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編分享的财經經驗: 何以工業革命?破局:英國人的陰謀和陽謀,歡迎閱讀。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号:經濟觀察報觀察家 (ID:eeoobserver),作者:劉剛,題圖來自:AI 生成
一、清初有一波人口紅利
乾隆時,中國有兩個主要貿易國,英國最大,其次俄國,一南一北,正所謂 " 南夷與北狄交,中國不絕若縷 "。
南口廣州,北岸恰克圖,從南到北,對中國形成通商壓力,而清初諸帝,自 " 攤丁入畝 ",即秉持土地财政,其欲一改前朝銀通天下反為銀噬而不知的白銀貿易。然,政府定位如是,而民心所向如何?還是 "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頗與國際接軌。
再說 " 攤丁入畝 ",納銀依舊,故白銀仍為中國最大需求,更何況此舉取消人頭稅,突然釋放出巨大的人口紅利,雖未直接轉化為政府的财政收入,卻促進了民間社會經濟的發展。
各地府志,言之鑿鑿,《嘉興府志》計其 " 利 " 有四:計畝科算,無從欺隐,其利一;民間無包賠之苦,其利二;編審之年,照例造冊,無須再加稽核,其利三;各完各田之丁,無不能上下其手,其利四。《濟寧州志》評價說,一條鞭法行已百年,賦役交錯,多有不便,至攤丁入畝 " 始歸劃一,從古未有之善政也 "。
财政狀況明顯好轉,從康熙末年到雍正末年,國庫存銀,由 800 萬兩增加到 6000 多萬兩,全國人口,也從 1661 年——順治十八年的 1900 餘萬增至 1790 年——乾隆五十五年的 3 億多,增勢之猛,為歷代所罕見,究其原因,主要還是取消人頭稅。
古代王權國家稅務中,最不人道,且直接侵犯人權的,就是人頭稅。土地可以國有,人口呢?也可以國有嗎?雖說 "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但國家對于國民,既不生,也不養,當然也就談不上什麼國有,頂多作為意識形态,難以成為制度安排。
國家靠稅收而存在,養官養兵,都要靠稅收。
然而," 稅 " 從何來?農耕文明,扎根本土,故使土地為國有,授田于民,可按田畝收稅,而人口非國有,憑什麼收稅?非要收稅,就得把人口跟土地挂鉤,使人口變為戶口,變相來收,戶口按人頭收,那就成為人頭稅了,後來,土地沒了,人頭還在,還要按人頭收,于是,戶口流失,人頭跑了,稅也收不到了。
尤其明清之際,戰亂四起,流民遍地,人口無法管理,既然稅已收不到了,那也就無須再收了,看似德政,實出無奈,然此無奈之舉,卻大大地解放了生產力,使逃稅已成多餘。
攤丁入畝後,流民回歸,不但戶口有所恢復,而且人口出生率開始增長,人員流動性增強,這就同亞當 · 斯密對中國的判斷有些不符了,因為," 停滞 " 的一個重要指标,就是人口在減少,而減少的原因,就在于社會勞動報酬不夠,不足以鼓勵增殖人口。
按照他的理論,對人口的需求,支配了人口生產,正是這一需求,使得人口在北美迅速地增長,在歐洲緩慢而逐漸地增長,在中國則完全停止了增長。但他沒有想到的是,清政府取消人頭稅,也會帶來人口增長,而且增長幅度,遠超當時的歐美。
理論都是灰色的,亞當 · 斯密也不例外,為了完成理論上的自圓其說,他連 " 康乾盛世 " 的人口增長,都看不見了。
面對一個擁有幾億人口的經濟體,那巨大的貿易誘惑,應可想而知,然而,卻不得不長期處于貿易逆差的地位,這一狀況,同正在走向海權巅峰的大英帝國嚴重不匹配,急需改變。
二、英國人做局棉花貿易
英國作為海權時代的後來者,雖然憑其後發優勢,終于居上,但猶有二者,令其耿耿:一來,受挫于美洲,輸掉了美國獨立戰争;二來,受阻于中國,通商之效果亦未能如其所願。
