 · 諾依曼與 WeWork 帝國》 艾略特 · 布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