美國獨立已成定局,英國難以改變,中國尚待開發,破局是關鍵,面對通商老大難的中國,要破兩個局,一個是一口通商的局,還有一個便是貿易逆差的局,中歐通商數百年,一直被局限,從葡萄牙人開始,直到馬嘎爾尼來中國,局面都未改變。
然而 " 破局 " 談何容易!破一口通商的局,要靠戰争,葡萄牙、西班牙、荷蘭都曾發動過戰争,但都未能破局,只能寄生于中國東南沿海的邊緣,賺一點寄人籬下的錢,英國雖然後來居上,成為對華貿易第一,但又被困于第二個局——貿易逆差。
破這個局,也許就對英國的工業革命起了催化的作用,我們以此來看英國的工業革命,它之所以最早出現在紡織業和陶瓷業,其原始衝動,就是衝着解決同中國的貿易逆差來的。
先以印度棉花,來對衝中國的茶葉,穿印度棉,喝中國茶,當然,還要用中國的瓷器,以此引領了英倫新時尚。
中古前,人以皮毛、麻布為衣,質地粗糙,皮膚不适,故絲行其道,千年暢銷,然其衰也,在于棉布興起。棉布附體輕暖,舒适度介于絲、麻之間,貴族之衣,多為絲織品,而貧夫之褐,直粗麻耳,一貴一賤,趨于兩端,惟棉布,能 " 執其兩端而用其中于民 ",以其能适應近代以來平民要求而普及于新世界。
于是,英國商人海運印度棉花到中國來,1704 年 7 月 21 日,英國東印度公司船 " 凱瑟琳号 "(Catherine)運入廈門 1116 擔原棉,此為印棉入華之始,此後英人轉售印棉絡繹不絕,獲利不淺,1768 年,輸棉成本為 72891 兩白銀,售銀 97225 兩,到 1770 年代,絲退棉進,印棉在中英貿易中,取得了決定性的地位。
适逢中國災荒,政府勸耕,棉花減產,印棉乘虛而入。魏源《海國圖志》說,孟買 " 豐產棉花,大半運赴中國 ",1775~1779 年間,英國輸入印棉,價額為年均 288334 兩白銀,成為其對華貿易第一大商品,1785~1789 年,印棉入華價值,增至年均 1698001 兩,1817~1819 年,年均升至 4527211 兩。
郭衛東在《絲綢、茶葉、棉花:中國外貿商品的歷史性易代——兼論絲綢之路衰落與變遷的内在原因》一文中指出,明中期至清前期,中國人口巨增,究其原因,在于食物方面,輸入美洲農作物,而衣着方面,則得益于英國人大舉輸入印棉,使得 " 衣食足 ",解決了生存所需的兩個最基本的條件,減少凍餒之虞。
可英國人往中國輸入印棉,并非為了推動中國人口增長,但他們卻抓住了一波中國人口增長的大紅利,把棉花做成了全球化的貿易,使棉花成為了近代以來首個全球化產品,所獲銀兩,用來購買中國茶葉,賣到英國,再将英國商品傾銷到印度,如此循環,倒也不錯,但這個舒适的貿易小閉環,還是被打破了。
英國商人起初倒是想 " 停滞 " 在這個閉環裡,高枕無憂,如果此時中國人能為他們送上一個安榻的枕頭,讓他們躺在銷金窩裡,他們對于工業革命的需求就不會那麼迫切了,可當時的中國商人卻 " 走英國人的路,讓英國人無路可走 "。
三、中國人的 " 棉花革命 "
讓英國人來打開棉布的國際市場,這就夠了。
因為那時中國,不缺棉花,也不缺棉紡技術。
棉花原產印度,棉種東傳中國,經由三路,其西北一路,由印度入新疆,西南一路,由印度入雲南,而南海一路,則由印度入海南島,沿着海上絲路,傳種于東南沿海,植棉于長江下遊,蓋因其為衝積平原,地多沙土,宜于棉稻相間,尤其江南一帶,就在長江出海口,有一地,名松江府,轄一鎮,曰烏泥泾,南宋時,便有鄉人植棉于此,元朝時,黃道婆自海南崖州帶着棉紡技術歸來烏泥泾故裡——今上海市徐匯區華泾鎮。
黃道婆于此,悄然傳藝,引起 " 棉花革命 "," 革命 " 的福音,很快就從烏泥泾傳遍松江府,進而遍及于整個江南,并以此加入長期以來一直由印度主導的棉布全球化的貿易格局。
歷元明清三代,中國終于有了一個新的經濟增長點——棉花,國民經濟在江南也出現了新的增長極——松江府。
明代時,有民諺曰 " 買不盡松江布,收不盡魏塘紗 ",或曰 " 松郡棉布,衣被天下 ",看來,由黃道婆發起于烏泥泾的這場 " 棉花革命 ",在歐船到來之前,就已經做足了國内市場。
明初,令松江府種棉,允其 " 折布納官 "," 以棉花一斤,折米二鬥 ",于是,鄉村布市興起," 所出布匹,日以萬計 ",至清初,康熙時,便有松江人自诩 " 吾鄉所出,皆切實用,如绫、布二物,衣被天下,雖蘇杭不及也 ",沿海出口,沙船千條。
明清以來,江南地區的這一變化,被人稱之為中國的 " 早期工業化 ",因為它使得中國的農業經濟發生革命了。
棉花種植,超過了稻米種植,棉作超越稻作,明末吳偉業《木棉吟序》曰,此地 " 俱三分宜稻,七分宜木棉 ",康熙《嘉定縣志》亦雲 " 棉九稻一 ",以至于專種棉花不種稻米。
而紡織,則為農家帶來了日益增長的經濟效益,成為農家新的經濟增長點,萬歷《上海縣志》曰 " 其衣食全賴此 ",副業一變而為主業,黃宗智将此次變革稱之為 " 棉花革命 "。
這一時期,距離黃道婆的 " 棉花革命 ",約有三百來年,期間,内銷有限,發展緩慢,葡萄牙人來了,才将其銷往歐、美等地,于是," 松江布 " 成為了國際品牌,開始了新增長。
但,增長歸增長,若要替代生絲,還沒到火候,那火候,要等英國人殖民印度,掌握了印度棉花產業,這才點燃,衝着全面對抗中國的絲綢產業而燃燒起來,以棉花衝銷生絲。
而接下來,就是中國商人的活了,事實證明,英國人還是徒勞,那棉花還需要進口嗎?不需要,完全可以自產。
于是,用國產的棉花來替代印度棉,可這樣一來,產量夠了嗎?不夠,那就提高產能吧!把棉花產業的產能,從一家一戶、自給自足的生產方式裡解放出來,使產戶分工化,抽成種棉的、紡紗的、織布的,從事專業化生產,產量一下就提高了。
剛好,晚明時期,貿絲遞減,絲退棉進,棉布替代絲綢,其種植,遍布天下,地無南北皆宜之,人無貧富皆賴之,其利,百倍于絲、麻,以山東為例,古稱 " 桑土 ",至清中期,已然 " 莫識蠶絲 ",從原來的 " 女紅甲天下 ",衰落至 " 莫能操針線 " 了。
乾隆初,就連掌控了全球棉布貿易的英國人也來收購中國土布了,但他們不像葡萄牙人那樣稱 " 松江布 ",而是改稱為 " 南京布 ",一來,表示與葡萄牙人不同,二來,反映了中國棉布已從松江一隅之地,發展到了整個江南地區,非南京不能代表。
四、中國特色的 " 南京布 "
美國人馬士在《東印度公司對華貿易編年史》中提到,英國東印度公司于十八世紀三十年代首次販運中國棉布,指定要 " 南京布 "。印度棉布早已普及,而且都被英國人掌握了,為什麼還要用 " 南京布 " 呢?就因為它有 " 中國特色 "。
那時,放眼世界,它一枝獨秀,絕無僅有,本來,欲将中國納入其棉的世界貿易體系的英國人,反而被 " 中國特色 " 的紫花布俘虜了,不但俘虜了英國女士,還俘虜了英國紳士。
然而 " 紫花布 ",并非加以染色而帶有紫花的棉布,而是用一種棉葉上開着紫花的棉花紡織而成的棉布。
此棉,產于松江、華亭等地,因其花開時,呈紫色而名之,結鈴吐絮後,色赭而淡,不加印染,為天然彩棉。英國人對此,有所不知,他們聽說," 只有用茶水洗滌布料才能保持這種色彩 ",因而認定是 " 歐洲染坊極力仿制也無法實現的 "。
當時的英國紳士,都得有一款 " 中國特色 " 的行頭—— " 杭綢襯衫配紫花布長褲 ",這是中國絲綢與棉布的結合,在《基度山伯爵》裡,對于主角,也出現了這樣的描寫:" 此人身穿淡藍色禮服,紫花布褲,白背心,舉止和口音都有一股英國味兒。"
直到馬嘎爾尼來華,才搞清楚了 " 英國味兒 " 的底蘊,原來這 " 南京布 " 并非染成的,而是用一種棕色的棉花制作。
什麼叫 " 得天獨厚 "?這就是!既然是 " 老天爺賞飯吃 ",那真是想不 " 富有 " 都不行啊!更何況,中國人還有一手 " 天工開物 " 的手藝,誰要上帝讓中國人心靈手巧呢?
有關數據顯示,至清中葉,在高峰年間,向海外市場輸出紫花棉布,年均約 3500 萬至 4000 萬匹,年貿易額,亦年均約白銀 700 萬至 800 萬兩,可謂 " 創外匯 " 的大宗了,而生絲出口,則每況愈下,當馬嘎爾尼等人來華時,不但英、荷等國已停買,就連講究穿戴的法國人,亦未見其從中國采買生絲。
在絲轉棉的貿易轉型中,作為絲織原產地的中國,并未落伍,而是迎頭趕上來,以民間自發性產業調整,于東南半壁,催生一茬又一茬資本主義的萌芽,這些萌芽,在國際貿易中,竟然未輸于歐洲那些老牌的重商主義和新型的資本主義國家。
1734 年,英國商船 " 哈瑞森号 " 來粵,指定購買南京手工織品,特别指定幅寬一英碼的 " 南京布 ",定購數量 100 匹,每匹單價 3.5 兩,90 天交貨,此後,便一發而不可收。1735~1736 貿易年度,英商船 " 瑞恰蒙得号 " 終于購得 " 南京布 "10734 匹,1780 年代增至 2 萬匹,到 19 世紀初擴大到 20 多萬匹。
五、" 中國皇後号 " 向中國致敬
獨立戰争後,美國人也來了,開國伊始,為了突破英國人的經濟封鎖,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到中國去。
這一去,便趕上了清初中國人口增長的那一波大紅利,水漲船高,一下子,就提高了美國經濟的全球化的水位。
那時的中國,是一把尺子,一把衡量國家大小的尺子,那就是國之大小,不光要看人口和土地,還要看同中國的貿易,若同中國的貿易額大,那必定是大國,若貿易額小,那便是小國,若無貿易,那就上不了世界歷史的台面,國将不國,被列強列入殖民地國家的菜單裡,等着被送上列強用刀叉瓜分世界的餐桌。
美國本就是個大國,國家一獨立,就想到中國來,要用中國的歷史标杆來衡量自己,同原來的宗主國一較高低。
1784 年,就在美國正式獨立的第二年,一艘美國商船—— " 中國皇後号 ",開足馬力,橫渡大西洋,繞過好望角,首航中國,抵達廣州,進港時,鳴禮炮 13 響,美為合眾國,13 響,代表了聯邦制的十三國,它們向中國致以 " 茶葉黨人 " 的革命敬禮,别忘了,正是當年中國的茶葉,成為引發美國獨立戰争的契機。
美國人終于有了自己的不受宗主國約束的自由貿易,他們運來人參、皮貨還有棉花,很快就賣完了,然後,買了茶葉、瓷器和中國棉布,貨單上有 " 南京布 "864 匹,多年來,一直被宗主國卡着脖子,這一回,終于掙脫了,海闊天空,自由貿易。
不但大買特買中國茶葉,還第一次購買了 " 南京布 ",從此便放開手腳來同英國人競争了,1786~1833 年間," 南京布 " 外銷總量為 40274164 匹,其中,一多半(22776943 匹)由美商運出,然後 " 公開地在歐洲南部出賣,并到西印度去非法出賣 "。
然而,當時的英國人卻志不在此,作為過來人,曾經主導了東西方貿易的一尊老炮,他們對中國商品有了新的認識,一改三百年來從歐洲到中國業已形成的路徑依賴,不再像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和荷蘭人那樣,滿世界去經營中國商品,賺快錢,赢小利,而是一方面維系着以棉花為中心的全球化的貿易體系,處理好印度棉、美洲棉、非洲棉以及中國棉和英國本土棉的關系,另一方面,要讓中國商品從全球化的貿易中衰退,而非成為其擁趸。
馬嘎爾尼來華後,英國的另一面就開始了,中英之間,不但生絲生意早就停止,連瓷器也不來中國購買了,能替代就替代,而且一切皆可替代,可不,就連最不可能被替代的茶葉,也在印度準備好了,偷也好,竊也罷,一切為了扭轉貿易逆差。
故僅以替代,遠遠不夠,還要超越,于是,英國方面,國家下場了,以舉國之力,幹預貿易,而清政府卻渾然未覺,未知其有應當保護的國際貿易版圖,使之免遭貿易戰的侵略。
六、英國人的 " 兩手 "
超越要用兩手,一手陰謀,那就是鴉片貿易,暗捅一刀,給中國經濟大放血,使白銀如決堤般外洩,一洩千裡,從根本上扭轉了一直處于巨額逆差的貿易;還有一手,便是陽謀,工業革命來了!其欲以公司化的資本運營和工廠化的機器生產,全面碾壓中國的 " 早期工業化 ",使以戶籍為部門的小農經濟的鄉村工業的星星之火,遭遇機器產能打壓而難以形成城市化的燎原之勢。
就如同中國人的一句老話說的,英國人兩手抓,兩手都很硬,一手抓鴉片,從中國的國民财富裡抽血,一手抓機器,從蒸汽機到紡織機,将巨大的中國經濟體量的血液,輸入英國的工業革命中,千年等一回,這樣的歷史機遇,被英國人打開了。
我們回頭來看,英國人的那一次工業革命,其實沒有多少科學思想的含量,工業革命的機械原理,與其說出自當時流行的牛頓力學,而毋寧說其靈感來源于《人是機器》的法國哲學,以及來自以法治為靈魂、以理性為原則的 " 國家機器 " 的學說,當同樣的思想用于經濟組織和生產過程時,工業革命就發生了。
将瓦特的發明,硬要往牛頓力學上扯,試圖為工業革命奠定一塊科學的基石,殊不知,這乃是徒勞的,因為牛頓力學所關注的,不是機械運動,而是天體運動,《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中談的,也不是機械原理,而是基于上帝的宇宙第一性原理。
所以,沒有必要将工業革命往牛頓力學上挂,即便與工業革命無關,依然不減分毫牛頓力學的偉大,同樣,瓦特作為一名機械師,而非物理學家,也不因此而減其工業革命的偉大,更何況,他還不是蒸汽機的發明者,只是一位改良者,便成就其為工業革命第一人,似乎很少有人問一問,為什麼不是發明者,而是改良者,先聲奪人?工業革命不光看機器,還要看時運,要等到革命來臨時,在東西方交匯的歷史的風口上,才能得到資本主義的加持。
沒有資本主義的加持,發明只是發明而已,有了資本主義的加持,發明才變成革命。不光要有個人資本的加持,還要有國家資本主義的加持,才能将 " 人是機器 " 的理念,普及于所有生產領網域,而且坐實為各個不同產業的工作機。蒸汽機提供了工業革命的動力,但要進入生產過程,它還必須同各行各業的工作機相結合,以組織化的生產方式,使 " 人是機器 " 從理念變為現實。
靠着船堅炮利,打赢戰役,固然不易,但要打垮一國的經濟,方能徹底勝利。英國之于中國——那個巨大的經濟體,就一改自葡萄牙人以來的歐洲打法,非以船炮挑釁,而是先從經濟上出擊,這樣我們就看到了英國人破局的兩手——鴉片貿易和工業革命,在鴉片戰争來臨之前,英國人已從經濟上打敗中國了。當我們重讀拉 · 梅特裡《人是機器》一書時,發現書裡有一小節 " 鴉片和睡眠的關系 ",其中談到 " 鴉片能夠引發睡眠,且使人陷入一種愉悅的麻木狀态 ",鴉片戰争之前中國人的狀态豈不正是如此?于是,我們很想問一問:英國人的鴉片戰争的靈感,是否來源于此呢?
(本文首發于《經濟觀察報 · 觀察家》2024 年 12 月 23 日第 28 版,作者近著:《文化的江山》1-8 卷,中信出版社)